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看不厌》零度微醺

6、第 6 章

　　祁喻直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哪个酒吧？”

　　宣怡说了个名字，旁边的季云淮又开始惹出动静，她就挂了电话。

　　祁喻走到洗手间用冷水冲了脸，头疼缓解了一些，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就出去了。

　　酒吧在古城里，是个清吧，他进去的时候有人在台上唱歌，唱得很难听，吐字也含糊不清，应该是个喝多了的客人。

　　宣怡和季云淮就坐在这个舞台边角落的卡座里，他走过去，宣怡在低头看手机，季云淮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宣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祁喻，终于松了一口气：“祁老板你来了。”

　　“怎么喝成这样？”祁喻皱眉问。

　　“不知道啊，拦不住。”宣怡道，“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哄睡着。”

　　他不再多问，走到季云淮面前，俯下身拍了拍季云淮的后背：“云淮？”

　　并没有睡得很深，碰了一下就季云淮就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是散的，看起来并不清醒。

　　“起来，我们回去了。”

　　季云淮头朝另一边侧过去，不理祁喻。

　　祁喻无奈，对宣怡道：“不叫了，我直接把他扛回去吧。你帮我一下？”

　　于是，他跟宣怡一人架起季云淮的一边肩膀，往酒吧门口走去。虽然是两个人一起，但绝大部分的重量还是都压在祁喻身上，宣怡只是帮助保持季云淮的平衡，不让他摔倒。

　　季云淮个子高，身体又扎实，比祁喻重了二三十斤，等到终于把他放到车后座时，祁喻已经是大汗淋漓。

　　宣怡也累得不轻，靠在车门上喘气。

　　祁喻绕去驾驶座开车，他以为宣怡会留在后座照顾季云淮，没想到她却坐上了副驾驶。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运气不好正好碰上红灯，祁喻停车等待。

　　宣怡坐在旁边，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手上把玩着祁喻车内后视镜上的挂件。

　　她摸着小水晶相框下垂着的流苏，问祁喻照片里是哪里。

　　祁喻看了一眼，道：“G大。”

　　这挂件是学校在他们毕业时给每个毕业生都会发的文创周边，他的那块在他从临时客栈搬进遇云之后不知道落在哪里了，车上这个的是许林蔚的。

　　宣怡咬了咬嘴唇：“祁老板，其实你跟云淮早就认识吧。”

　　“……”

　　绿灯到了，祁喻起步时差点错踩刹车。

　　“不用瞒我了，我在季云淮的办公桌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挂件。而且……”宣怡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知道吗，他刚刚喝多了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就‘祁喻、祁喻’地这么叫着。”

　　祁喻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通过后视镜看着趴在后座的人，胸口发紧。

　　“怪不得这两天他一直在关注你，连出去玩都要拉着你，我还天真地以为他只是不想跟我单独待着，谁知道他眼里可能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宣怡自嘲地笑笑，“你俩什么关系？前任？”

　　祁喻也在想，他们什么关系。是前任吗？可是他们之间连一个正式的说分手都没有；但也绝不可能是现任，他们已经缺席彼此的人生六年了。

　　宣怡见祁喻沉默，就已经猜到了：“真行啊……来旅个游都能碰到一直念念不忘的前任。”

　　祁喻摇摇头，否定宣怡的话：“我跟他已经分开很久了，不存在什么念念不忘。”

　　“别再自欺欺人了祁老板。”宣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也追了他好久了，从他刚进公司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他。那时他是我爸公司外聘的法律顾问，每次我去办公室找我爸时，总能看到他。后来他成了公司的法务，我们的办公桌就挨着。”

　　回忆过去，总是令人心动，可是这心动没有延续下去，宣怡继续道：“我天天给他带咖啡，总是想尽各种借口请他吃饭，看电影。可是我表白了多少次，他就拒绝了我多少次，跟我说他心里有人，现在不会谈恋爱，以后也不会结婚。”

　　“我一想，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结婚呢，我当时就认定了这是他找来拒绝我的拙劣借口。这次的旅行是他在公司年会上抽中的奖，丽江大理七日游，公司报销费用。其实这是双人游，但是后续一直没有人再抽中另一个位置，我就去求我爸让他填上我的名字，打算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结果我没想到，他没有骗我，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不是在找借口。”

　　她想起那天在机场，季云淮看到她拖着行李箱走过来时的表情，无波无澜，仿佛来的是谁都一样。

　　“他说的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他还爱你。”

　　“而你的眼神也骗不了人，你也还爱他。”

