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与橘猫》屿云白

21、老宅

　　叶路邗猛然惊醒，梦境中的血腥场面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灰猫是羽柯杀死的吗？
　　呼吸渐渐变缓，将脑海中灰猫的惨死和羽柯诡异的笑消除，随后深深吸了一口空气。

　　起身时，叶路邗才发现沈羡安已经不再身边。身旁的被褥早已凉透，没有丝毫的温度。
　　叶路邗跳下床，想要出去找沈羡安。
　　房门却被紧紧锁死，就连之前会开着的窗户都被死死锁上，不留一丝缝隙。

　　梦里的慌乱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心里沈羡安温柔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崩塌。
　　虽然发生的一切到现在都还是谜团，让人捉摸不清。
　　叶路邗觉得自己像步入了一个缠绕着无数杂乱丝线的盘丝洞，那个洞会慢慢吞噬着步入者的内心。

　　楼下，继母一反常态地没有出现在餐桌上，只有父子两人安静的吃饭声。
　　“去收拾一下，今天带你去老宅。”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严肃低沉，说出来的话不容拒绝。
　　他向来喜欢命令别人，一如曾经。

　　沈羡安吃完早餐的动作一顿，神情平淡，看向坐在中间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地看着他。
　　男人没有做任何解释，轻轻咳了一声，“我和司机在外面等你。”
　　沈羡安看着他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神色深暗。

　　起身走上楼梯，到卧室门前，拿着钥匙不紧不慢将门锁打开。
　　沈羡安平静的眼眸里映出趴在地板上等着自己的小橘猫，小小一团。
　　他心一动，特别是触到猫儿看向自己时眼底出现的高兴神色。
　　“喵……”你来了。

　　沈羡安眼底露出一抹笑，很深的笑，之前的沉闷消失不见。
　　他蹲下身，伸手将猫儿抱起，轻轻揉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眼角的泪痣随着温柔的笑意加深，在白皙俊逸的面容愈发显得明显，深邃的眼睛里像是蔓延了无垠的璀璨星光。

　　“路路。”
　　说出来的话带上了无端的温柔，很轻很浅，撩过叶路邗的耳畔。
　　“喵……”
　　叶路邗呆愣看着，眸子水汪汪的，映出眼前人的模样。
　　直到沈羡安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叶路邗才回过神来，心里砰砰跳动的感觉始终无法消失。

　　“乖。今天我要去老宅一趟，你在卧室里好好待着，好不好？”
　　温柔的眉眼，黑沉的眼底像是坠入了深海的一颗星辰。

　　老宅？梦里的那座玫瑰庄园吗？
　　叶路邗一怔，内心深处随沈羡安说出的话又一次显出不安的感觉。
　　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鲜红一片的场景在脑海晃荡，周身像是沾染上那血腥，味道弥漫。
　　灰猫的惨死，羽柯的淡漠，一切都是在老宅发生的。

　　“喵，喵……”不要去，我不要你去老宅。
　　想着，他眼底的紧张和惊慌外显，紧紧蹭上沈羡安的手心。
　　叶路邗下意识不想让沈羡安离开，梦里的场景让他心神慌乱，仿若只要放沈羡安去了老宅，梦里的一切将会重现，或许会变得更加糟糕。

　　他一直扯着沈羡安的衣角，如果不是自身限制，他都想直接抱上去，不让沈羡安离开半步。
　　沈羡安看着眼前紧紧勾住自己的橘色团子，神色微顿，轻轻叹出一口气，气息微软。
　　“乖，我会很快回来的，好不好？”

　　“喵……”不要，很危险，不要去。
　　叶路邗仍是扒拉着沈羡安，眼底的担心夹杂着隐隐的害怕。
　　“可我今天要是必须去老宅呢？”
　　沈羡安感受到猫儿的情绪，蹲下身，很轻松将他抱在怀里。

　　很快，呼吸间全是一人一猫弥漫在空气中交织的味道，亲密无间。
　　叶路邗被沈羡安一瞬间的靠近弄得脑袋发懵。
　　他看到沈羡安沉黑的眼里映出自己的模样，神色微怔，劝阻的声音变了一个调。
　　“喵……”那……那沈羡安带我去，可以吗？
　　叶路邗退而求其次，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他看着沈羡安，扑闪着晕开水光的眸子，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温热的呼吸弄得微微泛痒的鼻尖。

　　如果沈羡安必须去老宅，那他得跟着一起去。
　　叶路邗想，万一发生意外，他还能陪着共同面对。

　　房间安静了下来，沈羡安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眼前的猫儿。
　　眼底荡漾的神色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温柔花海中爆发出一种神奇的物质，蔓延在周身，摸不清看不透。

　　叶路邗一心只想让沈羡安带着他，见人没反应，怕不答应。
　　脑子一热，直直凑到沈羡安的鼻尖处，鬼使神差间，伸出舌头舔了舔。
　　随后发出声音，很娇很软，在空中弥漫。
　　“喵喵……”沈羡安，你就带我去呗，好不好？

　　沈羡安微愣住，眼前软软的一团在眼前晃荡。
　　细软的声音透过空气传进耳畔，神思微动，心口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
　　更让他情绪难以平静的是鼻尖处那存在感极强的湿润感，被染上了淡淡的柚子清香，一直萦绕着，挥洒不去。

