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与橘猫》屿云白

9、回忆2

　　光影渐渐淡去，浮光暗影洒落。环境昏暗，叶路邗勉强能看清小路。
　　苏浠之抱着黑猫走在前面，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一点点渗透进耳朵。

　　走了许久，前面昏暗空旷的地面上突然凭空出现一幢古老的府宅。
　　两侧艳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将周围的暗淡映衬出一片红光 。
　　雄狮坐落在府邸两旁，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上去，莫名让人产生战栗。

　　苏浠之缓步上了石阶，进了敞开大门的府邸。
　　叶路邗恍惚间，身后跟着的黑衣男人消失不见。

　　鬼使神差，他拾阶而上。
　　府门在自己走近后缓缓关上，发出很轻的声响。

　　悠久古老的江南建筑，木质雕花屏风，上面的纹饰复杂多变。
　　一瞬间的是，屏风又变了模样。
　　叶路邗眨了眨眼再看，以为是自己眼花。

　　“不要盯着屏风看。”
　　屏风后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傲气。

　　叶路邗的脑海里莫名想起了苏浠之手上抱着的黑猫，冷然，高贵得不可一世。
　　他晃了晃脑袋，想自己真是疯了，猫怎么能说话呢？

　　却在这时，屏风后慢慢踱步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正是那只黑猫吗？
　　刚才的声音竟真的是他。
　　震惊的神色浮现。

　　叶路邗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诡异至极，心里涌起莫名的紧张。
　　却又被他硬生生压下一半，另一半在无限蔓延。

　　“你……你们是谁？你怎么可以说话？”
　　声音疙疙瘩瘩，脚不自觉地向后退，就差直接夺门而出了。
　　“如果你不想救沈羡安的话，你可以从这扇门出去。”
　　黑猫神清气闲看着他。

　　他料定叶路邗听到这人的名字就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事实就是如此，叶路邗听到这人的名字，神色一顿，“你……你说什么？你能救沈羡安？”难以置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期望。

　　纯净的眼神里是被红灯笼散出的红光折射出的碎影，带上一抹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希冀，像是泡在许久的黑暗重新获得了光明。
　　叶路邗也顾不得心底的隐约害怕，对上黑猫的视线。

　　“你要是想救他，就跟我来。”
　　卡诺收回视线，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向前走。
　　他犹豫了半刻，便跟了上去。

　　古宅环境寂静，脚步声清晰可听。
　　晚间风凉，黑夜弥漫，红色灯笼蔓延在整个木质走廊上。
　　黑猫走得极快，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叶路邗的视线中。

　　他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追了上去。却在过了一个雕花圆门廊时，不见黑猫的半分影子。
　　怎么走那么快？叶路邗微蹙眉。

　　无奈停下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空荡的庭院，前面有两条路可以走，可光线比走廊要暗淡些，依旧是寂静无声。
　　正打算依照直觉走时，身后没有征兆，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莫名让人感到心慌。

　　“是叶路邗先生吗？”
　　老者的声音很稳，可不知道为什么传进耳朵却有一丝空灵，就像影片里死人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怪阴森的。
　　叶路邗能感觉到人就在自己身后。

　　心跳得很快，紧张蔓延，他不敢回头。
　　想起了别人说过的话，一个人晚上在路上听见有人叫，千万别答应，更别回头。
　　他没有答应，跑了起来。

　　冷风呼啸着从他耳边穿过，冷冽的寒。
　　跑了许久，周围的光越来越暗。
　　他停住，看向后面，确认老者没有追上来，微微呼出一口气。
　　这个鬼地方真的是太邪乎了！没有半点人气。

　　叶路邗正打算转过身继续走时，前面隐约有一个黑色身影。
　　暗光浮动，看不太细致。
　　他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再看了一遍，似乎又没有。
　　就在这时，暗色身影又微微动了一下，甚至走了出来。

　　叶路邗这才看清。
　　那人稍微有些驼背，走得很慢。
　　难道是那位出声的老者？
　　但他不是在后面，没追过来吗！
　　不是吧，他真的是鬼？
　　心里一个接一个猜测，叶路邗后怕。