　　“我今晚才明白，原来这次的旅行是你们的机会，从头到尾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宣怡说完这些话后就停了下来，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头侧到一边，看车窗外的夜景。

　　后座上的季云淮一动不动地趴着，没有闹出动静，祁喻总觉得面对此情此景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刻六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这些事情的心在此时此刻发出强烈的震颤，颤动侵入四肢百骸，连手指都忍不住在抖。

　　他不是没有想过季云淮这两天所做的事情。他让他陪逛丽江古城，给他在天台上披一件衣服，对他说“我就是想看看你”，又联系老同学说服他一起去拉市海……

　　只是他不能细想，也不敢细想，他害怕仔细地剖析了一切过后，最终发现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已经再经不起一次重蹈覆辙。

　　可是现在宣怡告诉他，季云淮喝醉的时候在叫他的名字，季云淮一直拒绝她的告白，季云淮说这些年心里有人。

　　如果不是他太自作多情，那是不是说明季云淮心里还有他？至少，还没忘了他。

　　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季云淮走得又是那么决绝。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信息，没有一句解释。

　　如果不是他去找了学校教务处的老师，问季云淮的毕业情况，知道季云淮在离开学校后回了老家，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等待，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人。

　　季云淮今天在拉市海并没有否认他是因为妈妈生病而回的家，可是就算当时情况紧急，为什么不能在事后跟他说一声？为什么后来这么多年宁愿去上海也不联系他？

　　那些痛苦与思念并行疯长折磨他的岁月里，季云淮在干什么？

　　他想了很多很多，又从六年前想到了他们这次的旅行。

　　他想原来季云淮来丽江是因为抽中了奖，原来他在毕业以后去做了法律顾问，原来他跟宣怡是这样的关系，原来还有一个人也喜欢了季云淮很多年。

　　过去与现实在脑海里交织，混乱一片，但无一不是季云淮。

　　后来他听见宣怡哭了。

　　他没有看到宣怡的眼泪，因为宣怡的脸始终朝向车窗，但是他听到了低声的呜咽与抽泣。

　　他不知道他对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什么感情。他想他是嫉妒的，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季云淮身边，可以自然地挽起季云淮的手，还拥有他缺席季云淮生命的这些年。

　　可是今晚，他好像又是感谢她的，感谢她这些年陪在季云淮的身边，感谢她有在好好地爱着季云淮。

　　爱是多么神奇的东西。

　　爱能让乐观的人变得善妒，又能让善妒者学会心怀感恩。

　　把季云淮送上床时已经凌晨3点钟了。祁喻坐到床边给季云淮脱鞋，宣怡一言不发地在一旁看着，几分钟后转身离开，将房门关上。

　　季云淮有轻度的酒精过敏，现在皮肤上起了细小的红疹。祁喻看着揪心，去倒了一杯热水，把季云淮扶起来喂他喝。

　　季云淮喝水的时候很乖，眼睛是闭起来的，祁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灌了一杯水下去，应该好受了一些，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祁喻坐在床边静静地端详季云淮的脸。想起宣怡在车里说的话，他确认了季云淮心里一直有他。可是……

　　“可是六年前你到底为什么走了，真的只是因为阿姨生病吗……”祁喻抬手在季云淮脸上抚摸，轻轻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季云淮缓缓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眼神还有些浑浊，不完全清醒，季云淮声音沙哑：“是梦吗？”

　　祁喻道：“不是梦，但是你喝醉了。”

　　季云淮握住祁喻抚在他脸上的手，眼里逐渐染上悲伤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

　　“……不是梦的话，我怎么会再见到你？”

　　这句话也戳中了祁喻的心，令他鼻头一酸。他常常也在想，这两天重逢的时光会不会是做梦，会不会在他一觉醒来的某个清晨，发现遇云里空荡荡的，季云淮根本就没有来过。

　　忽然，季云淮用手捂住了胸口，呼吸变得沉重。

　　祁喻以为他可能是受到酒精过敏的影响，忙问道：“是很难受吗？”

　　季云淮点头。

　　祁喻记得大学的时候季云淮的酒精过敏还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轻度的，难道是这些年病情加重了？

　　他凑近观察季云淮的脖子和胸口，上面的红疹确实是消了一些的。他问：“是哪里难受？怎么个难受法？”

　　季云淮手指慢慢移到心口的位置，指着说：“这里。”

　　祁喻停住动作，收回视线，别开了眼睛。

　　季云淮又去抓祁喻的手，眼眶通红。

　　“能不能别跟别人在一起？”

　　“小喻。”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