　　脑海里抹不去的是猫儿软软的舌尖触到皮肤时的温热感觉，像是被一团加热的棉花团包裹其中，泛着甜味。
　　沈羡安看着，神色变深。
　　他真的很单纯，让人想一口吃掉，藏在自己的身体里，没人能够看到。
　　这是他挚爱的宝贝。

　　沈羡安将眼底的深暗隐藏在深处。
　　看着猫儿满眼自己的模样，沈羡安白皙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温柔的笑，很浅，却让人沉陷其中。
　　他伸手将叶路邗抱起，温热触到皮肤，带着暖意。

　　“喵……”沈羡安要带我去了吗？
　　叶路邗见着沈羡安微扬的嘴角，以为这事成了，顺势往他怀里深处凑，却在听到声音后顿住。

　　“乖，在家待着，等我回来。”声音低缓，划过静默的空气，传入耳畔。
　　没等叶路邗反应，沈羡安便将他放到床上。温软的床被塌陷，落下痕迹。

　　“还太早，再睡一会儿起来自己吃早餐。”
　　沈羡安伸手将猫儿微微翘起的软毛抚下去，恢复平静的面容，眼底沾染上温柔，叫人沉溺，无法自拔。
　　“喵……”不要……
　　叶路邗恍恍惚惚，很快便被安放进被褥里，整个的陷在里面。
　　他挣扎着想要出来，猫爪扒拉着沈羡安的衣袖。

　　“听话。”
　　沈羡安语气放沉，低缓的声音像是被放进了深海里浸润了一番，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很沉，带着强烈的情绪。

　　叶路邗微愣。
　　他在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羡安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平日里平静的面容是沈羡安掩饰情绪的面具，而他真正的面孔可能会在面具裂开时显露。
　　就比如之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翳和杀意。
　　叶路邗想，要是他现在不听沈羡安的话呢？
　　漫开的思绪被沈羡安的声音打断。

　　“乖。”
　　似觉察到他的情绪，沈羡安的语气变得温柔，很轻，像是在诱哄，让不听话的小孩乖乖入睡。
　　叶路邗感受到微凉的手轻抚过脑袋。

　　回神，看向沈羡安。
　　他面容上溢出的柔和不像是装出来的，刚刚让人害怕的感觉不复存在，像是幻觉一般。

　　“喵……”
　　叶路邗见此，只能放弃。
　　他想，或许可以用其他它办法。

　　想着，他不再纠结，整个沉溺在沈羡安的安抚下。
　　无微不至的温柔，鼻息间熟悉的味道，微沉的眼皮。

　　进入梦乡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抚过，沈羡安靠近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那呢喃般的叮嘱。
　　“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

　　开往老宅的车平稳行驶在路上，司机安分在前面，神色一丝不苟。
　　沉闷的空气在安静的气氛中发酵，一切像是凝固了。
　　男人和沈羡安坐在后座，一左一右，隔着一段距离，就像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不亲不疏，甚至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沉默，没一人说话。
　　沈羡安神色平静，看向窗外，对什么都浑不在意。
　　桉树随汽车的行驶向后迅速划过，路上的人影渐渐稀少。

　　老宅处在半山腰，占地面积很大，玫瑰庄园占据了老宅一半的位置，是女人曾经最喜欢待的地方，充斥着浓郁的玫瑰花香。

　　沈羡安阖上眼眸，脑海里映出她温柔的模样。
　　很快，温柔被狰狞占据，慢慢侵蚀。
　　女人像是深海里的一头怪物要将一切全部吞进肚子里。
　　沈羡安像是一位旁观者，默不作声地看着老旧胶片放出的陈年影片。

　　“先生，老宅到了。”司机的声音响起。
　　车停了下来。
　　脑海里的场景被打断。
　　他猛地睁开双眼，内心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染上了深暗的神色。
　　透过车窗看向外，深沉的眸子映出老宅破败的模样，神色平静，下了车。

　　眼前的老宅像是沉睡了很久的枯树，透露着死气，没有一丝鲜活的味道。
　　几年前时兴的精致宅门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布满了锈红的铁锈。
　　门前全是杂乱生长的乱草，长得很旺盛，漫过膝盖。从隐约可见的石道上走过，飞虫争先恐后地从杂草中飞出。

　　铁门被强行打开，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气中回旋，让人心烦意乱。
　　沈羡安没有任何情绪，眉眼浅淡，落在走在前面的男人身上，不紧不慢地避开杂草。

　　曾经满是红色玫瑰的庄园如今已经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的玫瑰踪迹。
　　空气中腐朽的气味蔓延，浓郁的玫瑰清香不复存在。

　　沈羡安看着一切，像是沉寂在了这一充满死亡气息的坟墓当中。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沉闷，让人难以呼吸。

　　男人蹙眉看看一切，沉默不语。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悲伤的情绪，很快便被彻底掩盖。
　　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漠无情。

　　男人不再停留，加快走进客厅的步伐。
　　沈羡安跟在身后，收回视线。
　　眼底的神色微暗，像是渗透在冰冷的寒天，泛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