　　“别，别过来啊！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他冷汗微出，手不自主抖了起来。

　　“怎么走这么慢，主人都等你很久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黑猫。
　　叶路邗慌乱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刚……刚有鬼喊我名字。”声音略显颤抖，微微喘着气。

　　“叶路邗先生，别跑了！我没有恶意的。”
　　叶路邗瑟缩了一下，直接躲在黑猫后面，“他过来了。”
　　卡诺斜睨了他一眼，看向暗光下的身影，“林叔。”

　　“林叔？”
　　“林叔是这栋老宅的管家。”
　　“原来是这样。”叶路邗略显不好意思，轻轻挠了挠鼻子。

　　“卡诺少爷，叶先生。”
　　林管家走上前。民国时期的管家穿着，落在地上的脚没有半分声响。
　　而他竟然没有双脚，裤腿空荡荡地垂着，悬浮在半空，莫名瘆得慌。

　　叶路邗神色惊恐，刚想要出声时，被卡诺警告，表情严肃。
　　“你最好别出声，不然惊扰其他‘人’，我可保不了你。”

　　他慌乱伸手堵住嘴，及时止住将要发出的惊叫声，心跳得很快。
　　“叶先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老者略显歉意，向后退了几步，隐没在阴影中。

　　“林叔，您先下去吧，我带他去找主人就好。”
　　“好的，卡诺少爷。”
　　管家低声应答，转身离开。

　　叶路邗不敢再多停留半步，跟上黑猫，免得到时候又迷路，生出事端。
　　“刚才林管家的脚是怎么回事啊？”
　　“林叔生前为了救他妻子被人割断了双脚。”卡诺言简意赅，没有过多地描述，“至于为什么悬在半空，你没必要知道。”
　　卡诺说完，转身看了看他。
　　“走吧，你想知道的一切，见了主人后自会知道的。”

　　又一次穿过木雕门廊，昏暗的光影逐渐被红灯笼映出的红意取代，照亮两人走过的木质长廊。
　　叶路邗随着卡诺踏上木阶，在寂静的环境下发出细微的踩踏声，很轻很浅。
　　随之可以听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荡漾在晚风中。

　　恍神间，眼前出现一道波光粼粼的透亮结界，泛着水光，映出一人一猫的影子，看不清里面的任何光景。
　　透过结界走了进去，刺眼的光与外面黑夜截然相反，带着一丝雾色朦胧的仙气。
　　瞬间，叶路邗的神色清明了些，就连身上的酒气也随之散去。

　　浅淡的莲花清香弥漫周身，仿佛入了仙境，梦幻一般。
　　小池清晰见底，里面游着几尾红色鲤鱼，在碧绿的莲叶间来回游荡，嘴里的泡泡浮上水面。
　　引人注目的是莲池中间闪着淡黄金光的白莲，浅淡的光晕在周身环照。

　　他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眼前的小池中央凭空出现一道小木桥。
　　卡诺已经走了一半，他随即跟上去。
　　木桥随着他们的走过而逐渐消失，留下小池中的鱼儿紧紧观望
　　它们像是知道有新客到来，张望中溢出难掩的兴奋和好奇。

　　“快，快看，又来客人了！”
　　“他长得好可爱啊！”
　　“我来看看……”
　　“不过还是我们的卡诺少爷可……唔唔……”
　　靠近桥边的小鱼显得很是激动，扑闪着鱼尾。

　　水面随之泛起一阵水光涟漪，还没将嘴里的话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堵住了嘴。
　　“锦锦别激动，卡诺少爷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可爱了，小心被听到。”
　　“喔。”收起激动的心，看着两人的身影在桥上消失。

　　很快，木桥尽头隐约看见了一扇木质雕花的窗。
　　细看，该是招待客人的正厅。
　　仙气飘逸的白雾在空中漂浮，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
　　叶路邗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清浅乐声，萦绕在整个空气中，让人听了心情舒悦。

