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流泉浴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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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神殿的正殿中，各大护法都聚在一起.
荆隳在殿内踱来踱去，有些烦躁。空归坐在一边，沉默不语。水二护法中的小妹泱泱趴在丹房护法无霜的肩上，轻声哭泣，她的姐姐洛泠却不在。
除荆隳与空归外，其余各护法都是后辈，均在一旁默不做声。
自从十二年前的变故以来，游浮宫中拥有大权的各大护法便换掉了一半。
十二年前，身为左护法的暮玄与右护法空归、金护法荆隳联手对抗当年的圣母碧云。当时，他们反倒是后辈，其余护法都比他们年长，而且都辅佐过前任圣君犄佯。
据说犄佯圣君在位时，有人叛乱。犄佯圣君又无故死去，宫中一度人心惶惶，不怀善意之辈均想趁机篡位夺权。各大护法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圣君正统之后。又经一系列明争暗斗，当权者终达成协议，一致扶犄佯圣君之女碧云坐上游浮宫圣母之位。游浮宫终又平静下来。
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已无从考证。经过那一次动乱，各大护法虽都清楚，但对外只称犄佯圣君因病故去，其余只字不提。连天枢神殿中的天镜里这一段也被永久封印。
这是游浮宫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叛乱，宫中年长之人都视之为大忌，却不想十几年之后，游浮宫中又一次引发夺位之战。
火、土及丹、药、书房各大护法这次的选择却是惊人的一致，皆站在圣母一方，水护法更是回到水底龙宫两不相帮。刚上任不久的金、木护法和反叛者站一处，身为不死之人后人的右护法却也背叛了自己的使命.
然而，各大护法与圣母碧云居然未争得过这几位后起之秀。碧云更被暮玄所杀。圣母被宫中之人所杀，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然后，暮玄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圣君。各个反对他的护法或被黜或被杀，除他的弟子知亭接替左护法之位，荆隳、空归继续担任金护法与右护法外，其余护法一度空缺。
于是，暮玄决定出宫，到苍茫山下寻找合适人选，其余五行各护法的弟子却都不用。
半年之后，他从山下带回三个孩子，让他们分别做了木、火、土护法，赐名为：乙杉、炀焰、均岩。
后又从原三房护法弟子中选出三个孩子：无霜、紫绢、红绫，各掌管丹房、药房、书房，升任护法。
待其余护法都有人选，暮玄于是去了流泉涧底，找寻水护法。
水护法一向是由居于流泉涧底的水族龙人担任，不定时的上天总会赐一条鳞为粉红色的龙，而他一出生便已注定将成为游浮宫的水护法。
暮玄到了涧底，却得知当年的水护法已于几年前病势，他必须等待新一任水护法的降生。
那一日，龙后生下了两条小龙，这两条小龙身上的鳞竟都是粉色。游浮宫便第一次有了两位水护法。她们同时出生，长大后样子一模一样，名字叫做洛泠与泱泱。
现在，已过了十二年，当年的几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但游浮宫中的规矩习惯却没有改变他们的性子。以往游浮宫中的各大护法均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而暮玄所任命的各大护法却全无这种作风。或许都是吃过苦的缘故，这些孩子虽地位与荆隳空归同等，但在他们面前依然毕恭毕敬。现在圣君不在，游浮宫又逢巨变，他们只站在神殿一角，眼巴巴地指望荆隳和空归出主意。
荆隳在神殿中走了几圈，终于沉不住气，向空归道：“他到观月洞去了？去了多久？”
空归看他一眼，只淡淡回道：“他没有说。”
“你们在说圣君吗？”泱泱听到他们的对话，忙道，“圣君去了观月洞？啊呀，那我姐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说完又哭起来。她知道圣君经常去观月洞，却不知洞内到底有什么吸引他，每次去一趟总要好久才回来；而宫中又有谁敢去找他呢？那她姐姐岂不是无人救得了吗？
“泱泱，别哭啦；洛泠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无霜拍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水护法，轻声劝道，“圣君很快会回来的。他已经去了好长时间了，很快会回来的。好吧，别哭。”
