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新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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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顺心在堂外回禀道“大人，外头阴沉沉的。回程恐有骤雨，淋在半道上怕是不妥，费司赞的意思请大人暂歇，命人用快马将帖子送去太常寺别耽搁了奉帖的时辰。”
“也好。”许浑将帖子递给了顺心由他安排。转身有些尴尬看向叔侄两个道“秦大人，许某怕是要多叨扰个把时辰了。”
“便是留下来用膳也无妨。”秦庚又请他坐下，可许浑只想再吃块灰青糕。
这场骤雨大概下了一顿饭的功夫，渐渐止了势头，淅淅沥沥的半个时辰才放晴，初晴后的阳光比之前更艳了三分。
过了辰正许浑起身告辞，这会儿帖子已送去太常寺秘阁，一时许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出了太师府，顺心扶他上马即道“大人乃国之肱骨，眼下事毕由奴才着人送您回京兆府。”
“这……”许浑犹豫了片刻才道，“本府也不知道这是否合乎规矩，总还是领着他们回去的，少了礼官岂不难看？”
顺心自知失言，半鞠着身子道“瞧奴才这脑子，言语僭越，望府尹大人宽宥。”
许浑也不想猜他的用心，只望向身后的仪仗，没什么气力道“走吧。”
再回到定王府，已有不少贵客临门。许浑领着仪仗从侧门进去刚下马，有个年纪四十岁上下的大人乐呵呵地凑了过来，看服饰浅紫官袍，腰间束金玉带，头戴的进德冠可见此人圣恩隆重。
许浑先深施一礼不敢称呼，旁边顺心躬身道“见过许伯爷。”
许浑抬头再瞧他的模样气度，倒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定王生母许德妃的胞弟许汯，昇和三年恩及家人封良成伯。
“许府尹是头一遭来定王府，某家正好闲着，顺路引你去正堂。”许汯瞟了一眼顺心，他很自觉了退了半步。
“这……下官不敢。”许浑岂敢托大，这位可是定王的舅爷让他引路，实在孟浪。
“随意走走而已，许府尹别拘束。”许汯的笑意越发浓烈。
行过一处跨院正好四下无人，沿着院墙边的游廊走。许汯突然停了下来，身侧靠在一旁的石台上，双手捧着左膝，表情有些狰狞，嘴里“哎呦哎呦”轻声叫唤。
许浑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唱哪出，关切问道“伯爷，您这怎么了？”
“旧伤发作，烦许府尹扶某家到前头的亭子休息。”
许浑顺着指向看去，前头只有几株未长成的矮树和假山，并无落脚的亭子。半信半疑的将他扶向前，等到了拐弯处才瞧见那六角亭。这亭子正好被假山遮盖，若不细看真瞧不出来。
扶着许汯坐下，他边揉着右膝边问道“许府尹是昇和几年的进士？瞧着很年轻。”
“劳伯爷垂问，下官是昇和十年进士。”许浑道，
“那也五六年了，外边知州都是正四品，也只有京兆府是从三品，你可知为何？”许汯抬眼看向许浑问道，
“京兆府乃国都龙兴之地，照旧例是皇家子弟胜任，下官门衰祚薄，蒙圣人不弃委任此职……”许浑刚拽了一半的文，
许汯起手打断道“你的履历到底薄了些……祖上是哪里？”
许浑捉摸不透许汯本意，照实道“建州临邑许氏。”
“那倒是不远，某家是并州许门。”许汯捋着胡子，换只手开始揉起右膝了。
这话从哪说起，许浑只觉得好笑。建州、并州相隔甚远，却不知许伯爷提起此事有何用意？
“前些日子，听说张上将军有意招许府尹为婿？”
许汯忽又问起此事，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女儿家清白最为要紧。许浑即刻声辩道“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些小人浑说的，没影的事。”
许汯点点头，指向近处攀附着矮树而生的夕颜花，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瞧这花朝开夕败，根茎无骨只有依附身边的树木才能生长，好看是好看，可惜了……”
