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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灵感 ...

  •   这是六天来安秦第三次敲响402。
      依旧是无人应答。
      回到401,安秦再次把耳朵贴近墙壁,隔壁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在说完一起吃饭的第二天,陶叶就消失了,安秦有种被背弃的感觉。

      防盗门声响,姜菟推门而进,左手一袋开膛破肚的鲫鱼及豆腐香葱,右手提着黑色口袋。
      一见安秦,姜菟脸上就挂着笑:“安秦,今天是你姐的忌日,咱们做个鱼吃吧,安姜在下面应该很想念妈妈做的鱼。”
      打开黑色口袋,里面是纸钱等丧葬用品。
      安秦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做完饭后,姜菟把一碗奶白的鲫鱼汤端在书桌上,唤道:“安秦,喝汤。”
      安秦在看一本印制的古书。
      姜菟推推碗:“喝汤,我熬了两个小时,很有营养的。”
      安秦拒绝。

      姜菟释然般的笑道:“安秦,今天的鱼我弄的很干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安秦翻书的手一滞,读懂里面的暗语,鱼汤姜菟没有下药,这仿佛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安秦扔不作声响。
      姜菟笑着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她把鱼汤放在书上,拔高语调道:“安秦,别让妈妈说第二次,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秦又倒回来看翻过的书页,置若罔闻。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姜菟猛的推碗,鱼汤溅在书上:“安秦,当初要不是你怂恿安姜,安姜不会跑这么远,也不会死。”

      无论平时安秦对姜菟如何冷漠,每当姜菟用这种语气说话,就算安秦再多不愿,也会妥协。姜菟又盛了碗汤,等待着安秦再次低头。

      安秦用冷静到恐怖的表情看了姜菟一眼,直接倒进垃圾桶。

      姜菟惊楞,安秦竟然反抗她,安秦从前从来不会,肯定是有人给她说了什么,安秦除了她之外能接触到什么人?想到这,姜菟气笑了般:“安秦,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姜菟不放过安姜每一个微小表情:“你把家里和门口的监控拆了,但是还有小区的、街道的,我看过,那天回家之后你并没有出门,你就在这栋楼里,你就在陶叶家。”
      安秦泰然:“我就在她家,你怎么没来找我呢?”
      姜菟语塞,咕噜眼转着,考量安秦话的真实度。过了半分钟,姜菟又道:“安秦,402的陶叶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吧,她可能已经搬走了,最好也搬走了,安秦,你不能和任何人产生瓜葛,否则……你知道的。”
      “否则?”安秦反问。
      姜菟咧嘴一笑,眼露寒光:“否则我会把你封进401墙壁,不过你不用害怕孤独,妈妈会永远陪着你,永远无私奉献。”
      安秦讽笑,挪开鱼汤继续看书,表情滴水不漏,她知道小区的每一个监控,姜菟不可能会知道她的行踪,姜菟十分狡猾多疑,那话不过是在诈她。

      …

      晚上十一点,火车停稳,整个车厢开始躁动,车厢中部的陶叶和任春容几乎是被人流推下去的,站台里的人四面八方的走,任春容无所适从,一下子傻了眼,她快十年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陶叶抬头看标识,最后确定方向。
      任春容双手攥着背包,紧紧跟在陶叶后面。

      走出火车站,任春容惶恐的打量这个城市,看见武警路过,她本能的停住脚步。武警警惕的打量两人,陶叶坦然之。

      打了个出租车,陶叶坐在副驾驶。
      任春容窘迫的坐在后排座。
      陶叶说了个地址,车辆启动。

      车内一言不发,陶叶转头看窗外景色,天气预报今天有雨,暑热一天,到这个点才开始下,雨刮枯燥又单调的刮着,玻璃与灯光与水,反射着颜色凌乱无序,亦如陶叶思绪。
      到监狱坐火车两天,中间办理各种手续两天,回程两天,共六天。在路上陶叶几乎没有和任春容说话,或者……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陶叶想起六天前监狱给她打电话,任春容因为在监狱表现良好,获得减刑,特批提前出狱,狱警通知陶叶来接任春容。
      陶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在阳台抽了一地烟,陶叶想不到任春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任春容是陶叶见过最软弱的人,陶叶恨这份软弱入骨,同时,任春容也是拿起刀捍卫她的人。