“咳，洛泠也太鲁莽，怎么能不顾生死呢？”荆隳长长一声叹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他回来了。”空归低声说着，眼睛却看向云罗花圃。
荆隳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那团紫色中显出一点蓝色，倏忽便到了近前。
“啊，圣君！”泱泱见到暮玄，连忙就要冲过来，但已哭得双腿发软，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哎呀，泱泱，小心点。”无霜急忙俯下身扶起她。
“没事没事……”泱泱推开她的手，仍旧跪着，她直起上身，急忙道：“圣君，流泉涧不知怎么的，泉水都变成白色了，姐姐说有人投毒，然后她就跳下去了……呜呜呜……那是有毒的，姐姐已经下去好长时间了，圣君百毒不侵，请你救救姐姐吧！”
“流泉涧被人下了毒？怪不得银湖的水有些不对。”银湖是流泉涧在汀兰水榭处分出的支流，在汀兰水榭前的通神道与云罗花圃之间形成的湖泊。暮玄微微蹙眉，招呼泱泱道：“你先起来，将经过说清楚。”
无霜将她扶起，替她整整衣衫。但泱泱只说流泉涧的泉水变成白色，她姐姐怀疑有毒，其余什么也不知道。
流泉涧是游浮宫唯一的水源，也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水源，如今要是泉水有毒，后果不堪设想。
暮玄沉吟半晌，喃喃道：“难道是水中之火？”
荆隳一惊，脱口道：“水中之火？竟然是水中之火么？”
暮玄摇头：“其实还无法肯定是不是水中之火，若是的话，只好到慧哲居翻翻书了。”他忽然转头，看着荆隳，“你怎么会知道水中之火？”
空归道：“你忘了，当年你看到这一节曾给我们讲过吗？我们不会去看宫中不传之秘的。你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暮玄看着昔日替他卖命的两个兄弟，后悔自己竟会问出这样的话，却已无法收回，“对不起，我没有不放心你们……”
“我们知道的。”荆隳怕他下不来台，连忙道，“文君回来了，圣君心中难免不安。”
“不管怎样，你得先到流泉涧去一趟，把洛泠救出来。”其实空归也未作何想，却不料今日已身为圣君的暮玄竟当着众人的面道歉，心中倒反而有些愧疚——十二年了，暮玄还是这样的脾气啊，他们毕竟仍是兄弟。既然身为游浮宫圣君圣母世代家臣，他也必须对圣君忠心不二。
暮玄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便走出了天枢殿。
流泉涧中的泉水好似沸腾了一般，泛着白色的泡沫，晶亮的泡沫一个个裂开，然后一个个变成白色。泉水从底下翻出时是清亮的如往日一般的泉水，然而到了水面，一阵翻腾后，便彻底变成了乳白色。
流泉涧已不像以前那样安静清澈，现在已是混浊不堪，翻滚不止。那种让人看了欲呕的白色正在蔓延，流泉涧的下游正在受着污染。
暮玄站在溪涧边，眉头微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流泉涧成这个样子——这可是游浮宫五大圣地之一啊。
——难道真是水中之火？
除非泉水断流，溪涧干枯，才可能不危及其他？
但泉水如何永远断流，溪涧之水怎会消失？而流泉涧真的消失以后，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
流泉涧已开始微微地冒白气了——传说中这种有毒气体，对一切都有腐蚀功能。
怎么办呢？暮玄第一次被除花案以外的事难住了。
曾经以为，当年夺宫，杀碧云，然后做圣君，这些都是为了爹，为了自己无法推卸的使命，而去做的。他第一次感到了责任。
原来做游浮宫的圣君，并不只为对得起父亲，还有游浮宫中的众多子弟，他们的生命与安全，他都需要负责；现在甚至连山下那些无辜的人的性命，他都要负责。
然而，泉水决不能断，溪涧不能干枯！
平常习武之人讲究练气，所谓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游浮宫以五行为根本。所以宫中好多事情和规定都与“五”相关。
——没有传统血缘的人若做圣君圣母，需做满二十五年，合五五之数，方可转为至圣之血。宫中共五大圣地：天枢神殿、云罗花圃、流泉涧、观月洞、逸林峰。天字共五大殿：天枢、天养、天翼、天启、天如。宫中长明灯共五盏，长明灯后历代圣君圣母的名碑共五座，云罗花圃周围路共五条，宫中护法分五行。
流泉一旦消失，五大圣地只余其四；而龙人无地生息繁衍，游浮宫中水护法又无人胜任。合不成“五”之数，游浮宫便不再为游浮宫！
“怎样才能让火熄灭？”暮玄低声自言自语，“映婪，你为了私仇，要游浮宫万劫不复么？”
“啊，居然成这个样子了……”暮玄早已发觉有人走近，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该想个办法呀！”
暮玄回头，见是一个年纪和知亭差不多的少年。
