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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玄天,世界由规则控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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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最后一次来凡间了。
我在银杏树林中做了个坟冢,手中的墓碑比划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她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但我的痛苦却永远存在。
故事很长。
天历四十八次天魔战,父君亲往五大荒请涂山大帝出山相助,恰逢大帝外出,等待多日未果,隧继续向北。
极北之境有一庞大的海域,世界上所有的河流从此处流出,世界上所有的河流都流归此处。
无尽海,又称作永生之海。
长息一族自愿出战,举全族之力与魔族对抗,数日,涂山主借大禹纵水之力,与天君一起在无尽海做下封印。
以两千万将士元灵为楔子、三万年一轮回的代价,将魔君镇于无尽海底。
此战爆发时我虽年龄不大,却记忆深刻,毕竟此事为世人瞩目,众人皆知。
涂山因此名声大振。
后来,打扫战场的人在无尽迷林中发现了一个小孩,把她带回了天宫。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父君从高高的王位疾步而下,我站在母妃身后,对这个幸存者有着本能的好奇。
许是背负阖族离去的苦痛,她与天宫中如水如云如花如雾的女仙不同,处处透着冷厉。
就像雷暴风雨前夕燃在旷野的火,无尽凛冬末尾席卷冰层的风。
很凶。
父君要我做她的玩伴。
她比我大,站在那里比我高出好一截。
“我叫玄天,你叫什么?”
她从不回答我,不吃也不喝,若非一双杏眼凌厉,简直就是架木偶。
没人能碰她,在天妃趁其昏迷为她更换衣物后,更是草木皆兵,长夜不寐。
父君估计也没想到,一个以温良为名的族群遗孤,竟比五大荒蛮族还要出格。
小小年纪就灵力强劲,不仅提着玉珊瑚把我砸得人事不省,还闯入神兵阁,盗走长息遗物神乐铃,如入无人之境
她拿着尾带垂下比自己还长的神乐铃,孤身一人冲上无尽海,站在新结的冰川上怒吟。
歌声与铃声夹杂着风雪呼啸,瞬息便传往整个海域。
声声泣血,不愧是长息之主。
风更狂,无尽海沸腾着冰裂,无数元神灵火从海底升起,像倒灌的星辰。
绚丽而惑人。
父君灵压威冗,就算她手握神器也无用,轻易便被震压。
灭一族而救全族,杀一人而救天下人,此乃为君之道。
万千星火重新降落,无尽海冰封万里。
父君击出一个巨大的冰洞,把她直接扔了进去,她必死无疑。
但莫名地,一切都顿了一下,眼前的景象猛地变换,重新恢复清明时,我正站在大殿之上。
父君从高位快步走下,拉起了殿中女孩的双手,“孩子,你叫什么?”
我不由得恍惚,方才那是在做梦?可那么真实,就连头部都隐隐作痛。
“长韵。”
我一怔,不由得抬起头,她唇角带笑,眉眼也温和柔软,与她孤女的身份极为符合。
她站在那,我却看到一种希望的美丽,像泥泞里盛开的花。
父君要我做她的玩伴。
我看看完好无损的玉珊瑚,又看看坐在窗边看书的长韵,分不清是梦是真。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安地渡过了长韵掀翻无尽海的日子。
那个浑身是刺的长韵就如同我的幻想,不曾有一日出现在我面前。
是梦吧?是梦。
“长韵,你快看,这可是母妃的宝珠,我偷偷拿出来的。”
那时的我尚且贪玩,想给长韵的木簪缀颗宝珠,却一个没拿稳,掉到了最里面。
正巧,涂山大帝抵达天宫,竟避开众人,与父君在神谕殿会面。
“长息一族在混乱之际自愿请命,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是大善大义之人。”
“唉,是啊,陛下,不瞒您说,我又时候会想,让这样的族群彻底消失在六界,是不是做错了?”
“封印魔君,是不是做错了?”
