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可待》铮语

39、第三十九章

　　女人跌跌撞撞的往村里跑，手里的东西拽的死死的。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但是她的脸上满是汗水，路上碰到人跟她打招呼，好像都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一味地往前跑。

　　“娘......”

　　撕心裂肺的喊声在整个巷子里回荡，街坊邻居听到喊声都纷纷出门，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是月红家，家门大开，屋里不断地传出痛苦的哀嚎声。

　　“月红！嫂子！”二婶本来在巷子里跟人唠嗑，但是听到声音，好像下意识的就冲到了月红家门口。

　　几个邻居冲进门，就看到月红趴在床上，抱着那个已经凉了的老人痛哭。屋里飘散着排泄物的臭味，还有老人身上带着的一种特殊味道。

　　一场丧礼办的很快，季大山兄弟俩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看到月红带来的几包东西。他们只知道，村里这个老人，没有熬过寒冬，没有熬过这一年。

　　“那...月红呢？”季南星晚上回到家才听到季大山说起白天的事情。

　　“在家吧，你二婶说晚上过去看看她。”季大山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

　　季南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回屋里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别去了！大晚上的，而且...那边人刚走了，你一大姑娘，别去了！”季大山好像有些着急，毕竟这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我就看看，马上回来！”季南星说完就冲了出去。

　　这晚上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干干净净的，就像这人，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也是干干净净。

　　季南星走在巷子里，地上已经被冻住了，有些滑。她一点点的往月红家的位置走过去，但是在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男人的抽泣声，和女人开心的交谈声。

　　“你怎么来了？大晚上的路不好走！”

　　季南星走到月红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裹着军大衣的身影站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感觉他脚下的冰好像都化了一样。

　　“我来看看，”季南星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门内，里面安安静静的，大门上挂着的白色的门幡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你怎么不进去啊？”

　　杜衡深吸一口气，跺了跺已经冻僵的脚，看着门上的门幡说，“不知道说什么，那会儿看到二婶端着饭菜进去了。”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季南星说着就准备往里走，但是看到杜衡往前挪了两步又停下了，不解的回头看了看。

　　杜衡有些尴尬的说，“脚麻了...你先走...”

　　季南星走到门前，隐约间听着里面好像有抽泣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地安慰声。她也不知道进去说什么，看了看已经挪到门口的杜衡。

　　杜衡看出了她的踌躇，也是叹了口气，“进去吧，在院子里坐坐也行啊！”

　　季南星伸手一推，门就开了，屋门虚掩着。院子里白色的雪和白色的幡在月光下都散发着一丝悲凉，两个人关上门，走到院子中间又是一阵的寂静。

　　“是不是应该带着钱来啊？”季南星突然想起好像有办丧事给钱的说法。

　　杜衡侧头看着她，有些惊讶，“还有这习俗？”

　　两个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问，但是现在没有人可以解答。屋里的哭泣声好像停了下来，屋门突然被打开了，是二婶。

　　“你俩站这干嘛啊？进来吧！”二婶听到声音打开门，就看到俩人站在院子里，就喊着进屋。

　　季南星又跟杜衡对视了一眼，就往屋里走。屋门满是烧纸的味道，香烛的烟一点点的蔓延在整个屋里，把所有的味道都掩盖过去，也把人留下的最后一点味道给带走了。

　　两个人一进屋就被吓到了，才短短今天，那个本来应该好好生活的女人，就变得如此的憔悴，头发都感觉有些泛白了。月红双眼通红的看着刚进屋的两个人，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声音还没发出来，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婶赶忙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别哭了，嫂子肯定不想见到你这样啊！”

　　“呜...我已经...已经买了，买了过年的东西！我...我想跟我娘一起的！啊...一起过年...包饺子...她最爱吃饺子了...啊...”

　　月红的声音从二婶怀里不断地传出来，季南星的脸上不知不觉间也留满了泪水。正对着的桌子上，还摆着老人的遗像，前面的白蜡烛晃动了几下，一截烧完的线香落了下来，融进了香炉里。

　　季南星跟着杜衡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看到了角落里的几个散落在地上的袋子，一些红色的窗花纸漏了出来......

　　“她是想好好地母亲过个年的...这可能是她这几年最想干的事情吧...”杜衡也看到了角落里的袋子。

　　季南星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把袋子里的东西收好，然后整齐的放在角落里。虽然用不到了......

