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捉妖手札》万寿无期

4、吴县之旅，捉妖手札第一记（2）

　　这是……妖气？
　　黄灵薇平静地垂手站立，双目紧紧盯着捕头，清浅的眸色渐转凌厉。

　　“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提刀捕头心情沉重地说道。
　　向来安稳的吴县接连发生九桩离奇案件，死亡人数达十三人，这实在令人心绪难安。
　　谁知褚霖听罢，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司徒清玄眼中闪过一缕幽芒，再一转眸，便见身侧的黄灵薇果然一脸肃穆之色，拦住了要退下的带刀捕头，问道：“你可是刚从案发现场回来？”
　　“是啊，一听说有案情，我就立刻带人前去查看了，看到死状跟之前十二位一模一样，我就赶紧赶回来了，”带刀捕头神情有些落寞，“不过，也没有办法，都是没有线索的无头案，也只能这样了……”

　　恐怕症结不在于没有线索，而是这位褚县令吧。

　　黄灵薇心中有了计较，对带刀侍卫点点头，然后转身向褚霖：“褚大人，实不相瞒，我乃是一名捉妖师，刚才这位捕头一进门我就隐隐闻到了一股妖气，我怀疑此案与妖怪有关，不如就让我参与案件调查，也好早日捉到凶手，还吴县一个太平。”
　　褚霖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司徒清玄：“司徒兄，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司徒清玄打断了：“褚霖，我看就把这案子交给黄姑娘好了。”
　　褚霖还想再问，目光触及司徒清玄威胁的眼神，质疑的话瞬间咽了下去，笑脸对着黄灵薇：“行行行，何二，就由你来协助黄姑娘调查。”
　　带刀捕头面带疑惑地看向黄灵薇，这是个姑娘吗？他还以为是个小公子呢……
　　黄灵薇朝他扬唇一笑：“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跟你走一趟案发现场。”
　　“现在？”带刀捕头睁大了眼睛。

　　“对，就现在。”
　　案发不久，正是妖气最浓郁的时候，是最好的调查时间。

　　“好好好，咱们走！”带刀捕头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这次反映竟然能够得到反馈，还这么迅速！当即领着黄灵薇往案发现场赶，连拜别县令都忘记了。

　　目送那抹纤细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司徒清玄唇边笑意缓缓加深，漆眸透出彻骨的寒。
　　褚霖面色不悦地将人领进书房，反手把门关上，迫不及待地问道：“司徒，你疯了！跟一个捉妖师混在一起！”
　　司徒清玄散漫地往椅中一坐，抬了抬眼皮：“褚霖，你也跟土地混在一起。”
　　“我那能一样吗？那土地老儿看到我连头都不敢冒！”褚霖愤愤不平。

　　“原本的县令呢？”司徒清玄指尖轻叩书案。
　　他可不信褚霖会有耐心去花费时间考个县令来玩儿。

　　“被我关起来了，”褚霖抬手指向司徒清玄身后的陶瓷罐，“我只是稍微篡改了一些城中人的记忆，现在根本没人记得他们。”
　　司徒清玄打开陶瓷罐，里面赫然是几只蚂蚱，看来这便是县令一家了。
　　“诶？不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褚霖反应过来，“你忘了你被青女封印过的事了？”
　　司徒清玄把陶瓷罐放回原处，淡淡道：“她就是青女。”
　　“什么？！”褚霖下巴都要惊掉了，“那你还跟她混在一起？”
　　司徒清玄以手托腮：“褚霖，你知道，有些事只能青女才能完成。”
　　“可是——”
　　“没有可是，我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司徒清玄浑身升腾出一股浓郁的杀气，若是黄灵薇在的话，会发现那是最暴戾的魔气。
　　面对这样的司徒清玄，褚霖也只能不得已妥协：“那你怎么还让她去查案，她把妖捉了，这人界就会越变越好，跟你的初衷不就背道而驰了吗？”

　　司徒清玄食指一捻，指尖瞬间燃起一片炽烈的火焰，火焰之中清晰可见黄灵薇的身影，她此刻已跟随何二到了案发现场，正一寸寸查验妖怪留下的踪迹。

　　“你对她下了咒？”褚霖惊讶出声，“她没有发现？”

　　司徒清玄眼前闪现出初见黄灵薇时，她与雪堆之中抬头与他对视的情景，又长又细的脖颈仿佛稍微一用力便要折断……
　　唇角缓缓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司徒清玄冰冷的声音在设下结界的书房里响起：“她被人取了心头肉，又在天帝设下的禁锢阵法里呆了太久，现下灵力低微，较之普通的捉妖师强不了多少。”
　　他看向褚霖，目光如一潭深渊死水。
　　“你现在要想杀了她，易如反掌。”

