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捉妖手札》万寿无期

3、吴县之旅，捉妖手札第一记（1）

　　黄灵薇脸皱成一团，痛苦地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黄姑娘，黄姑娘。”

　　“啊！”意识从噩梦中抽离出来，黄灵薇腾地坐起身子，一睁眼，入目便是司徒清玄幽潭般的双眸，平静不起波澜，夹杂淡淡的沧桑感。
　　她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头扎进司徒清玄的怀里，双手勒紧他的后背。
　　司徒清玄一愣，旋即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做噩梦了？”

　　同样平静无波澜的声音，却让黄灵薇没来由地感到心安，“嗯，”她从鼻里闷闷哼出一声，“我梦到我又回到那间地牢了。”
　　她没有家人，只有一只小狐狸，可小狐狸不在，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是司徒清玄把她从泥潭中救了出来，所以她想，暂时的依靠一下这个温暖的怀抱。
　　“那里的老鼠每天都咬我，可我不能动，只能看着它咬，我很害怕。”

　　“没关系，你已经出来了。”司徒清玄任她抱着。

　　黄灵薇瑟缩了一下，“可他们还会抓我回去的。”
　　热烘烘的火焰也没能温热他眼中的冰冷，“不会，你现在是我的人，未经我的许可，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黄灵薇仰起脸：“真的？”
　　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漂亮的杏仁儿眼中还在酝酿新的春潮。

　　司徒清玄胸中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燥意，大掌在黄灵薇脸上一阵风卷残云似的乱抹，他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别哭，很丑。”
　　黄灵薇原本是不敢的，但此时在恐惧的支配下，她不加思考地、飞快地伸手在司徒清玄后背上重重一拍：“我哭一哭怎么了？你又没被老鼠啃过，根本不知道有多可怕！呜呜呜呜呜呜！”
　　司徒清玄眉头一跳，未等他发作，就见黄灵薇把脸往他怀里一钻，哭得肝肠寸断。

　　黄灵薇感到面前胸膛的主人忽然身体一僵，之后便再没了反应。
　　呼，好险，眼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可不能惹他生气。
　　“呜呜呜呜呜呜！”她继续埋头嚎啕。

　　泪水如潮水一般将司徒清玄淹没了，察觉到胸膛上的冰凉，司徒清玄有些晃神，这一代青女似乎与之前那些有所不同。至少，他未曾见过那些青女落泪。
　　低头凝视着怀里乌发浓密的小脑袋，司徒清玄目光渐深。
　　谁说他没尝过被老鼠啃咬的滋味，不过是她自己软弱无能，人尽可欺而已，哭有什么用？不如把所受的屈辱，一一都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良久，黄灵薇哭尽兴了，松开手，把脑袋从司徒清玄怀里抬起来，湿哒哒的眼睛一对上司徒清玄，便迅速移开了。
　　司徒清玄像个没事人一样，拿起一根木棍翻火堆。
　　火烧得更旺了，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男人的脸愈发显得明艳，墨发如瀑般披散，红唇娇艳，一袭莹绿色长袍拖曳至地，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贵气。
　　“司徒清玄。”

　　他缓缓转过头。
　　“这个，”黄灵薇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在他眼前扬了扬，“我今天翻窗出去的时候顺便买来的，送给你。”

　　司徒清玄看清了，那是一条碧绿色的发带。
　　“为什么送我这个？”
　　黄灵薇眼睛笑得弯弯的：“接下来我们要去吴县，与人打交道，你这样披散头发不行的。”

　　所以为什么要送他发带呢？

　　见他不接，黄灵薇自作主张地走过去，“我来帮你扎头发吧。”
　　没等他拒绝，黄灵薇已经在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了。冰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头皮，一下又一下，期间几次他听到自己头发断裂的声音，本想发脾气，可一听她惊恐地倒吸冷气的声音，心火就灭了。
　　他的脾气好像都在无尽的沉睡里消磨了。
　　“好了！”
　　黄灵薇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真好看！”

　　下一刻，司徒清玄就收回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他还是会生气的。
　　“为什么要给我扎辫子？”

　　乌黑长发被分成三股，辫成了一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底下用她买的那条碧绿色发带绑成一个蝴蝶结。

　　“为什么跟你的不一样？”
　　黄灵薇捧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可是这样很好看啊。”
　　“不用这样，”司徒清玄顿了一下，“跟你的一样便可。”
　　“可是我的是发簪，你用的是发带，没有发簪了。”黄灵薇摊开手。
　　“我要跟你一样的。”
　　“没有发簪，我梳不成啊？”

