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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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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托邵蕤的福,木二郎得到的不只是一张路引,还有一份在药铺打杂的活计。既能赚到银子又有住的地方,木二郎当场高兴的在识海里拉着系统说:“你看!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当即就决定不回破庙里去了。
“呵。”系统只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多了一个人吃饭,邵大夫倒没什么负担。不大的药铺里原先只有两个人,邵大夫和闺女邵蕤。
邵大夫并非沧州人士,十年前他带着还不会说话的邵蕤只身来到了沧州城,开了一家药铺,生意不温不火,倒也能过得去。
而如今邵蕤刚满十二岁,最是闲不下来,喜爱到处跑来跑去,平时有邵大夫拘着没出乱子,结果这次为了给她爹惊喜,趁人出去看病问诊时悄悄跑出了城,结果就碰上事了,幸好得木二郎相助,才算没遭大难。
带着木二郎打理好一切,邵大夫背着手慢慢说道:“老夫这家药铺倒是没什么规矩,你只需每日整理好铺里的器具,药材之类的有蕤儿打理,不嫌烦你也可以跟她学一学。只是……”话末,邵大夫的声音重了些:“天黑以后不许出门。”
他似乎意有所指:“这附近可不太平。”
……
太阳落了下去。
木二郎白日里刚拍着胸膛保证自己天黑后绝不出门,晚上就扒着窗户准备跳窗跑路——
没办法,等熟悉完铺内一切事宜,天就已经黑了,这会儿天本就黑的快,而木二郎想起那只被他警告待在原地不准跑的老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暗蹭蹭的准备爬墙溜走,将邵大夫的告诫扔在了一边。
估摸着二人都睡下后,木二郎轻巧的翻窗跳了下来,他拍拍下摆正准备离开,一抬头却冷不丁看见一个高大黑影杵在院子里,冷冷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自己。
木二郎僵住了身体,这熟悉的感觉是——
“噌。”烛火被点亮,露出了邵大夫面无表情的脸,他提着灯笼盯着尴尬立在墙边的木二郎,问道:“你去哪里?”
“……”
难办,若是不好好回答,邵孟极估计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邵孟极身手如何他不清楚,但大晚上能不露一点气息的蹲在院子里,他决计不是一个寻常大夫。怕是被闺女的大胆行为给搞怕了,所以回来第一天邵大夫就在院子里默默守着门,结果未曾想闺女没逮到,逮到了准备溜号的木二郎。
昏暗的烛光下,邵孟极面色沉沉。他没有蓄须,下巴上留着些许青渣胡,年纪说实话看起来不大,堪堪而立的样子,但他总是紧皱眉头,加上平时说话老成,生生把年纪往上提了十来岁。白日里瞧着还没有感觉,但到了晚上光线昏暗,邵大夫气势猛涨,说他是打家劫舍的悍匪木二郎都信。
“啊?我——我想起来有个物件落到白日那片林子里了,想去找找来着。”到底是没底气,木二郎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解释。
邵孟极盯着他看了半晌,也不知有没有信。木二郎平时扯谎惯了,头一回碰到邵大夫这般气势可怕不好糊弄的人,心中难免心虚,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后退一步,“那、那我明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是太要紧……哈哈哈……”
气势这种东西很难言说,也不知道是第一印象还是咋的,反正木二郎对着邵大夫是蛮慌的。他打着哈哈正准备退下,就听对面那人说——“天黑很危险,明日让蕤儿陪你去找吧。”
说罢,便提着灯笼返回了屋内,上楼不再管事了。
“……”
这不是很好说话嘛,木二郎,你怕什么啊。木二郎仰头看着邵大夫房间的窗,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然后扭头灰溜溜跑回自个房间了。
哎,修炼修炼。木二郎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盖上被子,意识沉入识海中继续修炼。
……
第二日金乌东升。
木二郎没让邵蕤陪他,毕竟他是要去找老虎的,邵蕤要真跟着他,恐怕又要吓哭了。
等他重回故地,那头老虎果然没走,怕是想着木二郎的警告,又见他一直没来,吃不好——只吃了几只山雀,睡不好——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整头虎都显得蔫吧起来,皮毛都失去光泽了。
木二郎也不耽搁时间,直接抓起老虎开始你问我答,而老虎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最后事实也和木二郎猜的一样,这头老虎确实是为了逃避某个妖怪而来到此处的。
最后木二郎让它画出是何方妖怪占据了它的老家,老虎扭捏半天,见木二郎一直盯着它,才不情不愿的画出对方真身。
硕大的虎爪在地上扒拉半天,终于画出一个歪歪曲曲的动物形状——
那是一只兔子。
木二郎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眯眼瞧了半天,确认那就是一只兔子。他用手点了点地上的兔子图案,问道:“兔妖?”
