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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秋草 ...

  •   两人躲躲藏藏行了数日,赫连消滢一路留下暗记,云飞重不解追问暗记何意,赫连消滢答:“这些是我与师傅对的暗号,只要师傅看见这些暗记就会来救我们的,希望师傅能早日出现。”云飞重却反而担心会被仇人寻得。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眼看就快要到逍遥门下了,不想却被一座山绕迷了路,兜兜转转半日竟都没有走出去,两人焦头烂额,疲倦不堪,忽然,脚下传来微微震动,细细聆听,林中还有窃窃私语之声。两人担心会不会是六合派的人追来了,慌忙向一处茂草洼坑里藏去,不多时,果见有七八个人行来,赫连消滢认出这些人是青城派的,为首者青衫长袍青色幞头,便是青城派掌门人绝永先生。

      “听说,青城派绝永先生为人仗义,一身正气,不如请求绝永先生帮忙带路,跟着她们走出这山里?”赫连消滢思索着,轻声向云飞重提议道。云飞重点头赞许,于是两人就从草坑里现身出来。
      “绝永先生。”
      听闻一女声呼唤,绝永先生并止住了脚步,见匆匆跑来衣着一青一白两位女子。
      “二位女侠,有何贵干?”绝永先生和蔼问道。
      “您是青城派绝永先生吧?”
      “正是。”
      “在下天伦道人弟子赫连消滢,这位是我姐姐云飞重。”赫连消滢恭恭敬敬道。
      “原来是天伦道人高徒,久仰久仰。”
      双方互相作了揖。

      “我们正要去逍遥派,不想在这荒山中迷了路,绕了小半日竟都没有绕出去,想请绝永先生为我们指个路。”
      “哦,那正巧了,我刚好也是要去逍遥派拜见云隐大师,两位女侠不妨跟我们一同前往。”绝永先生热情礼貌相邀,两人求之不得。一路行去,绝永先生果然对两位女侠客客气气,很是照应,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带她们走出了山。

      “不知两为女侠去逍遥派有何贵干呀?”绝永先生随意问道。
      “不瞒您说,我们正被武林之人追杀,才一路逃到这,想去请逍遥云隐大师为我们主持公道。”
      绝永先生闻言吃惊问道:“是哪门哪派要追杀二位女侠?”
      “六合派。”云飞重便答道。
      “六合派?六合派一向乃武林名门正派怎么要追杀二位女侠呢?”

      赫连消滢见绝永先生一路行来,有诚有善,便将这事前因后果都说了去。那绝永先生听罢火冒三丈跺着脚怒骂道:“好一个六合派!好一个云居一!原来是个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两位女侠不必胆怯!有我绝永在此定会护二位周全,二位不用去逍遥派了,我绝永先生就可以为女侠讨个公道!我们武林之人要以侠义立身,标榜正义才是武林之道!我青城派绝永岂能遇事不管?!”这绝永先生义愤填膺,振振有辞,说得云飞重、赫连消滢二人感激不已,觉得总算有救了。

      绝永先生众人领着两人一路行去,歇歇停停,行速慢了一大半,云飞重心中狐疑起来,直到落日时分还没到达逍遥派。

      “绝永先生,您不是说也要去逍遥派的吗?为何我们行了一天了还没到达?”云飞重疑虑重重问道。
      “哦,云飞女侠,逍遥派就在前面,不过十里路程。只是,我有位老朋友也要去拜见云隐大师,正从后方赶来,让我等他一等。”

      云飞重听罢心存狐疑却又无可奈何,只觉得还是尽快到达逍遥派见到云隐大师较为可靠。云飞重正想着忽然又被打断了思路,“两位女侠,前方大路有个茶亭,我们去歇会脚、喝盏茶,逍遥派就在前方,随时就能抵达,二位不要着急。”绝永先生说着将两两人往茶棚引去。
      云飞重拿眼对赫连消滢做了个示意,低声埋怨道:“这一路上都喝了三回茶了。”
      赫连消滢仍然放轻松,看来她对这位绝永先生很是信任。

      暮色降至,尘土飞扬的路边有个大大的茅草棚子,在面前的视野里印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般,再走近时,便看见一个大大写着“茶”字的旗子正在晚风中摇曳,似乎在召唤着客人,又似乎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

      此时,云飞重心里正翻涛滚浪,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祥之兆,不觉深深倒吸一口凉气。
      云飞重、赫连消滢二人刚一靠近这茶棚,便就瞧见了棚里正坐着六合派的人,那云居一正把盏茗品呢,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似乎是早已料到她们二人会来此。

      云飞重、赫连消滢两人大吃了一惊,退了脚步,不想却被绝永先生一手一个拉住,还嬉皮笑脸道:“哎嘿,二位女侠,我绝永说过要为二位女侠讨个公道。”说着,就将两人拉进了茶棚里,正对着云居一坐了下来。身后青城派的弟子围坐了一排,巧妙地将茶棚堵了个人肉墙。

