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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宪王府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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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了一会儿,许浑直喊累,要回自己宅邸歇歇,一夜无事,且到了第二日。
许浑还在屋内洗漱,外头一阵嘶鸣。不多时听得堂外有一人高声问候道“小的内府掌固云詹,来迎许府尹,许府尹可起了。”
高融侍奉穿好了圆领襕袍、玉带钩、长靿靴,将朝冠带好刚出来,那云詹凑到跟前上下瞧了瞧,低头从身后的小内侍手里接过一个托盘,捧到许浑面前道“这是昨儿郕国公挑了几个玉组佩,您瞧着哪件入眼,带着去吧。”
这几块玉意头都极好,双鱼、双桃、华盖、麒麟用鎏金银线系在一处,更难得的是这玉,通透清澈,是难得的上品。
许浑向上拱手谢恩道“不敢推辞。”
取了华盖配麒麟的那一组,云詹乖觉,将托盘转给后头的小内侍,亲自为许浑系上。
许浑本想推脱,他道“举手之劳,伺候大人一次是小人的福气。”
许浑含笑也不多说什么了,云詹系好后起身道“大人先上马车吧,车内备了些吃食,这一路过去也快些。”
这车驾要比许浑平日用的稳当,不愧是王府里的四匹马拉着跑的,里头一点也不颠簸,便是在里头吃些汤水想来也是无碍的。
云詹预备的是馕饼、酥酪、枣泥糕和一碟子蟹粉豆腐,许浑看着眼睛都直了。那云詹含笑道“国公吩咐后厨预备的,知道许府尹好这口,特意挑了几只,统共得了这么一小碗。”
许浑捧过它尝了一口,豆腐滑溜细嫩配着鲜美的蟹黄,滋味更胜往昔吃过的,又尝了尝,便放下吃起旁的来。
云詹看许浑用膳毫不避人,一点也不拿官架子,年纪又不比他大几岁,当下对许浑和气道“府尹大人,咱们启程了。”
许浑点了点头,他即下了车驾,吩咐小内侍驾马,自己在旁边陪侍随着车驾走。
宪王府在兴庆宫后头的长乐坊,占了整个坊的四分之一,将将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宪王门前肃然有府兵驻守,许浑下了马车,云詹向守卫的军候言语了几句,开了侧门请许浑入内。
此时天才蒙蒙亮,刚熄了烛火,也不慎看得清楚,云詹在前头带路,只觉得他脚下生风,许浑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自然也就没有闲情四处张望。
待到一处厅堂,云詹转身道“府尹稍后,小的进去通报。”
许浑拿出袖子里的锦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回道“有劳了。”趁这会子有忙整理了衣冠,清了清嗓子。
正有一婢女捧着两盏香茶走入庭院,好奇地看向许浑,又羞涩底下了头,路过许浑时屈膝问候,许浑很知礼地点头回应,那婢女不曾停留入了厅堂,没多时云詹请许浑进去。
偏厅内设有紫檀屏风一座,上绣着金玉满堂的吉祥图案,影绰绰里头坐着一位妇人,那妇人鬓边的珠钗晃动,似有些清脆,只听妇人小声抱怨道“又不是什么正日子,带这些劳什子做什么,王爷又不在府里,做样子给谁……”
许浑偶尔在白衡处听过一耳朵,这位宪王妃乃将门虎女,宪王年轻时也是一派的斯文公子,奉先帝恩旨赐婚,起初那几年还算凑活,只可怜王妃娘家能在朝里说得上话的几位去世的早,而后先帝也薨了,彼时宪王也曾想过换个妻的,可府中的幕僚道“王妃乃王爷发妻,先帝所赐,王爷弃之,可谓不孝之举;王妃经年未有大错,王爷无故休妻,无情尤甚,圣人怕是会怪罪的。”
这才绝了宪王的念头,多年夫妻早就色衰爱弛,王妃膝下只得一女,娇养得不可一世,可惜虽有嫡出的名份,一直未得县主的恩封,对于年后刚出嫁的长姐很是不屑。
从屏风后头的偏门走进一人,王妃的言语戛然而止,来者便是宪王长子郕国公。
郕国公拱手半躬身道“给母妃请安,今日有些俗礼劳烦王妃主持。”
宪王妃佯装高兴,端起旁边的香茶道“显儿来了,快外头坐吧,茶已备了,打发了他们,一道用早膳吧。”
郕国公执礼退出屏风,许浑忙作揖高声问候道“下官礼部侍郎许浑拜见王妃、国公。”
郕国公朝他浅笑道“许府尹来得好早,今日有劳府尹走一遭了。”
屏风后头久久没有动静,刚刚奉茶的婢女走出屏风道“王妃说‘天家娶亲,要劳动的人也不少,各位担着差事,别出纰漏,尽心便是。时辰也不早了,一应的物事都在外院预备妥当,请许府尹同内府当差的几位好生送去县公府吧’。”
“是,是。”许浑躬身答应,告退出去。
堂外内宫奉命而来的几位,冯明、费司赞以及两位典赞已在外恭候。
冯明上前将礼单递给许浑,费司赞面上露出些怒色,作揖后道“既然许侍郎到了,这礼单可还要再对一遍?”