　　他走了进去，淡雅的环境，很清的木质香弥漫。
　　苏浠之换了身浅绿色的旗袍，神色依旧冷清，坐在茶桌前，不紧不慢地泡着茶，抚过茶杯的手修长白皙。
　　清新的茶香渗透进空气中，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很暖。

　　“退下吧。”
　　他淡薄的唇轻启，眉眼淡淡，声线很轻，透过空气清晰地传入耳朵。

　　浅白的纱帘，纤细人儿的影子落在上面。
　　她停住拨动琴弦的手，微微欠身。
　　随即消失在纱帘里，不见踪影，仿若从未出现。

　　乐曲终，空气中的茶香在鼻息间萦绕。
　　苏浠之将手上泡好的茶稳稳放在对着他的一角。
　　茶桌上的香炉散出缕缕轻烟，清浅朦胧。
　　“坐吧。”苏浠之看着他，清冷的眉眼，优雅的妆容，倒真像一位冷清绝色的美人。
　　叶路邗闻言，坐在高木凳上。

　　一旁的卡诺在苏浠之身边停住，轻轻一跳，入了他的怀。
　　他习惯地抚了抚它柔顺的毛。
　　高冷的黑猫被驯服，在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很乖。

　　叶路邗呆愣地看着黑猫截然不同的一面，大跌眼镜。
　　黑猫不做理会。
　　靠在主人怀里，恢复之前的慵懒模样，深绿色的眼睛浅淡，看向他。

　　“你能帮我救沈羡安吗？”
　　叶路邗回归正题，看向苏浠之。
　　“救不救得了他，关键在你。我只是给你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罢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拿起面前的茶杯，微微一抿，神色淡淡。

　　眼前轻烟朦胧，如梦似境。
　　他想起了沈羡安死亡时的场景。
　　暗淡的神情，没有一丝眷恋的惨白面容，安静落在一片鲜血当中。
　　那模样像是玫瑰花丛中开出了一朵暗红枯萎的花，没有呼吸，没有生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死亡。

　　心口泛疼，嘴里是无尽蔓延的苦涩。
　　叶路邗将桌上放着的茶水一口饮尽，心底的情绪勉强压住。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不相信苏浠之会平白无故帮自己，更何况这里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寻常地方。
　　他想，只要能救自己的神明，他愿意付出一切。

　　“不急，我们可以慢慢谈。”
　　苏浠之站起了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眉眼间带上了一丝难言的笑意，无形中为他增添了一抹风情。

　　他手里抱着黑猫，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停住。
　　叶路邗不知道苏浠之想做什么，直直盯着他，以一种戒备的神情。

　　苏浠之眼底的戏谑更深，在叶路邗猝不及防间伸手戳了戳他白皙的脸。
　　“你长得可真白，和我家卡诺的原身倒是有得一比。怪不得会招那人的疼惜！”
　　他微愣，顾不及他调笑的话。

　　“喵……”
　　怀里的黑猫发出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满情绪。甚至直直盯着叶路邗，眼底里露出凶狠护食的神色，让人瘆得慌。
　　叶路邗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步，稍微远离苏浠之和黑猫。

　　“卡诺。”苏浠之拍了拍黑猫的脑袋，让他的情绪收敛几分。
　　“喵……”黑猫看着苏浠之，带上了委屈巴巴的可怜神色，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说你的条件吧。”
　　苏浠之收起脸上的戏谑，恢复之前的平静神色。
　　“你只需要在往后应我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
　　“这个目前暂且我不能透露，总归是你能帮上的。”
　　叶路邗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愿意？”苏浠之看着他，似要穿透他的内心，看向深处。
　　“没有。”
　　这该是再次见到沈羡安的唯一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个机会？”
　　叶路邗直直看向他。透过浅淡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的话，一切结束你自会知晓。现在你只需要选择应还是不应？”
　　“行，我答应。”他应下，
　　纯黑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暗淡光芒中流出的一束光，莫名吸引人。

　　无论这是不是一场骗局，叶路邗都愿意冒险一试。
　　或许，他能再一次见到沈羡安，甚至能让他忘却痛苦，好好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