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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偷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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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小狗也察觉到她的低气压,这几天一直蔫头耷脑的,没有来时精神,赵西子爱怜地揉了揉它的大脑袋,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啦Lucky,这几天冷落你了。”
心里不上不下的,总感觉坠着点什么,也没什么食欲,赵西子索性给Lucky挂上牵引绳,拉着它准备下楼转转。
下了楼发现易辙的SUV还停在原地,赵西子不敢揣测他是什么意思,牵着小狗准备偷偷从旁边溜过去。
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悄悄朝窗边瞄了两眼,发现他头靠在车窗上,看起来很疲倦。
她凑上去,敲敲他的车窗,易辙睁开烧红的眼皮,看见红色的她和白色的狗,想说什么,一张口就觉得声带撕裂的疼。
易辙不说话,赵西子疑心他还在生气,不敢虎口拔毛,眨巴着一双眼,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像又烧起来了,易辙坐在车里本来想缓一会儿,没想到睡过去了。看着面前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强撑着打起一个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模样:“昨天加班有点晚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粗粝得好像砂纸打磨瓷砖,刺耳。
几乎是立刻,赵西子就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
“你下来!”她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很担心。
易辙突然觉得好笑了,降下车窗,一只手撑着窗户探出半个头来,脸几乎贴上她的,调情似的问:“怎么,担心啊?”
赵西子被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够呛,几乎想拉着Lucky走,不再管他。可易辙现在的状态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不对劲来,她扯扯他羽绒服的帽子,说:“别闹。”
赵西子扯他的动作无端让他想起牵狗来,她小时候就是这样。
一直跟个萝卜头似的不长个儿,别的地方都够不着,一生气就气急败坏地扯易辙的帽子,张牙舞爪得像个小老虎。
于是他说:“好!”
拉着易辙上了楼才发现他整个人热得要烧起来,她一边扯着他,一边数落:“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自己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易辙也不反驳,就这么听着她骂,偶尔还笑着逗她两句。
赵西子看他没个正形,也懒得同他说下去。脱了羽绒服,把他扶到床上躺着,拉出家里最后的两床被子全裹在他身上。
接着手忙脚乱地去找医药箱,赵西子的体格还算好,一年到头也不容易伤风头疼的,家里常备药就那么几种,有点头疼地看着易辙。
易辙叼着体温计,混不吝地对上她的视线,不闪不避的,倒是她先败下阵来。
赵西子从他嘴里抽出温度计,一看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二了,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还能撑着把车开回来的。
她用手探探易辙的额头,灼人的热。
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跟对小孩说话似的嘱咐他:“我去买退烧药,你老老实实地躺在这儿,别给我作妖。”
易辙烧得迷迷糊糊的,难得露出点乖巧的样子,赵西子没忍住,在他看起来就很好摸的头发上捋了一把,感受是果然很好摸。
从茶几上摸了易辙的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开你车去啦!”
“小心点!”他干得几乎说不出话,还是打起精神嘱咐赵西子。
一来一回也就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可病中的时间流逝总显得格外迟滞,易辙感觉自己已经迷迷瞪瞪睡过几回了,赵西子才重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替易辙掖了掖杯子,看他睁开眼,扶着他坐起身,把退烧药递给他。
冲剂已经调好,她就差没送进易辙嘴里了,易辙喝了药,不知道是太累还是药劲儿上来了,昏昏沉沉又睡过去,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
赵西子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安稳,隔三差五就进来探探他的体温,等到后半夜易辙的烧退下去才安心睡了三四个小时。
一睁开眼就看见赵西子是种挺奇妙的感受,看着她忙前忙后,甚至支开了床上桌,易辙意识到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个病号了,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我给宋霁然打过电话说你今天要请假了,我也休息,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为止。”赵西子端着个小板凳,坐在他床前,倒像个称职的护工。
易辙张口想让她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自己已经退烧,应该是不妨事的,可又实在眷念她这幅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也就没再反驳。
他唯一做出的抗争是,去客厅吃饭,坐在床上实在是没什么尊严感。
男人这该死的好强。
赵西子昨晚睡在沙发上,起床也没来得及收拾,毯子和枕头乱七八糟地瘫在上面,发现易辙的视线,赵西子不好意思地挡了挡。