　　褚霖略微一滞，意识到面前的司徒清玄依旧是那个弹指间可灭一城的司徒清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司徒清玄怎会心慈手软呢。
　　“那你也不该让她去查案啊，吴县地处要塞，常有捉妖师途径此处，我好不容易才招揽过来几只胆大的妖魔敢来此处作恶，你让她抓了，我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司徒清玄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道：“褚霖，百年不见，你竟如此无能了吗？”
　　褚霖肺都要气炸了：“若不是你被封印，魔界失去头领乱成一锅粥，我这个堂堂魔界护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吗？”

　　是自己生性懒散不想耗费心神治理魔界吧，否则以他的能力，整合魔界易如反掌，魔界如何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然而想到如果自己反驳，褚霖有可能把这百年来的辛酸往事都一并说与他听，司徒清玄就有些头痛。顿了顿，他说：“她要强大起来，须有妖魔练手。今日她损毁，以后会还给你。”

　　这一点褚霖倒是毫不怀疑，魔尊一旦重返魔界，定然一呼百应，到时能用之人数之不尽，还会差这区区几十只小妖？
　　一想到这些，褚霖顿时不觉肉疼了：“行！你说的，到时你回魔界，我还要做护法啊。”
　　“随你。”

　　黄灵薇半俯在床上，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从尸体身下抽出了那个青色绣着桃花的软枕。
　　这软枕便是整间屋子妖气残留最重的地方。

　　指间捻诀，她食指中指并拢在眼前轻轻一拂，再低头，手中软枕已全然变了样，整块面料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黑色妖气。
　　黑色妖气，煞气最重。
　　这只妖即将要由妖入魔了。

　　黄灵薇闭了闭目，转脸看向床上还未来及搬走的尸体。

　　浑身一层皮包骨，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毫无血色的嘴唇，头发干枯稀疏，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形容枯槁。
　　典型的精气耗尽而亡。

　　据其家人所说，面前这具身长八尺，体重低于八十斤的男尸，在半个月前还是个身材匀称体格强健的习武之人，准备参加明年的武举。
　　然而仅仅半个月，却衰弱而死。
　　可见这只吸□□气的大妖杀心有多重，若不及时收服，定然还会有更多受害者。

　　“死者生前可有异常之处？”黄灵薇面沉如水。
　　短时间内精气大量流失，必然有迹可循。

　　然而她这一问，相当于直接在死者父母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若是早些发现异常，早些请来捉妖师查看，也许他们的儿子就不会死。死者母亲嘁嘁哀哀地想，一时痛心，不由倒在死者父亲的怀里痛哭起来。
　　死者父亲也是一脸哀色： “这半个月来，我儿尤为嗜睡，往常天未亮便要起来练武的，这段时间却是武也不练了，对家里人也不关心了，整日偏爱睡觉。我跟他娘都以为他是压力太大，意志有些消沉，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被妖怪给缠上了，要是当初留点心，也许、也许就不会……”

　　也许就不会精尽人亡。
　　妖魔乱世，最苦的便是普通人。

　　黄灵薇垂下睫毛：“鬼神之事，岂是人力能够改变的。害死府上公子的妖物已是即将入魔的大妖，杀心甚重，即便请来寻常的捉妖人，也只是徒增受害者而已。二位不必自责，这事我既然管了，就一定会还府上公子一个公道。”

　　“真的？！多谢这位小公子！”死者父母说着，扯住黄灵薇的胳膊就要跪拜，被她一个术法止住了：“何捕头，你让人把二位送回去休息吧，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何二还在盯着她施法的手发愣，十指纤纤，看起来格外白皙柔软。在那截同样白皙的细腕之上戴着一条赤红手绳，手绳上面挂着一把木制的小七弦琴，幽光沉静，显露出一种温存的旧气，即便他不懂此道，也能一眼瞧出并非凡品。
　　猛然听到她的呼唤，何二瞬间醒过神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指使旁边的小丫鬟将死者父母带下去，自己也跟在一旁说了许久“一定会抓到案犯”之类的话。
　　好不容易送走了死者父母，何二扭头回了房间。
　　一踏进门槛，就看见这位女扮男装的捉妖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床上死者躬身拜了一拜，而后直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纤白的手指宛若雨蝶一般在空中翻飞，动作之间，掌心源源不断地幻化出阵阵金色烟雾，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的顶部。
　　接着捉妖师缓缓张开眼，眸光坚定，红唇微启：“消！”

　　此话一出，只见漫空金色烟雾霎时间雨滴一样快速坠落，而后消散在繁锦团花地毯之上。

　　何二看得目瞪口呆，只觉捉妖师做完这一切后，房间之内的空气都清新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