冯明给了她一记白眼,朝许浑道“时辰不早了,再对一遍若是耽搁了时辰,谁能担待,这礼单来来回回昨天已经对了三四遍,有何不妥……”压低了声音撇过头去道“要你来指手画脚……”
“你……”费司赞怒目而视,当下便要吵嚷开,
许浑拿着礼单,压着声音道“这是什么地方,要在这里分辨什么,休要多言,到外院再说。”
他二人不好拂逆许浑的意思,一起到了外院。
停在一边的板车上放着大雁和羔羊,那雁被绑了个结实,只瞧着嗓子那里一动一动的发出呜咽之声,旁边的羊羔“咩咩”叫着可欢快了,这车的后面放着酒黍各一斛,余下稷稻米面放在另两辆板车上。
后头还有十几个婢女、内侍捧着托盘,上头具是些妇人家的钗环玉饰等物,其中一对凤凰玉璧、一副赤金头面、几箱锦缎是宫里赏下来的,其余二十几样皆是王府自行添置。
他看向冯明道“王妃的意思,别出纰漏。你们再耐烦些,完了差事自有天恩……”
费司赞接过许浑手中的礼单,与同来的典赞一一清点。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从后头的聘礼队伍里折返回来,与冯明道“这锦缎数目不对,怎么只有十六匹?”
冯明装聋作哑,眼睛瞅向一旁两仪门边上的石墩子上头,许浑瞧着轻咳了一声,见他还没有答话的意思,不免道“冯给事明白回话。”
那冯明极不情愿,转过头指着那锦缎道“照规制便是如此,司赞说数目不对,那要多少?”
“按制亲王纳彩,内赏锦缎五十四,皇子三十六,皇孙二十七;如何只有十六匹?”费司赞问道,
冯明倒觉得好笑道“这怕是要问汪公和耿寺卿,我们底下办事的怎么敢定这些数目,内宫赏下多少,国公娶亲难道咱们还敢贪不成?”
许浑见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本想细问问,还没等他说话,费司赞这把火马上烧向许浑道“大人位居侍郎,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置?礼部又是如何定下的?奴婢分属内宫,这事儿皆是要回明了的。”
许浑刚坐上礼部侍郎才两天,相关条目都还没沾手,哪里知道这许多,正要答话,二仪门处云詹走了过来。
云詹先向许浑作揖后问道“时辰不早了,府尹怎么还不催促他们启程。”
许浑向是看到救星,道出了前因。
那云詹向费司赞解释道“国公虽是皇孙,可典制上仅注明为太孙纳彩之数,二者岂能混淆,况且礼单数目都是圣人亲瞧过的,自然不是司赞大人再费心……快些过去,别勿了时辰。”
见云詹搬出圣人,费司赞也不敢再多言,回到纳彩的队伍中,许浑见如此,由冯明扶上马,外头锣鼓敲响,寅初刻由王府出发,还好不算晚。
这一路冯明帮许浑牵马,纳彩的队伍行进缓慢,过去起码要一个时辰。许浑瞧着沿街由金吾卫清道,人在马上不好打瞌睡,便问起冯明方才的事。
冯明原不大乐意讲,等走过兴庆宫才道“府尹大人,内宫的情形您知之甚少;那司赞与温华殿亲厚怕是起了些心思,耽误时辰好毁了国公的姻缘。”
温华殿不用多讲,自是定王生母许德妃的寝宫。
许浑忽而又问道“那云詹与是内府的,费司赞怎么不敢与他辨上一辩。”
“大人错了,云詹虽分属内府,可早年拨入王府伺候,是国公身边最得力的,像他们若是有运……”冯明马上自己打嘴,与许浑赔笑,乖乖牵马。
许浑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若是有运,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在传太子薄寿,谁不想做这美梦。