她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所有做法都是抄百度的,点了很清淡的粥,怕易辙嘴里没味道,甚至贴心地加了乌江榨菜。
易辙看着自己面前的寡淡无味的清粥小菜和她面前琳琅满目的饺子烧麦,深深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西子有点愧疚,但不多,照顾病人是个辛苦活,她可不能饿着自己,易辙吃不了,也不是她不给他吃。
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难熬了,赵西子想她不如自己去上班,把这个家留给易辙,又觉得还是不行,他要是再发烧没人发现,烧傻了可就坏了。
吃完了早饭,赵西子迅速地收拾了餐具,推着易辙就要往床上去。
过了这一夜,易辙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又不好推拒赵西子的好心,只好安安生生地躺回床上去,像瘫痪了一样被动接受她的种种服务。
她不让他工作,如果不是易辙再三恳求,她甚至连书也不打算让他看,在赵西子看来,病人除了安心养病最好什么也不敢。
易辙半靠在床头看书,身后塞了两个巨大的玩偶,被压得龇牙咧嘴的,赵西子觉得挺乐呵,还拍了张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赵西子坐在地上的懒人沙发里,委屈地趴在小桌子上远程办公,Lucky也不甘寂寞地挤进来,躺在她腿上舒服地哼哼。
她的卧室和客厅可以说是极繁和极简的两个代表,易辙估计赵西子全部的家伙事儿都塞在这儿了。
绿色的窗帘配鹅黄色的书桌,天蓝色的四件套,床上堆着三四只玩偶,地毯上还睡着几只。墙大概是她自己搬进来之后刷的,不均匀的蓝中间有几块突兀的白,像是天空。
衣柜没关严,露出几件花花绿绿的裙角,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春天。
书是赵西子从书架上随便抽的一本,是窗道雄的《山羊的信》,很童稚的诗集,易辙被财报和风险评估充塞的脑子获得了短暂的解脱。
午饭是赵西子特制的病人特供餐,她破天荒地做了一些较为复杂的硬菜,比如玉米炖排骨。
按照吃啥补啥的原理,易辙应该吃脑花,但是赵西子实在不会烹饪那种工序繁琐的食材,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排骨。
根据她从郑女士那里学到的生活经验,骨头汤是治疗一切疑难杂症的灵丹妙药。
易辙很给面子地喝了两碗,赵西子怕他补得太多,肠胃消化不了,在他伸出手去盛第三碗的时候把他的碗夺了下来。
下午易辙觉得自己已经大好,可赵西子对待他还是像对待某种易碎物品一样,把他死死摁在床上。
易辙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长褥疮了,测了三次体温才让赵西子相信他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于是场面就变得非常尴尬,已经请了一整天的假,现在回去就不划算了,但是不上班的话,就必须和已经重返健康的易辙面面相觑,赵西子摸不清他的态度,不想面对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
赵西子灵机一动,突然急中生智,牵起Lucky就要溜:“哎呦,看我这记性,今天都忘记带Lucky下楼玩了。”
结果半途被易辙的一句“我和你们一起”打得不上不下,易辙看见赵西子笑不出来的脸,恶作剧似的笑得很甜。
因为那晚的事情,赵西子对着易辙总有一种理屈感,病号已经提了要求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犹豫了半天委委屈屈地说:“那好吧!”
虽然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赵西子下楼的时候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易辙多穿一点,生怕他出现任何意外。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易辙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只好任由赵西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这种密不透风的结果是,还没走到楼下,易辙已经觉得热了。
他悄悄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下来一点,很快就被眼尖的赵西子发现了,她斜睨了他一眼,像个妈妈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似的一边帮他把拉链拉到最顶上,一边数落他:“都说了要捂着点,你才好,要是又受风了怎么办……”
易辙看着她拧着眉头碎碎念的样子实在可爱,也不反驳,随便她怎么操作。
Lucky一下楼就撒了欢,小区的狗狗公园里有几只小狗是它的好朋友,一见了面就顾不上赵西子和易辙了。
他们俩倚在公园的栏杆上,看着里面疯跑的小狗,莫名像是等孩子下课的年轻父母。
昨天夜里下了点雨,空气还渗着凉意,呼出的气息蔓延出白色雾气缠在周身,下来的急,赵西子连手套也忘记带,有点怕冷似的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易辙看见了,没说什么,只是极为自然地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赵西子顿了顿,没挣扎,换了个角度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半途易辙接了个电话,也没避着她,就这么站在她身边接了,他和那人说话的状态很轻松,是少有的自在模样。
赵西子这才意识到,哪怕是十年前,易辙都没什么松快的时候。
她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了几分深意,易辙只是接了个宋霁然的电话,不知道怎么转瞬身边的小姑娘就变成这幅深沉的模样。
为了防止尴尬,赵西子状似不经意地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朋友圈的更新,赫然发现宋霁然更新的最新一条朋友圈写着“易辙,偷狗”,还打着大大的TAG。
赵西子抬头看着和朋友玩得不亦乐乎的Lucky,突然产生了“此狗非彼狗”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