      直到这时,云飞重和赫连消滢心里还在琢磨猜想,不知绝永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绝永先生,久违了,感谢你将我要的人送上门来,敬你一杯。”话毕,那云居一就将手里的茶盏掷向绝永先生,绝永先生伸出手掌轻轻一接,这茶盏便在他的掌中了,没有溅出一滴水来,“好茶!”绝永先生啧了一口道。

      “人,我已带到了,茶也喝了......云大侠不要忘记承诺吆。”说着慢条斯理品起茶来,云飞重、赫连消滢闻言大惊,这才方知中了青城绝永的诡计,便拔剑而起,早有那些六合弟子冲了上来,茶洒桌翻,顿时厮杀一片。你道那绝永是何等的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着要替两人讨公道,匡扶正义,现在呢,活生生看着两女子和一群衣冠禽兽打斗,自己却和弟子们坐在一旁袖手旁观,心安理得地喝着茶。

      云飞重见状实在气愤不已,对付这些六合派弟子的间隙,抽剑向绝永刺去,绝永茶盏轻轻一抵,就阻了这剑,虽然剑已刺穿杯底,却不能再攻一寸。
      “云飞姑娘,好没良心,我们可没动你一分一毫,为何拔剑相向?”
      “王八蛋!”
      这档,那坐着喝茶的云居一开始出手了,他拿起流星锤从云飞重身后袭来,云飞重收剑翻身从锤上方翻了过去,云居一在茶棚里使锤,茶棚天地毁于一旦,所有茶盏、桌椅碎了一屋,绝永和其弟子们也喝不了茶了,趁着绝永身后的人墙被打散,云飞重和赫连消滢逃出了茶棚。
      绝永摇头轻叹着:“这个云居一,太鲁莽了太鲁莽了.....”

      两人趁着暮色拼命地向逍遥派的方向逃去。
      “这个王八蛋绝永,绝子绝孙绝所有!”云飞重恨恨地一路骂着,“难道武林就没有好人了吗?”
      今日所遇之事,赫连消滢也很心凉,又悔又恨,但是,逃命要紧,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天在头上压了下来,黑夜在身边包裹了起来,就要到逍遥门下了,赫连消滢抬首望见一弯新月。
      “月黑风高杀人夜。”赫连消滢若有所思道了句。

      一阵飓风从身后袭来,流星锤如流星一样飞来,两人矮下身去躲开。云居一领着众弟子恐怖地跟来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赫连消滢心中暗暗念道。两人边应战边继续向逍遥门下而去,可是,狡猾的云居一硬是将她们逃往逍遥派的路死死切断。

      “想去逍遥派没那么容易。”言语间一阵冷笑。
      “云居一,同为武林中人,你也太狠了吧!非要赶尽杀绝吗?”
      “错,我这是为武林除害,这妖女来历不明不白又扰乱我们武林门派,我岂能袖手旁观?”这人真是天生一副巧舌如簧,硬生生黑得说白,白的说黑,殊不知,他这番巧舌之功背后藏着真正的动机便是要置云飞重于死地,为何一定要置云飞重于死地呢?原来,云居一早已探得云飞重乃是当朝郡主身份,可为何又非要刺杀当朝的郡主呢?这缘故直到多年以后才渐渐被人弄明白了,可是弄明白时又不会再有人关心这一出了。他们太渺小了,对,太渺小了,他们都是江湖里的沧海一粟。

      “真是血口喷人,大言不惭!”云飞重恨得咬牙切齿,她心中神圣的江湖,竟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但,不管她如何生气,在这江湖还是武功说了算,云飞重与赫连消滢敌不过云居一手里的流星锤,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更是接连被伤。又一个流星锤向云飞重使去,情急之下,赫连消滢打出一个暗器击偏了流星锤,接着又一暗器射杀了云飞重身旁的六合弟子。

      “你居然还敢暗器伤人?”
      “对你这样的无耻门派还谈什么暗不暗的。”
      云居一听罢大怒抡起流星锤直攻赫连消滢,云飞重见罢飞身长剑刺来,忽然,云居一调转了流星锤,反方向向飞身而来的云飞重挥去,眼看这生死一锤就要命中,赫连消滢又奋不顾身扑去,最后,这一锤终是重重落在了赫连消滢身上,赫连消滢顿时口吐鲜血倒地。

      “消滢妹妹!”云飞重大惊,哭喊着向赫连消滢扑去,她知道这一锤的厉害,生死的厉害。赫连消滢已说不出话来,在云飞重的怀里逐渐虚弱下去,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湮灭。可是,云居一并没有停止杀戮,又使出流星锤向云飞重打去,一道长剑横空而出,打掉了流星锤。
      “云大侠,何苦非要置人于死地?”来者慈眉善目,清风健朗,蓝衣徐徐,这便是逍遥派掌门云隐大师了。原来,他们在逍遥门前大动干戈,无意被逍遥小弟子窥得便报了掌门人,毕竟,杀人流血在门口,云隐大师怎能袖手旁观呢,再说,云隐大师身为武林盟主当然不愿意瞧见武林人士自相残杀事件。于是,云隐大师听闻就急急赶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赫连消滢命在旦夕。