　　“我要跟你一样的。”
　　司徒清玄固执地重复着，并且眸光幽沉，定定地望着她。

　　黄灵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当即举手投降：“好啦，”她一把拔下头上玉簪，“我跟你换。”
　　司徒清玄唇角微微勾起，心情愉悦地抱起双臂，任凭黄灵薇摆弄自己的脑袋，放心大胆地闭目小憩起来。

　　在黄灵薇的一番操作下，两人顺利掉了个儿，一个成了高马尾少年郎君，一个成了全束发青年才俊。一入吴县，便收获无数小姑娘和老阿姨的青眼。
　　索性司徒清玄一路都摆着一张臭脸，加之眼中那抹视人若无物的高傲，吓退了想要上前搭讪的姑娘们。
　　两人一直走到一家客栈，一进店门，一个黑影迅速围了上来，抬手便揽住司徒清玄的肩膀，又在他胸膛上重重拍了几下：“司徒兄，你终于醒了！本来收到你灵境传音的消息，我还不敢信，这回见到本尊，我可算放心了！”

　　黄灵薇被挤到一边，踉跄几步站稳，看清黑影是个高大的男人，着装可谓相当讲究，一身黑色绣暗纹的长袍，袖口领口都滚了金边儿，腰间系着一条金玉革带，头顶金玉冠，脚踏白鹿皮靴。
　　皮肤黝黑，睫毛很长，眸若寒星，面容虽不及司徒清玄漂亮，也算得上俊朗。

　　“你睡了这么久，我都想死你了！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去看看你，可你总也不醒啊，”睫毛精喋喋个不休，“你不在，都不知我有多孤单！哎，这衣服怎么样，我给你换的，你原来那件都腐化的不成样子了，幸亏有我，不然你这次现世，就要光屁股了……”
　　睫毛精越说越起劲，黄灵薇只觉，司徒清玄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黑。
　　就在她以为司徒清玄即将发作之际，睫毛精忽然把脸转向了她，“司徒兄，这小美人是谁啊？”
　　他用手肘戳了戳司徒清玄的胸膛，语带揶揄：“想不到才苏醒过来，就惹上桃花债了，行啊你，魅力不减当年啊。”
　　“你也一如往昔，很会让我头痛啊。”司徒清玄皮笑肉不笑。
　　谁料睫毛精听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哪里哪里，哎，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黄灵薇。”她向他微微颔首。心里却很是颓丧，她的易装就如此失败吗？这人连犹豫都没有，一眼便认出来了。
　　睫毛精摸着后脑勺笑道：“我叫褚霖。”

　　不耐烦地等两人寒暄了几个回合，司徒清玄进入正题：“我的钥匙，你放在哪里了？”
　　褚霖自信一笑：“我办事，你放心，回去就给你取。”
　　司徒清玄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褚霖热情地拉上司徒清玄，把两人往家里领，一路上说东说西，没个停嘴的时候。

　　黄灵薇落后一步，表情凝重地望着前头两人的背影，心里终是起了疑虑。
　　现世……苏醒……钥匙……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灵力深厚探不出深浅，浑身不见妖气和仙气，非妖非仙，若非修仙者，难道……是魔？
　　此想法一出，黄灵薇自己便先摇了摇头。
　　六界之中，魔界之人最为弑杀，生性残暴，根本不可能像面前两人表现得这般平和，更不可能克制住杀意，在人类社会中隐藏下去。
　　可是……

　　在见到褚霖的住宅后，黄灵薇的这些怀疑就彻底消失了，但见面前一座灰瓦硬山似的建筑，朱红大门上挂一黑匾额，写着四个描金大字：吴县县衙。旁边就是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仙界再是凋零，也不会有妖魔鬼怪敢跟土地爷做邻居吧。这就相当于头上时刻悬柄刀，不知何时便要落下来，哪家的妖魔鬼怪能这么无聊。
　　原来是虚惊一场……
　　黄灵薇暗暗松了一口气。

　　淡淡一瞥旁边的土地庙，司徒清玄语气无奈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赏：“褚霖，多年不见，你愈发长进了。”
　　褚霖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人界混乱以来，王朝不稳，做官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还是个七品芝麻小官，看来这个褚霖从前很不像样啊。黄灵薇如此想着。
　　几人一踏进县衙大门，便见一个提刀捕头神色慌张地疾步奔至面前，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大人，不好啦，又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