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盛开》神游的橙子

12、沉默

　　两个月前，与工作上的一位领导偶然聊起了书画。当他得知我也曾学过一点书画，便说他在学画竹子、学写隶书，还发了一些他的书画作品给我看。
　　我现今虽没有多高的书画造诣，却是从五六岁开始就练的童子功，近几年又连遇几名书画名师指导，手法虽不咋样，眼界却不低。我一眼就看出这位领导，模仿力不错，却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笔法都谈不上正确。于是我一时没有忍住，给领导推荐了一本学习隶属的书籍。说完我其实就后悔了，我算什么呢，我何必多此一举推荐什么书呢？领导的涵养极高，礼貌地进行了回应，然而后续就没有发他的作品给我了。
　　我一方面惴惴不安于是否得罪了这位领导，一方面又庆幸自己不用违心附和领导的喜好。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以前，孩子的绘画老师，她并没有学过书法，凭借着自己超强的绘画能力，她所谓的写书法，就是依葫芦画瓢而已，我一眼就看出她写的字连毛笔都没有拿对，笔锋全部是偏的。彼时我正受着一名书法名师的指导，处于疯狂练习的状态，我毫不在意就对这位绘画老师指出了她的问题。没想到她大发雷霆，表示自己的书法就是她自己的风格，没有必要受任何约束。
　　那名绘画老师的涵养自然远不如这位领导，她后来没再跟我提过书法，我也没有再说过什么。

　　于是这阵子我回想起这些事，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跟任何与我讨论书画的人提意见。人家能发给你看，自然是得意于自己的作品，根本不需要我提什么意见。
　　这几天，工作原因又与那名领导有了接触。聊着聊着他又发了书画作品来，我想指出他的隶书，用笔不够枯，劲道不够大，我想指出他画的竹子不够劲挺，没有气势，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除了点赞夸奖，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些年我遇到过两位极好的书法老师。
　　一位老师是孩子去学书法时遇到的，我本来是凭着小时候那点书法基础跟着孩子混，没想到后来沉迷进去。打开任何一本古贴我都能跟着写，老师说一句我一点就通，一起写字的一些大人和家长，根本没法追得上我的脚步，我甚至几个月就考了书法八级出来。老师最后喜爱到要把我推荐去某个高级书法研修班深造，然而彼时孩子处于中考的重压中，我又有本职的工作，实在无暇顾及，我考虑再三拒绝了老师。
　　又一位老先生是单位书法班遇到的。单位开了个初学者的班，请了一位老先生来教书法和山水画。老先生也知道我们都非常业余，就是学着玩玩而已的，他教得很认真，却也从不指望我们有多高水平。我当时的主要任务是管理这个临时学习班的收费签到之类的，然而我一拿起笔，老先生马上就意识到我跟周围的人是不一样的。后来这个班没有继续办下去，我倒是和同事去老先生家里拜访过几次，老先生屡次让我跟他学书画，钱都不用付，我人过来学就好。然而阴差阳错，因为单位搬到郊区、工作日渐忙碌我也没法再去老先生那。过了几年，老先生因病过世，终成遗憾。

　　那些一听我学过书画，便把他们的书画发给我的人，也就是一股子热忱而已，水平连入门都算不上。我所谓的爱好远远不是他们这种皮毛的爱好能理解的境界。真要我说，我可以挑出一大堆的不是。我的直言不讳，是我真心想指出别人的不足，真心想帮他们改进。然而我只是个无名之辈，别人并不需要我的什么指点，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夸奖罢了。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人想听真话。
　　我于是就这么，微笑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