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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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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大坐落在G城的中心地段,四周经济繁华,被各种商场和商业街包围,门口的地铁站是整个城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刑诉法,老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刑诉法博士,东北人,来了南方几十年也没改变那刻入骨髓的东北口音,每节课都上得气势磅礴,吐沫横飞。
下课铃一打,季云淮动作熟练地合上课本,把书和笔一起丢给了坐在旁边的唐川:“帮我带回去。”
唐川习以为常,接过季云淮的书,把它们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学霸的书里总是有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但是季云淮的书却一干二净。他没忍住,翻看了今天老师上课的内容,发现上面依旧干干净净,只在几段的文字开头下面划了几条横线。
此时季云淮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唐川便抬头问道:“今晚几点回来?”
季云淮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个被用得发白黑色书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他把桌上的水杯放进去:“照常。”
“哦,那我帮你留门。”
没回答这句话,季云淮就背上书包走了。从教室走到学校大门口也要十几分钟,出门时已经5点半了,正是下班以及准备下班的时候,G大门口人山人海,季云淮整理好口罩,搭上了门口的地铁。
坐了两站,地铁到达了中达国际,他跟着人流下车。
走了大概500米的距离,到了G城的酒吧街。此时外面的路上人潮拥挤,酒吧街里却很清净,没什么人,跟晚上的震耳欲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潮汐”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酒吧,此时没有夜晚的喧嚣与灯光闪烁,从外面看就是一间比较有格调的商铺门面。木质的大门周围布置了五颜六色的假花,“潮汐”二字写成歪歪扭扭的艺术字放在花团簇拥的正中间。
季云淮推开木门走进去,店里没有开灯,所有椅子都还倒立搭在桌子上,比起晚上看起来空旷许多。他顺着通道走去吧台,跟吧台后面正在忙着的人打招呼:“蓝哥。”
施蓝停下手中正在记账的笔,冲季云淮抬头道:“今天来这么早。”
“下课了就过来了。”季云淮摘下口罩,从书包里拿出工作服,把书包留在吧台下的储物柜。
施蓝招招手:“来拿纸擦擦汗,看你热的。”
季云淮走过去,施蓝旁边就放着一抽纸,他抽了几张,顺便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舞台,“今天乐队没来?”
每周五和周六的晚上,潮汐酒吧都有专属乐队——“山巅”的表演,很多人选择潮汐其实都是因为想来看山巅的livehouse,山巅一直都是潮汐的招牌。每场表演晚上8点开始,而每次演出之前,乐队都会提前两个小时来场地试音、排练。
施蓝耸了耸肩:“他们主唱说晚点到。”
山巅里面有两个是G大的学生,其中包括主唱祁喻。季云淮经常能在学校里贴的海报上看到祁喻的名字和照片,音乐社团宣传、十大歌手比赛、还有学校社团自己举办各种活动。
季云淮从来都觉得那是离他极其遥远的世界。他每天只有在回宿舍或者去打工的路上才会远远瞥一眼这些海报。照片里的人他不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在洗手间里换好衣服,季云淮在水池前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他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略显疲倦,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也没什么困意。
再回到酒吧里,山巅的人都到了,已经在舞台上开始试音,清冷的空间终于开始变得有生气。其他服务员也一一到了。季云淮跟其中几个比较熟的打了招呼,跟他们一起把睡在桌子上的椅子放下来,开始布置场地。
晚上7点,天黑下来,酒吧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他们都忙碌起来。等到坐在台上的鼓手敲响了第一锤鼓声,潮汐又开始了忘却现实烦恼,只沉醉在酒精和音乐世界里的夜晚。
“Oh,honey
我脑海里全都是你
无法抗拒的心悸,难以呼吸”
舞台上的祁喻烫了一头浅咖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金灿灿的。他声音十分有穿透力,既使在嘈杂的酒吧里,也不会被掩盖住,不会成为背景音乐,只要他一开口,仿佛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耳朵,歌声清澈而有力量。
“Tonight
是否还要错过这个夜晚
是否还要熄灭所有的期待
Tonight”
季云淮提着一打百威啤酒,在昏暗的灯光下穿过烟雾缭绕的通道,推开两个喝多了往他身上贴的女人,走到酒吧最角落的一个卡座,把酒放在桌子上,并帮客人一瓶一瓶拿出来。
“一万次悲伤,注定会有Dream
我一直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似乎只能这样,仅有一个方向
已不能改变——”
卡座上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和一个光头男人一边抽烟一边相互嘶喊着聊天,吐出来烟雾全部喷在季云淮脸上。
季云淮本能地想离他们远一点,他不讨厌烟,但是也绝不喜欢别人嘴里的烟吐在他的脸上。
“哎,看到台上那个唱歌的了吗?”卡座上的那个啤酒肚指着舞台上的祁喻,向一旁的光头喊道。
季云淮刚准备移动的脚步顿住。
“怎么?你看上了?”光头挑眉,露出鄙夷且嫌弃的笑,“那一看就是个卖屁股的!”