      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似乎要把地砸穿。
      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陶叶下车,任春容手忙脚乱追着陶叶,把背包遮在她的头顶上。“阿陶,别淋雨了,你是不是来月经了?小心点啊,不然到时候肚子要疼了。”
      雨大得任春容睁不开眼睛。

      陶叶没管任春容,一股劲儿冲进楼栋。
      任春容紧随其后,到楼梯前,赶忙从背包里拿出毛巾,上手擦着陶叶头发,问道:“晚上那会儿我看见你捂着肚子蜷在床上,是来月经了吧?”
      陶叶避开任春容。
      任春容手尴尬在空中。
      陶叶这才看向任春容,她全身都湿透了,白长袖紧贴在她身上,显得人很瘦,比陶叶最后一次见她还要瘦,肤色也很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
      “上楼吧。”陶叶说。

      陶叶走在前面,脚步声唤醒灯光,照出楼梯斑驳陈旧的痕迹,任春容走在后面,越走越难过,这些年陶叶一定不好过。

      陶叶闻见香烛的味道,转过拐角,映入眼帘安姜的黑白照片,安姜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陶叶,仿佛下一秒就要爬出照片。
      铜盆里冒起火星,风招摇起几张燃烧过半的冥币,姜菟蹲在地上,斜睨着走上来的陶叶。安秦抱臂倚在门边,冷冷看着铜盆,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陶叶目光定在安秦身上,安秦每天都穿着黑色衣服,如若不说,安秦像每天都在祭奠。

      …

      安秦很早就听见了脚步声,两个人,很轻,大概是女人。待两人完全走上来,安秦看见一周未见的陶叶和一个陌生女人。
      以往每次安秦看见陶叶穿着都是浓烈又性感,而今天陶叶穿着过分大的外套,像要把自己藏着似的。
      另个女人…
      安秦继续打量,五十岁左右,头发黑白参半,皮肤很黄,一种不健康的黄,衣服是十年前的款式,她手脚收着,看见人下意识就低头,眼神躲避,面容和陶叶很相似,安秦心里有了猜测。

      …

      陶叶和安秦无言错身而过,开门进屋,陶叶走的时候很仓促,没有关窗,屋里落了很厚一层灰。
      陶叶给任春容找拖鞋。
      “我自己来吧。”任春容手把住鞋柜,对陶叶:“你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陶叶应付一声。

      脱掉一层层束缚,花洒冲走满身尘土,陶叶赤身对镜,镜子里堪称完美的身材,愣神几秒,陶叶深感罪恶。
      雾气灌满卫生间,陶叶仰头淋着滚烫的水,闭眼承受皮肤刺痛,这样能让她的大脑保持清醒一些。

      任春容在陶叶十二岁那年改嫁余凤林。
      陶叶的人生也是从那年改变的。

      洗完澡后,陶叶打开卫生间门透气,吹风机轰隆响动,陶叶头突然开始疼痛。
      屋外任春容换了干衣服,正在打扫房间。
      见陶叶出来,任春容站的板正道:“冰箱里的菜都坏掉了,我煮了点粥,你喝点再睡吧。”
      任春容看一眼厨房:“应该快好了。”

      陶叶胃里空空,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吃饭。
      陶叶坐在沙发上,任春容手脚麻利地做着清洁。402只有一间卧室,任春容没有进去,只做了客厅和厨房。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连日来的奔波落了地,疲惫袭来,陶叶由坐改为躺,眼睛不受控制的阖上。
      “阿陶,那个电饭锅我不太会用……”就在陶叶即将要睡着的时候,任春容尴尬的站在她面前,她十年没接触过科技产品了,这十年更新换代太多。
      陶叶支吾一声,起身查看,原是任春容按成了保温模式,以至于饭迟迟未煮。
      “可以了。”陶叶说。
      “嗯。”任春容用力记住操作顺序。
      陶叶回到卧室,几乎是一秒入睡。

