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病》一般路过的干饭人

5、第 5 章

　　年关将至的京城是最热闹的，大部分孩子都穿着新棉衣。

　　年纪小点的嗦着手指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边眼巴巴地瞅，被年长一些的姐姐毫不留情地拽走。任由他哭闹打滚也没用，往往惹来自家长姐一个毫不留情的小巴掌拍在脑门或者后背，惹的小孩瘪着嘴要哭又不敢哭，直到看见大人方才像看见救星一般跑过去大声哭闹。

　　陆至清看着觉得好笑又好玩，隐约看见自家妹妹幼时模样。他从酒楼二楼往下去看，陆素商拽着披蓝袍的异域少女兴致高昂的冲进一家绸缎店，不禁无奈的拿起糕点就像往嘴里送，手腕却被人擒住，他不动声色，定睛去看，一张分外欠揍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灼热吐息喷薄，那人张嘴咬住剩下一半的糕点，却其实具有暗示性的盯着陆至清的双眼，像是捕猎的猛兽，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秦延祯舔唇，握住陆至清的手又紧了三分，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唇齿张开，舌尖卷过指腹，含住第一个指节，留下湿润的质感。

　　陆至清眼皮一掀，空闲的右手快准狠的拽住对方衣领将他狠狠惯在桌上，低头对上对方挑衅笑容，游刃有余的抽走左手在对方极其华贵的衣物前襟上缓缓擦拭：“小王爷，劝你自重。”

　　那人兀自笑起来，露出略尖虎牙，竟然衬的有几分可爱：“阿青。”

　　只是那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陆至清眼眸暗沉：“不许乱喊。”

　　秦延祯眨了眨眼，丝毫不在意自己被钳制，只带了三分调侃：“那，哥？”

　　“别乱攀亲戚。”陆至清懒得与他多话，小王爷今天一举一动都在说明他就是要缠着陆至清，陆至清也懒得顾及太多束手束脚，他放开秦延祯，只浅淡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可那人就像狗皮膏药般又黏上来，一句话就让陆至清定住脚跟：“看来素商妹妹和那个异域来客很是投缘呢。”

　　陆至清转过身去看他，那人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就让他心里一阵不舒服。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投下的阴影几乎要把人遮住。

　　陆至清烦了，这些年多少被磨了性子，可骨子里那股子傲气血性还在，只是往日里藏在一副清高外表下不显，这时遇到秦延祯，这股血又沸腾着叫嚣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又是一把扯住人衣领把人硬生生从桌子上拽下来，小王爷惯是会武，在边疆打滚数年，如战场征战的老兵经验老练，却也更为精湛。此刻由着陆至清动作粗鲁，却并不反抗，笑眯眯的看着人，嘴上哎呦呦，脚步却丝毫不见踉跄。

　　这人比他高。

　　这个认知让陆至清分外不爽，秦延祯倒是非常满意，他右手揽上陆至清的腰间，手掌覆在后腰按住，又把人往自己怀里逼。于是陆至清拽住秦延祯衣领的手一转抵住对方胸膛，秦延祯只瞧着对方墨色瞳孔中终于倒映出他的影子：“小王爷。”

　　他听见陆至清的声音，带着警告。

　　“嘴巴放干净点。”

　　“这件怎么样？”陆素商本就是青春洋溢的时候，更何况她还有一张秀丽面容。店中的夫人小姐都忍不住多看陆素商一眼，更有夫人瞧着她通身的气质不似一般人家，有心想去攀个交情，毕竟京城里再远的人都能顺藤摸瓜寻到关系。

　　自有眼尖的见识多的知道：这是先帝亲封的永乐郡主，镇国公的嫡亲女儿。

　　陆素商推着人进去试衣服，异域人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物，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不会穿。”

　　陆素商一合掌，干脆拉着对方进去，丝毫不顾人家脸上抗拒的表情。好半晌过后，异域少女才别别扭扭的出来，陆素商上下看了好几眼，大方的往掌柜桌上扔了碎银，拉着对方说要去领略大渊京都好风采。

　　这一领略，异域人手上大包小包一个不落。

　　“喂，陆家丫头！”

　　十几岁的少年郎脸上还残留些许婴儿肥，衬得他整个人显得肉嘟嘟又可爱，见人自带几分笑，很是讨人喜欢。王善乐右手扛着糖葫芦左手扯着不情不愿的钱义颠颠的往陆素商这边冲，一路上还大声喊叫，丝毫没有半点尊贵的气质，吸引了不知道多少路人眼光。

　　他见陆素商不理他，又满口的素商妹妹，陆家妹子一通乱喊，总算把那人喊的回头。陆素商将异域人护在身后，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王善乐。王善乐堪堪停止，把抗在肩上插满冰糖葫芦的冰糖葫芦棍儿往面前一摆，嬉皮笑脸道：“陆家妹妹，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陆素商并不立即搭话，眼睛看向后面慢悠悠把手揣进袖里垂头的钱义，又看向王善乐，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这样大庭广众喊我名字，岂不孟浪？”

　　她是在质问，可语气娇极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好像亲近的小女孩和你无意识的撒娇，不需其他就能让人心里变软。