“伯爷不必忧心，这的花用处可不少，小时候没什么吃的，夕颜的嫩叶可充饥，花晒干了可做汤、做点心。”许浑顺手摘下一朵，放在掌中挪到许汯的眼前道“花苞内的种子还可治跌打肿痛呢。”
许汯咳了一阵才道“许府尹当真博学。”
“伯爷妙赞，下官弱冠前也喜欢看些医术杂说，故而知道些。”许浑道，
“哦。”许汯见许浑有意闲扯，又道“那可曾听说过前赵的贤相袁勃？”
许浑颔首示意他往下讲，此时一个煞风景的人出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我的舅老爷，可算是找到您了，前头已经开席，夫人正着急呢。”定王府管事眼睛挪向许浑道“许府尹怎么在这里，今日是家宴，只请了些姻亲……”
没等他说完，许浑自知定王府不待见他，何必多言遂道“叨扰了。”
拂袖而去，那管事拦住许浑的去路道“王府开阔，恐大人又走错，小的吩咐下人送大人出去。”
“有劳。”
许浑在管事的言辞中听出了轻蔑之意，这样的语调仿佛好久都没有听到了，还真是耐人回味。
好在许浑有先见之明，定王府离丰乐坊不远，正好去看看圣人赐下的宅邸如何。
许府的马车停在向西的十字大街边上，杜叔、高融等一众男丁都来了，乐水扶许浑上马，他又问道“大宅图则和钥匙都拿了吧？”
“少爷放心，都取来了。”钟永望道，
许浑坐在马车内细看图则，整个宅邸东西走向，从中间一分为二，许浑这边按原先大宅修建的话应该是后门。
大致划出前厅、正堂、后罩房、左右厢房院落、厨房、一一向杜叔吩咐，又道“西市修缮得差不多了，后头府里会拨出人来，你再去东市寻些瓦匠师傅，好歹收拾出来腊月前能住进去。”
“是，少爷过去瞧瞧哪些地方需要如何修缮，也好有个章程出来。”杜叔应道，
“此事上有旨意交托任司仓料理，其中的银钱，我是见不着的。章程定下后还要交给他办。”许浑道，
乐水听这话问道“何故要如此，到底是少爷您住里头……”
杜叔看向乐水教导道“旨意上言明是赐给京兆府尹的私宅，若哪一日少爷荣归，还是要上交的，又不是私产。”
“荣归”这个词，许浑听着很是受用，满脸笑意朝外头看去。
没多时车驾停了，高融掀起轿帘道“少爷，新宅子到了。”
许浑下了马车，只一眼不禁有些失望。这后门窄得很，又兼多年失修，上头爬满了青藤，正值夏季绿叶生长得极为浓密。
近看墙上出现了不少细纹，还真是年久失修。
杜叔上前开了锁，请许浑进去，不免宽慰道“将这门和后墙拆了重新建，换个宽敞些的就是了，收拾出来总也过得去。”
许浑轻咳了几声道“是，高融你记下来，这门拆了重建。”
四周转了转，前厅、正堂积灰太多、蛛网杂草样样俱全，也没什么看头。继而转向两侧院子，左厢房靠近后偏门与厨下邻近，右厢旁边还有一个小花园亭子，雅致清净。遂定下许浑自己住左厢，右厢给祖母住。
左厢屋前有一道较宽的院子，这里的花木要比别处开得娇艳，且没什么杂草。左边有口水井，上头搭着墙体，两户人家都能用这水，上头还有个碑，写着“各取所需”。
“前赵荣太公的典故，这屋子有些年头了。”高融在旁边道，
“可能只留了这碑嵌在墙里而已，若真是前赵的屋子，那早就倒了。”杜叔应和道，
许浑瞅了一眼，大步流星往后堂走去。后堂内被褥、洗漱日用之物一应俱全，不像是数十年没人住的样子。察觉不对劲的许浑，忙将门外的二人唤了进来。
“刚踏进这院子就觉得不大对劲了，看来此处有人居住……还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杜叔道，
高融有些错愕道“官府查封，门上落了封条，什么人敢擅自出入？”
杜叔和高融将屋内翻了个遍，只在床边的矮柜里发现了一个紫色香囊，香气浓郁。香囊上绣的是先帝时京城时兴的麒麟样式，跟现下不同的是麒麟体态。
可见是个旧物，上头的香气似乎不俗。许浑闻了片刻道“詹糖香、薄荷、艾蒿、黑沉香。这黑沉香是西域供品，是先帝五十岁大寿时西夏使者进贡之物，弥足珍贵，怎么会在这里？”
“少爷可知道先帝时，将黑沉香下赐给什么人？”杜叔问道，
许浑沉思了半晌才道“当时的皇长孙。”
“太子那个早夭的哥哥！”高融有些失敬地说了出来，
许浑轻轻皱眉没有闲情去纠正他，带着他们快步走向前头的书房，从连廊看过去，正好瞧见钟永望和乐水二人在右厢，草丛里不知在逮什么虫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新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