      任春容接着打扫房间,房间整体破旧,东西很少,陶叶大概不常住这里,或者刚刚搬来。
      拖了大半屋子地,任春容歇息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这十年,陶叶没来探过监,她对陶叶的生活一无所知,她经常坐在角落,面对窗光幻想陶叶的样子。

      离开陶叶那年,陶叶十五岁,扎着马尾,穿着蓝白色校服,背着书包穿梭在两点一线,那时陶叶的成绩很好,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
      任春容想,二十五岁的陶叶成为医生了吗?谈恋爱了吗?有小孩了吗?
      听狱友讲现在年轻人的观念和她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女性越来越独当一面,不知道陶叶是不是也是这样。
      其实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陶叶能忘记那件事,能平安顺遂,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这样想着,有了念头,十年时间好像也没那么漫长了。

      其实任春容没有抱希望陶叶会来接她,当狱警说陶叶拒绝接她之后,她虽然难过,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一生她只有愧,她不应该奢求很多。

      那天是个午后,狱警带她领完物品,送到铁门口,对她说:“春容,从此以后大路坦荡,别再回来了。”

      十年前她还是青丝,十年后就成了老妇。
      任春容推门出去,外面空旷,左右环顾,不见一人。在风里站了很久,最后任春容决定随便去一个城市呆着。
      这样想着,踏出一步。
      而后任春容看见站在树后的陶叶。
      十年未见,任春容一眼就锁定陶叶。
      陶叶一言不发往前走,任春容跟着走。

      一路上两人保持绝对的沉默。
      任春容看着陶叶背景,她知道陶叶不知从何说起,好在今后她们有的是时间,她想。

      回忆收回。

      任春容在橱柜里看见一袋红枣,在她们老家有一种说法,出狱的人要吃一颗红枣冲喜。
      任春容拿出红枣,牙齿咬破,舌尖绽放甜意。
      连枣核任春容都吞下了。

      任春容舒出一口积攒的气。
      从此以后,她和阿陶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经过这么多磨难,上天会眷顾她们母女俩的吧。

      半个小时后,任春容盛好米粥,敲响卧室门。
      任春容接连唤了两三声,屋内没有应答。

      “阿陶,我进来了?”等待几分钟后,陶叶试探性的推门,好在门没锁,床上一个蜷缩成虾米的人。
      “阿陶?”
      任春容走进才发现陶叶异样,只见陶叶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
      任春容心一惊手放在陶叶额头,好烫。
      “阿陶。”任春容推推陶叶肩膀。
      陶叶痛苦的嘤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打扫房间的时候,任春容并没有找到药品。
      “上医院去。”任春容准备背起陶叶时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医院在那,外面这么大的雨,陶叶淋了雨恐怕会加重病情,有什么办法……

      …

      安秦听见402搬动桌椅的声音,然后拖把在地摩擦,应该是陶叶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在打扫房间。
      那个女人……
      应该说陶叶母亲。
      安秦想起之前在网上搜到关于陶叶人生经历的帖子,贴主讲自己是陶叶同学兼叔叔在公安机关工作,所以知道内情。
      陶叶青春期被继父余某猥.亵,母亲任某性格软弱,被余某哄的团团转,对于陶叶的说法,任某一直以为是在同一屋檐下不可避免的,直到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才追悔莫及,拿刀伤了余某。
      安秦想,那一年的陶叶一定不好过,真想知道陶叶的心路历程,这对她写作有好处。
      安秦期待这一天。
      安秦返回卧室,打开电脑,完成今日小说进度:

      “计划很顺利,她对我完全卸下了防备,我已经开始靠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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