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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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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那是一头有三个成年人大的吊睛白额虎。
原本充斥喧哗的林子突然变得寂静,鸟叫虫鸣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头庞大野兽从树后缓缓走出,属于野兽的竖瞳直直盯着不远处跌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它张开嘴,喷出一口热气,露出森森尖牙,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抬起爪子,一步步迈向猎物。
它长得实在是太大了,凶气毕露,少女吓瘫在地,完全忘了怎么逃跑,就算能动弹,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跑的掉。
正好,那头老虎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它抱着一丝玩弄猎物的心态,慢慢靠了过去,每一步都使已处于崩溃状态的少女发出更惨烈的尖叫,野兽非人的眼里甚至有了笑意。
直到它被一双从天而降的脚给制裁了。
“咚”一声,猛虎直接晕躺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刚做完一个利索飞踹的木二郎稳下身形,扭头朝被这变故惊到的少女问道:“丫头,没事吧?”
“没、没事……”少女磕磕绊绊说道。变故发生的太快,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等木二郎蹲下身正准备细细察看时才清醒过来——
她得救了。
“呜哇……”邵蕤顿时哇的大哭起来,与方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毫不怕生的一把抱住救命恩人的腰,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凄惨,“谢谢……谢谢你……”
木二郎打怪兽还可以,可一个刚受惊吓需要安慰的小丫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呃”了一下后,抬起胳膊半天不知道该放哪里。半晌,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哭得抽抽噎噎的小丫头,无奈的哄小孩道:“哎呀,别哭啦……我在呢,不怕不怕。”
“唔!”邵蕤抹着泪花点头。
勉强安抚好小丫头的情绪,让她离老虎远一点后,木二郎转身去查看那只缩在原地不敢妄动的老虎。
这会儿已经快入晚秋了,虽说离天寒地冻还差得远,但也该开始做准备了,这老虎不呆在山上好好准备过冬,跑这地方做什么?木二郎大拇指抵着下巴,看着蹲在下面瑟瑟发抖的老虎若有所思。
这片林子不仅看不出有野兽生活的痕迹,甚至不适合老虎这种猛兽栖息。
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除非……木二郎眨眼想了想。
它们被从栖息地赶了出来?
再或者说,是逃了出来。
木二郎本不想管事的,毙了这头伤人猛兽后走人就行,可谁让这老虎生了灵智呢?
观那老虎的眼睛,他就知道这不是头凡虎。
即便不能化形,可一旦生了灵智,就不是其他野兽能相比的了。那么能把这头老虎从领地吓得逃出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对方是个妖怪。
木二郎有心去看看那妖怪是怎么回事,可小姑娘在旁边呜呜哭,他也不好把人就丢在这,于是他蹲下身,拍了拍老虎的头,笑得和蔼亲切:“我去把人送回家,你躲在这里不要跑,也不准伤人,你懂我意思吧?”
老虎睁大蓄满泪水的兽瞳,连连点头。
“如果我回来没发现你的话……”木二郎压低声音,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眼前已然吓傻的老虎,原本放在老虎头顶的手突然用力,揪下了一大把毛。
“我就把你的毛一根一根拔光,扔到沧州河里,想必那里的鱼妖最爱吃你这种带点灵气的肉了。”
当然是骗人的,木二郎甚至不知道沧州河在哪,河里有没有鱼妖。但这不重要,那头老虎信了就行。
木二郎面无表情。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这个缠人精送回家了。
没错,缠人精。
自从老虎嗷呜嗷呜逃进树林里后,邵蕤对木二郎的崇拜已递增到无已伦比的地步,她不仅说了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在猜出木二郎没有稳定住处后,甚至还直接把她爹爆了出来——
“没事!我叫我爹造一张路引送出来!放心!这种事他可熟了!”邵蕤眼睛亮晶晶,为把木二郎拐走,毫不留情的爆出了他爹的非法营当。
木二郎:……嘶。
邵蕤这个样子,木二郎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一见面就被邵爹打死了。
*
最后木二郎还是从了邵蕤,没办法,他太想脱离“野人”的日子了。
等邵爹拿着伪造路引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木二郎全程低垂着眼,安静的像个鹌鹑。
他倒不是不想打招呼,奈何邵爹的眼神太可怕,要只是冷刀“嗖嗖嗖”的话,木二郎还能假装没看到扛过去,可这家伙的眼神一会儿温和一会儿冷酷,扭曲的简直不像人。
木二郎第一次对人间产生了敬畏。
邵蕤对她爹的变化毫无察觉,丫头心大道:“爹!我跟你说!二郎哥可好了!”
“哦?是吗?”邵孟极不知前因后果,只见失踪多时的闺女突然自己跑回了家,他还没松口气就被抓起来伪造路引,竟是为了这个陌生男人,昆仑山巅的积雪恐怕都没邵爹的表情冷,那眼神木二郎不敢看,只暗地里搓了搓寒毛直立的胳膊。
“他身手可强了!要不是他,我早就被大老虎吃了!”邵蕤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将两人的相遇向邵爹抖了出来,邵爹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真是多谢木侠士了,救小女一命。”邵孟极又转头看向木二郎笑着说,目光要多温和有多温和。
在旁边使劲削弱自己存在感的木二郎闻言抬头,坚强笑了笑。
木二郎:麻了。
比较巧合的是,邵蕤的家,就在苏三娘所在的沧州城里。木二郎看着眼前熟悉的城门,不禁感叹。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里,真是世事无常。
那边邵爹在教育自家闺女:“说了多少遍,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如今世道乱,要不是木侠士出手,你早丢了性命!”
邵蕤自知理亏,小声道:“……我这不是听说那里有爹你找了很久的药材嘛……”所以就连夜抄近路跑了过去,全然没有想到她爹会不会找她找得发疯。
邵爹果然更气了,吹胡子瞪眼道:“附近有没有我会不知道?我行医问诊的次数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难道不知道和我商量一下!你这性子,早晚要吃亏!……”
“哎,爹,别气别气……”
父女俩吵吵闹闹,从邵蕤熟练的告饶声来看,想必这种偷偷跑路已是平常事。木二郎则是把心思放到了邵蕤不经意透露的那句话上——
“我听说那里有爹你找了好久的药材。”
有人告诉她往那个地方去?木二郎若有所思。邵大夫所言不假,若真是他找寻了很久的药物,必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发现,所以那里有草药是假的。
搁平时他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细节,可偏偏那只逃跑的虎妖于此出现,而在它即将伤人之际,自己又恰好路过,救人一命,怎么想都太巧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想太多。木二郎揉了揉额头上有些松垮的布条,将其缠的更紧了些。
三人的背影在长街上愈行愈远,逐渐消失不见。
……
另一头的一栋临街阁楼里,一双纤纤玉手悄然合上了敞开的窗门。
无风的室内,香炉处渺渺飘起的烟气突然抖动了一下。
白纱拂过,屋内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