“圣君！”那少年乍见到暮玄，连忙俯身下拜，“圣君，须飞无意打扰，圣君恕罪。”
“须飞？你叫须飞？”暮玄想了想，却想不起什么，“好像哪里听过。”
“圣君不记得了，我是和知亭一起进游浮宫的呀，哦不对，左护法才是。我是右护法的弟子。”须飞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是呀，我想起来了，当年我收了知亭做徒弟，空归收了你。”暮玄也笑起来。他记得那个小孩总是爱笑，面前这个少年的笑容和当时那个小孩的笑容一样。
“圣君可是在查流泉涧？”须飞问道。
“不错。”暮玄微微叹气，“不知道水底的龙宫有没有遭到侵犯。须飞，你怎会到这里来？”
“圣君，我好几个师兄弟喝了这儿的水，都说肚子疼。我本想再过来看看，却不料已成这般模样。圣君，你得救他们呀。”
“我会想法子的。”暮玄点头，“但现在还无法肯定这是不是水中之火。”
“水中之火？”须飞奇道，“水里面怎会有火？”
“我也不是很清楚，书上的记载不是很详细，我也并没有仔细看过。”其实当初虽然偷看过很多有关宫中秘术的书，但也只是取了其中感兴趣、有用的来学。当时，也只因为看到流泉涧遭遇水中之火的可怕，才多看了几眼，还忍不住向荆隳与空归说了。
现在，书中记载的可怕事情竟真的发生了。顾不了那么多，暮玄只有破例让各大护法到慧哲居去查书。不过，那么多书，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忽然，一道水线从流泉涧中射出，水溅到的地方，无论草还是石头都变成了黑色。
“圣君，那是什么？”须飞惊呼，他看到了一个像蛇一样却长有鳞片的东西，从泉水中浮起，又沉下去。
暮玄眼前一亮，迅速赶到涧边，一抬手在空中抓住了什么，用力向旁边的草地上甩去。
须飞看到圣君只是虚抓了一下，而扔过来的却是一个女子。
那女孩在草地上滚了好几转才停下，身上沾着的白色泡沫都被草叶擦掉了，而沾到泡沫的叶子却由绿变黑。
须飞跑过去，扶起那个女孩，看到她的脸，不由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圣君，圣君……”那女孩双目紧闭，口中不停喃喃。
“洛泠……”暮玄走过来，看见她不由窒息，“怎么样？”
“啊，她是水护法！”须飞看着怀中的人，早已目瞪口呆。水护法怎么会成这样呢？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几乎都已经溃烂，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化脓。已然完全被毁了容！
“圣君，”她睁开眼，看到暮玄，便急忙要开口说话，但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忽然，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哇”的吐出一口白色的液体，终于断断续续道：“水底下……着火——还好，龙宫的防御结界……自动打开……”
然而，话未说完，她便倒了下去。
“水护法！水护法！”须飞连忙扶住她，晃着她想让她清醒，但她已然毫无知觉。
“背着她，跟我来！”暮玄转过身，对身后的人命令道。
须飞依言背起那个已经全身腐烂、奄奄一息的水护法，跟着暮玄片刻不停地沿着流泉涧向源头而去。
流泉涧的上游依旧是白色的泡沫翻翻滚滚，并未有所好转。
不知走了多久，快到半叶草的地域，须飞不由慢下了脚步：“圣君，前边……”
“不用担心，无须过去。”暮玄指了指身旁的流泉涧，“这里的水已经干净了。”
的确，这里的泉水一如以往那般清澈，是那种透明的泉水，而两三丈外的泉水便开始泛白，那条分界线如此清晰。
“把洛泠放下去。”暮玄对正看得出神的须飞道，“把她的身体和头都浸在水里。”
“好。”须飞下水，将洛泠小心地放入水中，也把她的头浸没在水里。他只觉这里的水特别清凉舒爽，水护法经这样一泡应该会好一点吧。
好长时间，水里都没动静，须飞突然觉出不对，连忙将洛泠的头托出水面，急道：“圣君，水护法没有呼吸，不是淹死了吧？”
暮玄笑了笑，道：“她是水龙，怎么会被淹死？还是将她放在水里。她在水中呼吸与常人不同，不会有气泡，你不用担心。”
须飞恍然：“对，对，水护法是龙！那我刚才看到的不是蛇，而是水护法！水护法是龙！”
“须飞，你在这儿陪着她。我回去看看红绫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圣君放心。”须飞顿了顿，还是道：“水护法不会有事吧？”
“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暮玄低声，眼中却有坚毅的光，“还有你那几个师兄弟都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流泉浴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