啤酒肚挥挥手,“嗐”了一声,“你不懂!卖屁股的技术才好!”
“啧啧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口味真重。”
啤酒肚笑得一脸肥肉都挤在一起:“以前我也没发现这些走后门的那么好玩,直到上次玩了一个……”
桌上装满的酒杯被拿起来,一口喝完后又被狠狠放下,啤酒肚像是下定了决心:“待会儿等他们下台了我去会会他,今晚不跟你们混了!”
光头笑得更大声了,搂住旁边跟他一起喝酒的美女,嘲讽道:“赶紧去吧,我看你口水都要流进他的□□里了!”
……
下流而肮脏的对话还在持续着,此时恰逢歌曲的间奏,音乐声小了许多,他们的卡座又在角落里,站在一旁的季云淮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酒吧的工作一直都是这样,上班的时候负责帮客人点酒点菜,再给客人上酒上菜。从营业开始到下班,要在卡座和人群中穿越无数次,也会碰见各种各样的人。
这样的客人他不是没见过。酒精会让人变得不是人,酒劲上来了比他们说得更露骨更难听的都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在平时他根本不会理会的对话,今晚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许久都挥之不去。
等到晚上23点,山巅的表演准时结束。台下喝嗨了的人们举杯朝他们敬一杯酒,大声高喊着明晚见,舞台上迎来了其他乐队。
祁喻和山巅里其他人一起下台,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复盘了一下今晚的表演,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走了,休息室还剩下他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许林蔚在旁边陪他待着。
许林蔚今天没有带他的宝贝贝斯,用的是酒吧里现成的,所以比较自由,他问祁喻:“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祁喻实在懒得动,只想要在沙发上多坐会儿,他拒绝道:“你先回去吧,今天不是没开车吗,我不想折腾了。”
他们两人是G大同一个专业的,平时他们专业在星期五下午都没有课,但是因为教务处那边的临时调动,今天下午增加一节课,导致他们不得不上完课才能赶过去。
而且老师在下课的时候还拖了堂,等到最后终于能出发时,发现路上已经堵得不成样子了,根本开不了车,最后只能挤地铁过来。
许林蔚看祁喻兴致不高,没有多劝,便打了辆车走了。
祁喻摊在沙发上玩消消乐,不见在舞台上的自信和骄傲,满脸的空洞茫然。他的生活就是这样子,仿佛是为音乐和舞台而活着,在舞台上有多满足,下台后就有多空虚,什么都不想思考。
消消乐打到第七关,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打算去上个洗手间后也打辆车回家。
结果他刚一出休息室的门,就看到的左边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急匆匆地向他走来,拉住了他的手。
祁喻:“?”
“你……”祁喻刚皱起眉头,季云淮就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此时季云淮是面对祁喻站着,而祁喻则是朝着门口站着,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从他的对面方向,走过来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在用油腻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祁喻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涌。他下意识地拉住面前的人退回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休息室的门。
巨大的回音在走廊里响起,同一瞬间,他也松开刚情急之下拉住的男人,缩回自己的手。
他不懂该说些什么。其实在酒吧驻唱的这些日子里,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目光。他知道他比较瘦,身高也不高,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还在这种场所里唱歌,很容易被人盯上。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想在公众面前唱歌了,或者直接放弃乐队去走他本该走的路。
但是后来他发现,这种人可以被拳头解决。
他不能改变他们的思想,但他可以打到他们再也不敢来这家酒吧,再也不敢对别人产生下流的妄念。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保护他。
那些人都是挑他落单的时候,所以只要他不说,他的队友们甚至都不会知道他被骚扰过。
而面前的男人身高腿长,穿着西装裤白衬衣,戴着白口罩,是潮汐的服务员标配制服。
能那么准时地出现在门口,应该是从哪里知道了有人要来骚扰他的消息,便一直在门口等着。
最后还是祁喻先打破了沉默,他咬了咬嘴唇,说道:“谢谢你啊。”
季云淮没说话,只微微摇头,然后侧身绕过祁喻向门口走去。
祁喻看到这人要走,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万一那人还在外面……”
祁喻其实自己也说不准为什么不想让这个男人走,也许是想好好感谢一下,也许是对他有好奇。
季云淮回过头,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不会了。”
是的,是不会了。一般这种人看到目标对象有伴的时候,尤其是有一个男人陪着的时候,都不敢再继续了。
“啊,对。”祁喻只好讪讪地放开手。
季云淮又想走,祁喻直接两步跨到门口,用背抵住门,仰头一边说话一边偷偷观察季云淮:“那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请你吃饭吧。”
因为戴着口罩,所以祁喻看不清什么,但是能看到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又大又深邃,鼻梁十分高挺,既使是口罩也挡不住的优越长相。
“不用了。”
三番两次遭到拒绝,祁喻也不好再上赶着。此时他正好看到季云淮胸前的员工工作牌,金光灿灿的金属小牌子上标着他的名字,季云淮。
祁喻让了路,季云淮扭开门把手就走了出去,走进了后厨的员工通道。闹了这么一出,祁喻也没心情再待在这里了,叫了辆车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