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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灵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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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安秦透过猫眼看见陶叶正在敲她的门。
安秦惊地一下回神,她迅速把沙发旁的小柜子回归原位,走到门边,理理发丝,只打开一条小缝:“什么事?”
前天晚上下过暴雨之后,气温陡然升高。
全国各地接二连三发出高温预警通报。
中午一点陶叶出去取个外卖,竟然忘记带钥匙了,这个天太热了,不吹空调会死。
“陶叶,402住户。”陶叶一手提着冒菜,一手擦着额上的汗道:“可以进来坐一会儿吗,我钥匙忘带了,等会儿我朋友来送钥匙。”
今天陶叶没有化妆,大波浪头发垂着身后,额边肩头的黑发被汗濡湿粘在身体上,也因为热,全身皮肤变得粉嫩通透。
安秦眼神稍稍避开些:“可以。”
陶叶进屋,冷气包裹住她的身体。
她把外卖盒放在餐桌上,瞥见桌上摆放的照片,这张安姜的照片不是被扔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陶叶饿的肚皮咕噜噜一响。
“你可以在这里吃饭。”安秦说。
“味道可能有点大。”
“没关系。”
陶叶打开外卖盒,室内瞬间飘散开香喷喷的麻辣味。安秦坐在沙发上抚摸着小鬼,那只猫眼神防备地盯着陶叶这个不速之客。
安秦似乎有些不自在,陶叶想,大概是安秦不常与人接触的原因。
“你吃了吗?”陶叶问。
“嗯。”
“照片里的人是安姜?”陶叶看着照片。
安秦低头听着,不动声色地转动瞳孔,她可以通过姜菟知道陶叶,陶叶当然也可以通过姜菟知道她。
安秦细细地琢磨着,陶叶问这句话是在对她感兴趣,深藏在安秦体内暗处的因子开始躁动,这感觉类似她趴在墙壁偷听时的那种兴奋。
安秦对上小鬼那深不可测的双眼,轻描淡写“嗯”了声算是回应陶叶。
“黑白照片?”陶叶还算委婉。
“嗯,安姜死了。”安秦没什么表情。
“怎么死的?”陶叶问。
“病。”安秦回答很快。
“抱歉。”
“没关系,很久了。”
“之前姜菟说安姜在国外读书。”
安秦似嘲讽的表情:“说的时间久了就真的相信了,相信的人多了就成真的了,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这哪里像二十岁年轻人说的话,陶叶觉得安秦性格有点凉薄,她想起姜菟说安秦有双向情感障碍,是否有这方面原因?
“你为什么把安姜的照片扔了?”陶叶问。
“照片太多了。”
“哦。”
冒菜特辣,辣得陶叶舌头发麻发颤。
安秦从冰箱里拿瓶冰水递给陶叶。
“谢谢。”陶叶咕咕噜噜喝下,几滴逃跑的水沿着陶叶脖颈,流出那幽暗隐秘的沟壑之中,陶叶顺手用纸巾擦掉。
“你好像一直在和姜菟作对?”陶叶说。
“嗯,姜菟让人透不过气。”安秦比陶叶想象中承认的爽快,也更平淡,或者说麻木。
“没有想过搬家吗?”
“无论搬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姜菟是个疯子。”安秦说。
一个正常人无法和一个疯子沟通,要治疯子就必须用疯子的办法,可是,这是母亲和女儿的关系,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
陶叶不知安秦身在其中如何自处。
只是以陶叶来看,人类生来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亲人之间也应当一条清楚的界限。
陶叶想起心底深处的那道她快要遗忘的疤。
吃完饭后,陶叶变得很困,大概是昨晚熬夜的原因?她趴在桌子上,眼皮越来越沉重,沙发上安秦正在看书,素白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像是催眠曲。
…
“叩叩叩。”
安秦打开房门看向杨信。
“陶叶呢?”杨信大汗淋头。
“她睡着了。”安秦说。
“那我把她喊醒?还是背她回去?”杨信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先问安秦的意见,打心底他觉得安秦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场,这点陶叶也有。
“背回去吧。”安秦说:“她好像睡得挺沉的。”
“行。”杨信跟着安秦进门,边走边小声问:“请问…我走的这一个星期有人来找陶叶吗?”
“暂且没有。”安秦回答的很简洁。
杨信递个感谢的眼神。
…
杨信打开空调,看了眼床上睡得死沉死沉的陶叶,陶导不是说她失眠吗?
杨信阖好门,坐在沙发上回想在安秦家餐桌上看到的照片,那人和安秦长得很像,怪不得他觉得安秦面熟,原来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他在新闻里见过,但想不起名字了。
杨信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关键词:女大学生,找网友,暴雨,水渠弃尸。
很快搜索到结果。
…
安秦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深的觉了,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她睁眼,大脑缓慢启动,她不是在安秦家吗?怎么躺在自己床上了?
客厅有走动的声音,应该是杨信把她背回来的,连打几个哈欠,看眼手机,居然下午五点了。
安秦走出卧室,杨信正在厨房做饭。
“还没走?”陶叶问。
“你醒啦?哦…我一朋友在这附近办事,等会六点钟我跟他一起走,这会儿没事,就顺便把饭给你煮上。”顿了下,杨信又道:“晚上有个饭局,聊剧本。”
陶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陶叶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杨信忽的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道:“对了,陶导,我刚刚发现一个事情。”
杨信把手机屏幕点亮递过去。
陶叶瞥一眼,虽然照片局部打着马赛克,但陶叶还是认出了安姜,她坐直身子来了兴趣。
女大学生安某,在网络上认识了异地网友阿森,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五个月后,安某从家里偷跑跨越千里去见网友,从此下落不明。
直到一个月的一场暴雨之后,一具无头女尸被冲出水渠,经过DNA分析,是失踪的女大学生安某,嫌疑人阿森很快落网。
据心理学家分析,阿森因幼时经历,有暴力倾向和妄想症,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上帝,安姜是恶魔,他杀死安姜,是在消除她的罪恶。
所以安姜的确是去世了,姜菟的说法是安姜出国留学去了,出于一个母亲不愿接受女儿去世的事实,这点能让人理解,但安秦说安姜病死的,这是何原因?难以启齿?还是什么?
“还有这个。”杨信又给陶叶翻了个网页出来。
报道里说安某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安某的母亲是个控制狂,上到出门穿什么衣服,下到朋友间交往,全在母亲的监控之下。
母亲的行为导致安某有一定程度的心理缺陷,她丧失自我,没有自信,且有报复性的补偿心理,所以她在长大后疯狂做小时候被禁止的事情,安某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杨信长叹口气:“我觉得阿森和安某都是可怜人,陶导,你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互为解脱?互为救赎?其实我们只是以我们现有的道德观念去评判他们而已,说不定他们追求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陶叶没说话。
…
姜菟看见冰箱里少了瓶矿泉水。
她敲门后进入安秦卧室,安秦正在打字,姜菟脸上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喝了水之后会平静很多吧?”
“嗯。”
“那就好。”
安秦回想陶叶睡着的样子。
那一刻,陶叶收起身上剑芒。
只有引人入胜的静谧。
…
安秦码字到凌晨两点,后腰生疼,她写下:
“402住户睡着了,她太安静了,安静地异常,我俯身在她背后,贴近她的头发,等待……等待……终于我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你知道,现在还不到她死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