直到许浑沿街瞧见了第十二家点心铺子后,终于到了上庸县公府。门外红灯笼高挂一派的喜气,外头迎候是栾右相与尚书左丞聂暄,还有范家的两位公子。
许浑走到县公府门前,下马先与他二人作揖寒暄了几句。后头冯明、费司赞将纳彩的物事一一送进府内,不多时外院就给摆满了。
栾相夫人范氏接过礼单,看着不住点头,由管家清点核对。
栾右相将许浑让到正堂,奉上茶点。推脱不过,坐在左下首的位置。眼下范府无长辈主持,由姑父、姑妈代为料理。
许浑刚吃了些枣花酥,正细细品这滋味,堂外一妇人高声道“帖子好了。”
来人正是张侯夫人,看许浑坐在堂内,满脸笑盈盈的,众人只当她是为范府嫁女高兴。
许浑忙起身作揖问候张侯夫人,她将盛帖子的托盘交到栾相夫人手里,朝许浑道“府尹大人客气了,您这会儿是奉皇命行事,不用多礼。”
聂暄见岳母大人过来,忙请到右上首。张侯夫人露出些喜色道“到底是远亲,由栾相夫妻坐上首吧,我去后头绣阁与侄女说说话。”
栾范氏再三挽留,张侯夫人只悄悄对她说道“妱儿有身孕还在后头呢,我过去照看着……”
栾范氏瞧向聂暄,与她耳语了几句,这才点头放她过去。自己细看了两本帖子,头本上誊写了祖上三代的明目,另一本是生辰八字。
范氏三代,从曾祖起便为西南边军效力。祖父范稳公,追赠定远将军,上骑都尉;父范良,上庸县公、骠骑大将军,母范满氏,纪国侯之女,上庸县公夫人……
栾范氏喜上眉梢对栾相道“请谁执笔写得这样好。”
栾相也过去瞧了瞧,顺着胡须点点头道“国子监的一位儒生,乔老举荐过来的,想来不差。”
由范家长子捧过来递给许浑,与他而言可看可不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喝了盏茶才辞了出来,将两本帖子交给冯明,又同队伍回到宪王府。
等到了王府偏厅,已是艳阳高照,想来快到巳时了。偏厅内除了郕国公,还有五位年轻的皇孙,大的看上去已有十五六了,小的才五六岁。
许浑进内作揖,由冯明将帖子交于宪王妃过目。
其中最小的一位皇孙萧易看着新鲜不免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像五弟你,日上三竿才起身。若是父王在王府,仔细你的屁股。”郕国公对面坐着的应该是宪王次子萧旸,乃次妃龚氏所出。
萧易朝他吐了吐舌头,跳下椅子从侧门跑出了偏厅。
“你……”萧旸刚要起身,屏风后头宪王妃出言道“由他去吧,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没的拘坏了性子。”
不多时,冯明又将托盘捧了出来,原本范氏女边上又多了一本。宪王妃又道“皇孙玉牒不好擅取,礼部行文宗正寺吧,上头是郕国公的八字,辛苦府尹跑这一遭了。”
“玉牒昨日已经请出,臣奉旨办事谈不上辛苦,又是皇族的喜事,臣万分荣幸。”许浑回话礼数周到,谦和恭敬。
“天气炎热,许府尹到前厅歇息会儿,用些小食吧。”郕国公道,
“谢国公,昨儿太常寺吩咐了,晌午前要将八字送过去。若是无事,下官就不留了。”许浑道,
萧旸闻言,心中顿感不大对劲;旁人若是得大哥款留恨不得呆上三天三日,这位许府尹倒像是有意避开。
许浑退出偏厅,与冯明一道将东西送去太常寺。云詹见他们从二仪门出来,忙迎了上去拦住他们,作揖道“许府尹,小的有几句话与冯给事讲,请您稍后一会儿。”
许浑很自觉的往远处走了几步,还没等他走到边上的花圃旁,冯明就赶了上来。
许浑也没追问,二人上了马车赶往太常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