      那云居一一看是云隐大师前来救人,不觉泄气三分,软了半截。“云隐大师,实在不想在您门下打打杀杀,可这两妖女祸害武林、杀我六合派弟子数十条人命,不得不追究啊!”
      “毕竟是两弱女子,今已成这番模样,放一条生路吧,倘若她日后祸害我们武林,我云隐定当不饶!”
      “那就看在云隐大师的面子,今日且放她们一条生路,告辞。”既然,云隐大师开了尊口又能有什么法子?云居一领着众弟子拂袖而去。

      这边,云飞重抱着赫连消滢还在哀嚎,云隐大师忙转身前去查看,发现赫连消滢经脉全断,肝胆破裂,五脏六腑错位,已无生还迹象了,只得悲哀地摇了摇头。云飞重见状顿时哭天撼地,嘶声裂肺。
      “消滢妹妹,是我害了你,你是为了救我啊.....”云飞重倍受打击,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云飞姐姐......”赫连消滢缓缓道来,“你我姐妹一场......看来不能陪你继续行走江湖了......”
      “不会的,消滢妹妹,你不会离开我的。”

      赫连消滢喘息着,每说一句话都仿佛需要攒上巨大的力气,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本薄书递予云飞重。“这是师傅走时送我的《天伦玄功》......让我好好练功......修身养性......看来我不能再修炼了......就送给姐姐吧......”
      “姐姐要好好修炼啊......以后就不会再有谁能欺负了......”
      云飞重轻轻接过这珍贵的遗赠,泣不成声,不住地拼命点头,赫连消滢握着书的手便垂了下去。黑夜里传来云飞重嘶声裂肺的哭喊......
      新月如勾,还在天空中挂着,夜风徐徐,却吹不走一缕悲伤。

      一心向往的江湖却是这么的叫人肝肠寸断,才踏入江湖一步就被江湖杀的措手不及,心中向往的殿堂原来是地狱。不知道云飞重有没有后悔过,但,她肯定愤恨着,愤恨着她曾经热爱的江湖。

      云飞重谢绝了云隐大师要为赫连消滢置办下葬,一个江湖弱女子在武林盟主的门下被杀害,是多么的绝望,所以,她拒绝了云隐大师,她拒绝了所有,她独自驮着赫连消滢的尸体跌跌撞撞向山谷里而去......

      “我云飞重今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空旷的山谷中只传来凄厉的回声,久久地回荡在黑夜里......

      终于破晓,埋葬了赫连消滢,云飞重悲痛的就要昏厥,天空中落下一道道雨来,这雨像一枚枚尖锐的短剑直刺向她,她已丢掉了头上的纱帽,衣衫也破烂不堪,她曾是大宋高贵的郡主,终于沦落到这最低最低里了。她希望雨再大一点,雨剑刺她更猛一点,好让她感受不得心里的痛,她浑身开始发冷起来,颤抖起来,终于,她一下子倒了下去,倒在这泥水里......灰暗的天空中纷纷落下雨剑,向那具敞开在泥水里破烂不堪的身体刺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醒来了,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矮榻上,其间有蓝衫小弟子出入,云飞重略略打量了一下屋子,是间简陋的木屋,云飞重支撑着坐起来,不觉得浑身一阵疼痛,蓝衫小弟子端上一碗煎好的草药上前道:“师傅已经替女侠运过功,现在趁热把药喝了吧。”

      药碗呈于前,云飞重略略迟疑了下还是接过喝了下去,满喉的甘苦。
      “师傅说,女侠的伤乃内伤为主,有寒毒攻肺,又有淤血积髓,还需要细细运功疗伤可能才会慢慢康复。”
      “多谢云隐大师好意,本姑娘还是不打扰了。”云飞重冷冷地说道,话毕,就倔强地掀被下床就要出门去。是善意也好,是虚情也罢!她拒绝一切帮助,她要感受江湖最无情的折磨,她还要细细体味这伤痛的滋味。
      那小弟子惊得直发愣,拦也不是,拉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女侠,师傅说你还需要继续养伤......”
      “告辞!”
      一声摔门,云飞重青色的长衫裹着还跌跌撞撞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屋里的逍遥小弟子还捧着碗愣在那里。

      走啊走,跌倒又爬起,她现在无敌了,她不再惧怕任何东西了,管他是竹叶青蛇还是六合弟子,管他是妖魔鬼怪还是魔头云居一,她都不再惧怕了,她天下无敌了,她狂笑起来,地动山摇。

      她吐血了,吐得是黑色的血,像这江湖上的人心,可是,赫连消滢也是江湖上的人,她的心是红色的,对,只有她的心才是红色的。

      走啊走,天又要黑了,她浑身冰冷、颤抖着,她又跌倒了,但这一次她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了一潭泉水,一潭冒着火焰的泉水,红色的火焰在潭中燃烧着,她急急忙忙爬了过去,就滚进了那潭火焰里,她太冷了她要燃烧自己,浴火重生。

      夕阳在天边西逝,将不远处几株原本青翠的不秋草染上一抹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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