　　王善乐见过多少美人，并不吃这套，可他想做毫不在意的模样调笑几句，却正好望进那双杏眼中，一下子所有调笑话语都说不出口，往日里凌厉口齿此刻半分话也说不出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确实是太过孟浪，连身子都站直，低着头却和做错事的小朋友一般不敢回话。

　　陆素商见他收敛，望着后面的钱义开口，脆生生问道：“后面的公子，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钱义憋着，一句话不说。

　　“莫非，是觉得我容貌粗鄙，入不了你的眼？”

　　“不敢。”钱义只闷闷答道，不说任何多余的话。

　　陆素商见这两人如同闷葫芦，才多了几分真心笑意。她踮着脚拿过最下面的一串糖葫芦递给异域人，才悠悠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追究，我收下这串糖葫芦，刚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眼见着对方牵着旁边姑娘的手走远了，王善乐看着陆素商的背影，一捣同样看呆的钱义。

　　钱义不爽道：“干嘛？”

　　王善乐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陆家妹妹长得如此漂亮，就算是猛虎也是胭脂虎。若得陆家妹妹这样的胭脂虎，在下是十分乐意的。”

　　钱义上手就给了王善乐后脑勺一巴掌：“喊谁呢？那是你陆家姐姐！”

　　王知水手里捧着一卷书端坐于庭院中，余光瞥见自家弟弟躲在遮挡物后鬼鬼祟祟张望，冷笑一声：“出来，站好。”

　　那王善乐就知道大势已去，老老实实把整个身子显出来，站在王知水面前低着头。

　　“我知你今日做得荒唐事，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知水慢条斯理的合上书，“既然这样，一直到年节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了。”

　　不顾王善乐阵阵哀嚎，王知水悠哉悠哉的出了庭院。甫一回到书房，便提笔写了一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后满意点头，唤来侍女，嘱咐她过几日再送去武安侯府。

　　这边王家姐姐教训完自家弟弟，那边房中二人倒是一团和气。异域人看着满屋大包裹小盒子有些发愣，像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有人可以这么爱买。这里十成九的东西都是陆素商嘴上说着要买给她的，十成十的都是她一手拎着的。

　　陆家小娘子可没带侍女，便苦了异域来客。

　　这异域人方才知道，原来同女子游玩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阿爹以前说过京城的女人很是磋磨人，也真是不假。

　　可她也不嫌烦，瞧着陆家小娘子高兴的模样，她便也高兴。故而被拽着东跑西跑，无所事事一下午，也不觉得无趣。

　　那厢陆素商坐在圆凳上，一手托着下巴用一双含笑杏眼望着她，她顿时在这笑眼中迷了魂去，再顾不得其他。

　　故而听陆素商问她叫什么名姓时，没有太多思考就脱口而出：“雪结释瑶。”

　　陆素商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眼睛一点一点垂下去。那双眼瞧着桌面，慢慢朝左看去，美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仿佛一副会动的美人画，使得原本平常的一切都活色生香起来。

　　她像是在琢磨这个四个字，从唇齿间珍而重之的过了一遍：“雪、结、释、瑶。”

　　仿若这四个字是什么了不得的珠玉宝物，需得仔细观瞧研究，使得这名字的主人霎时也升起一股子自豪骄傲的情绪来。

　　那墨色瞳孔最终回到雪结释瑶身上，陆素商赞道：“好名字！”

　　陆素商向来眼尖，即使那深色皮肤上两朵红云并不明显，还是叫她一眼看出来。

　　陆素商像是发现好玩的，在雪结释瑶别过脸去的时候向前一把拽住人胳膊，贴过去亲昵的撒娇：“别害羞呀！我不过夸赞了你的名字你便这样不好意思，要等我夸你的人的时候要如何呢？”

　　在草原上，别说女人，就算是最英武的汉子同她贴的再如何近，雪结释瑶都不起一丝杂念，偏生陆素商这样，她倒不知所措起来，却也不推开陆素商，只一个劲儿躲。

　　陆素商年纪要比雪结释瑶大一岁，身高却较这位异域来客要矮上一节，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双手搂着对方脖颈，看着雪结释瑶侧过去的脸颊一个劲儿发笑，直到对方那双眼半含无奈看下：“我、黑、粗糙，不好看。”

　　雪结释瑶顿了顿，吭哧吭哧好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细若蚊蝇的话来：“你，好看，白，珍珠。”

　　雪结释瑶这话说假也不假，她是草原上奔驰的狼崽，常年日晒下皮肤自然较常人要深，皮肤也更为粗糙，面颊上还有常年遭受强烈日晒形成的晒斑，更别提因为干燥而有些起皮的嘴唇。

　　陆素商自幼在徽州长大，好生养着，皮肤自然细嫩白皙，更别提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活脱脱徽州山野间蹦出的灵秀精灵。

　　但陆素商可不管这些，她强硬的掰过雪结释瑶的脸，嗔道：“说得什么胡话！你是天下第一最最好，只有草原方能养的出你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我就是喜欢你这张面庞，谁若是敢对你说三道四，我便撕了他的嘴去！叫他胡乱说话！”

　　雪结释瑶听不懂钟灵毓秀何意，但她知道什么叫“天下第一最最好”，她也看得清楚陆素商那双眼，知道那双眼睛从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