“……自然,没错。”
他们提到长息一族便惋惜哀叹,却不知我和长韵把一切都听下了。
莫说是长韵,连我也是震惊的。
怪不得……我看向低头沉默的长韵,怪不得她要用玉珊瑚砸我。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宫算是她的仇人。
那种凌厉重新出现了,悄悄藏在皮囊之下。
可她不知道,我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她所知道的要长得多,长到一眼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玉珊瑚碎了。
这一次力道轻多了,让我在受击后还能一把拉住她。
血从我的额角流下来,沉甸甸地坠在眼皮上,我拉着她,几乎是哀求道,“长韵,不要去,你会死的。”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与梦中一模一样,结果亦然。
父君从高位疾步而下,拉住了她的手……
时间真的倒流了。
一次,两次,三次……她一次比一次虚弱,对长息族的记忆愈发模糊。
是谁在阻止长韵进入无尽海?是父君吗?
不像。
他似乎和周围的人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不像我,困在这个循环里一遍又一遍,每一次,我都拉不住她。
神乐铃被盗,无尽海翻滚,冰蓝色的火焰从海底张开巨口,浓积云下的冰层将其吞噬,仿佛那就是她的宿命。
直到第九次,她再也没能站在大殿上。
“快!老君!这个孩子不行了!”
我跟在护卫身后,只能看见她的手臂垂落,一双脚丫随着护卫奔跑的动作晃荡,就好像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老君在她的身上扎针,密密麻麻地看不到头。
“长息一族力量神秘,自古便是仙界亡灵的护航者,能让神陨之人找到往生之路,吟唱起舞是他们的本能。”
“如今魔君被亡灵镇压,她的存在会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巨剑,若有一天她跑到无尽海,难保将士们能及时赶到。”
“陛下,还是……杀了她吧。”
我站在内阁,把他们的话听得分明,早在第四次我就知道,父君在听说长韵存在的那一瞬,就已经起了杀心。
于是她被绞杀八次,每一次都孤独地葬身无尽海底。
不可以……
我不要她死,我要她和我在一起。
“我会看着她的。”
我站在门槛处,打断了父君的沉吟,“父君,不要杀她,我会看好她的。”
“玄天?”父君看着我,面上有些惊讶。
“父君,我会好好读书,也会好好修炼,”我跪下来,“父君,她只有一个人了,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一个人了。”
良久,狐帝才抚掌而笑,“太子有好生之德,苍生之幸也。”
父君也跟着客套地笑,许是我太过反常,又或许是他们还在观望状态,便暂时松了口。
每日我都要来看她,她躺在那儿不说话也不笑,可她活着。
那个时候我既盼着长韵醒,又盼着她就这么永远睡下去。
可长韵怎么会不醒呢?她总要醒来的。
我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下界金灿灿的黄素馨开了漫山遍野,芒神和他的春牛忙得不可开交。
立春之日,万物解冻,我的长韵也醒了过来,只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事。
我惴惴不安的心落地,松了一口气。
父君第一次以公主礼待她,并告诉她,“长韵呐,你乃长息一族遗孤,四十八战中仅存的血脉。”
如他们所愿,长韵对长息没有丝毫印象,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什么都忘记了。
她很乖,总是沉默地望向窗外,盯着北方阴沉的浓积云发呆。
我陪着她,就像之前她总陪着我那样。
现在想想,她笑着问我,‘玄天,不要哭,漂亮姐姐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仿佛就是昨天。
她问我,“你会陪我很久吗?”
会,当然会。
我拉着她的手,内心坚定,“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笑了,像天上的太阳。
长韵其实很好懂不是吗?谁陪她的时间久,她就喜欢谁。
现在,她最喜欢我,也只喜欢我。
我奉父君之命,得以光明正大地、时刻与她坐在一起。
可每每夜半梦回,总会看见她手持神乐铃站在无尽海,冰层破裂,我的心也被撕开。
再次冷汗涔涔地惊醒时,我连夜去找了父君,神乐铃绝不能留!
长韵聪慧,又有耐心,我数次循环都读不懂的晦涩古言,她却可以在首次瞧见时,不磕绊地全文读下来。
但有一天,她突然就不再读了,也不再哼歌,连修炼也懈怠下来。
等到我晋升为上仙,她依旧是个神女,还没有身边的小侍女厉害。
不过无妨,她向来有分寸,从不闯祸。
闯祸也没关系,我可以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