老虎忙不迭地点点头,巴巴看着木二郎。
该交代的它都交代了,只求这位大仙能放它离开。
得到虎妖的肯定,木二郎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虽然他知道一定是只妖怪才能把这头老虎吓破胆,但没想到是一只兔妖……他低头看了看兔子,又抬头看了看老虎,虽没说话,但嫌弃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大老虎不会说话,交流起来很是困难,木二郎强按着老虎现场学习用爪子画一些简单的东西,然后通过老虎那现学的幼稚简笔画,木二郎推测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老虎所在的山头离此地并不远,但因中间地形复杂,所以一般少有人往那里去,山林茂盛,吃喝不愁,动物们也懒得下山。
这只兔妖是在前一日突然出现的,一出现就干翻了山上所有动物,直接称王称霸。
而那只兔妖占山为王后,也没对它们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这只老虎在兔妖第一次出现时,没看出对方是妖怪,还仗着自己体格大并且比其他老虎聪明,想要耍弄对方一番——反正它也不饿。
然后就被显形的兔妖狠狠教训了一顿,吓破了胆。幸好对方也没杀它,只是惩戒一番,可老虎自己心里害怕,怕对方日后继续找自己麻烦,连家都没回,直接跑下了山。
如今逃跑多时,那双红色的眼睛至今仍是老虎挥之不去的梦魇,然后这梦魇如今又多了一个木二郎。
真是虎生艰难。老虎颤巍巍的想。
*
自从那日与老虎“友好”的洽谈一番后,木二郎便安稳的在邵氏药铺留了下来。
那只兔妖他最后也没有处理,因为根据老虎所讲,那只兔妖凶归凶,但还是讲道理的,只有不听话的动物才会揍,打架之前会先友好的同对方说“打架是不好的,你真的不愿意归顺我吗?”“我不想与你动粗的……好吧,那我开始揍你了哦”之类的。
——未曾下过死手,与谁说话都是文文静静,若不是虎子自己撞枪口,估计也不会被对方教训到产生心理阴影。
他把那只开了灵智的老虎打发去了别的山林。本想直接下手了结它的,奈何虎子跪的太快了,估计它要是会说话,怕是恨不得直接对天立誓以后绝不害人。
它表现得太好了,木二郎还真有点不忍心,想着它现在还没造成杀孽,就放它离开了。
木二郎深沉的袖手离去,深藏功与名。
——完全不提自己是如何恐吓老虎的。
总之,一切安好。
……
——完全不好。
是夜。
沧州城内一片寂静。
邵氏药铺二楼西侧,由杂物房改造的厢房内,木二郎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眼里满是生无可恋。
这种别人都在酣睡的时候,只有他睁着青黑大眼,折磨着自己。
木二郎捂住脸深深叹气。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
因为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先是看到了山峰,一柄阔斧横插在山尖上;等他后退一步,又见眼前场景消散,一根细蓝的绳索自背后悄然捆住他,挣脱不得,四个极高的身影浮现将他围拢住,伸手就要抓来——下一秒,视线变矮,周围的人不见了,手中却多了个物件,他低下头看,发现是个口琴,阴阳鱼状的,而一个女子的身影却背对他步入门扉中,愈行愈远,他着急的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伸出的不是手,而是一只兽类的细爪,白色皮毛,上面带着花纹,有人将他捧在怀里轻轻揉摸着,未等他挣脱,又是一片阴影自上方朝他压下来,他勉力抬起头,只看见了白色的拂尘……
手持太极图的师父站在远处,将爱徒困入局中。
被炼化的痛苦历历在目。
而自己抱住头于图内失声惨叫,又在临近溃散的最后一刻——
他醒了。
“……”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木二郎沉默片刻,突然道:“是什么阻止了我进行一般套路里的黑化?”
“是老子的良心。”
他颤巍巍地爬起来,抱着腿盘起坐好。
他摸向额头,没有梦里被神鬼用斧刀劈开的裂痕,只有一道如伤口般永远不会睁开的天眼。
梦的越多,寻回的记忆也越多。
——太极图,原来是师门要杀他。
他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惹得师父如此对他。
莲花峰……
玄鸟……
思绪麻乱,他无人可讲,只能一个人盯着上方的虚空发呆。
木二郎抬手捂住眼睛,仍睡不着,便不再睡。天眼阵阵发疼,他咬着牙重新将神识投入识海。
金光乍现,他负刀立于云巅。
修炼,修炼,修炼。
他究竟为何而炼?
屋外传来幽幽的声音,那是临街的地方。
木二郎朝那边瞥了一眼,突然想到了邵大夫一直以来的叮嘱——
“沧州城的夜里,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