　　两个人出了门，安静的走到二叔家，跟二叔说了一句二婶要留下陪月红之后，就出了门。

　　“没想到村长还是挺好的，我以为他不会愿意二婶在...留下呢。”杜衡看着很安静的季南星，主动打破寂静。

　　季南星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但是在走到一户人家的时候，她站住了脚，看着门缝里传出来温暖的灯光。

　　“今天他没去，好像是相亲对象来了！”杜衡顺着季南星的视线看过去，没等着她问就说。

　　“我就知道，我哪会儿去的时候，还听到了里面有女人的大笑声...好像还有男人的哭声吧...”季南星叹了口气之后跟杜衡说，“希望我没有听错...”

　　季南星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季大山的声音，“快点吧，回家了！”

　　季大山的身影在巷子口，远远地看着两人。好像在催着两个人快走，也好像是在告诉他们，不要在看着大柱家。

　　“爸，你怎么来了？”季南星看着冷的直跺脚的季大山问。

　　“这么晚了，我哪知道他在这啊！快回家，怪冷的！”季大山又看着杜衡说，“你也快回去，大晚上的！”

　　杜衡道了别，没有去村委，而是去了学校的方向。季南星跟在季大山后面，听着前面中年男子一个劲儿的说着过年的事情。好像一进到了冬天，就要准备过年了。

　　“爸，买点红纸吧，我们学着剪窗花！”

　　季大山的身影在前面顿了顿，没有回头，“行！到时候喊小奇他妈教你，你不是跟小奇玩得好嘛。”

　　这件事好像过去了没几天，村里就传来了喜事，大柱定亲了！是隔壁村的一个大姑娘，能干，漂亮，还开朗！

　　“为什么啊？”丫头跟季南星坐在火炉前面，嗑着瓜子，满脸愤怒的说，“这好人是没有好报啊！那家人都坏成什么样了，还定了亲，真是笑话！”

　　丫头刚说完，就被贾大夫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别乱说，你有这闲工夫，去背书！”

　　“我待会儿就去！我还要跟小星姐聊聊天呢！”丫头抱着季南星的胳膊跟贾大夫撒娇说，“小星姐，就要元旦了，我们有节目吗？”

　　“你小星姐现在哪有那心思跟着你玩啊！”贾大夫看着医术也不忘吐槽丫头。

　　季南星愣了愣，时间过得是真快啊，居然要元旦了，过完元旦马上就要过年了。中秋那个晚会办的很成功，原本她是想在元旦的时候在跟杜衡说在办一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没有那个心思了。

　　“不知道啊，在说吧！你该去学习了，快点吧，咱俩一块！”季南星说完就拉着满脸痛苦的丫头走到了桌子前面准备学习。

　　事情是禁不住念叨的，下午放学时间，医务室的三个人都还在各自忙碌着，一阵阵的敲窗户的声音传了进来。季南星抬头往外看，就看到好几个小脑袋趴在窗户前面，朝她挤眉弄眼的，好像在叫她出去。

　　“干嘛呀？我今晚值班，不出去玩！”季南星披上外套，在门口蹲着跟几个孩子说话。

　　小奇他们看着她，满脸开心的说，“白老师说，元旦的时候，学校要办文艺晚会...”

　　“笨蛋，不是晚会，是联欢会，在下午办！”小奇还没说完，就被晓丽打断了，然后接着说，“白老师想问问你，对这个节目有没有什么想法？”

　　季南星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有些动容，这段时间的悲伤好像散去了，摸了摸小奇的脑袋，正准备说什么，就远远的看到有个身影在往医务室走。

　　“好啊，你们光喊小星姐姐了，为什么不喊我啊？”丫头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几个孩子看着丫头只露着一个脑袋的样子，又是咯咯地笑，“丫头姐姐，你也要来啊！”

　　几个人还在吵吵闹闹的时候，杜衡已经走到了医务室门口，依旧是穿着那个军大衣，看着几个人好像有些失望的说，“他们已经告诉你了？联欢会的事。”

　　“我知道了，等休息的时候我就去找刘欣商量商量！”季南星抬头看着杜衡说。

　　杜衡点了点头，看着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的季南星，有些好奇的问，“你脚不麻吗？蹲了好久了吧。”

　　“小星姐姐不会的，她可厉害了，那会儿在学校的时候，我看着她蹲在地上好久好久的！”小奇咋咋呼呼的就跟杜衡说，生怕他不知道一样。

　　季南星立马假装生气的看着小奇，伸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谁说的？晓丽，快，带着他们回去写作业去，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不好好写作业，哼哼...”

　　孩子们听完就跑了，倒不是怕她，只要是陪着她玩闹而已。

　　“我想，联欢会把村里人也喊上，元旦也是过年啊！”杜衡看着孩子们跑远了就继续跟季南星说。

　　季南星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了，依旧是目光炯炯的仰头看着杜衡。然后她就看到杜衡的右手抬了起来，慢慢的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小星最近不开心，正好开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