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谏曰》没吃豆花

102、妙人汪尚书

　　许浑昨日接到东宫旨意，翌日一早与岳览一起到了礼部正院。
　　礼部比较刑部与大理寺少了几分肃目，一路上多是桑榆柏树极少看到花的。连门口迎候的小吏通身上下都透出一个“礼”字，想来尚书大人御下极为有方。
　　可据许浑所知这位汪尚书，只有一个令人称赞的优势，便是过目不忘，无论是多拗口的文章还是刑名法典，几乎看一遍就能信手拈来。先帝朝时，汪尚书官职不过尔尔，他本意是要辞官的，程相劝说了几次后又遇上朝局突变，才由程相举荐二年前升任尚书。
　　汪仲卿见是他们，忙起身相迎“许府尹、岳寺丞来得好早。”
　　许岳二人作揖道“见过汪公。”
　　“耿寺卿今日与内府的几位内侍官还有宗正寺的几位，去清点两府喜事下赐的物事，开出单子上奏请旨，今日就来不了。”岳览道，
　　“倪少卿呢，近来都瞧不怎么见他？”汪仲卿问道，
　　“汪公忘了，少卿同宪王一道去永陵了。”岳览道，
　　“哦，瞧我这记性，那两府的亲事可要上奏请宪王回京？”汪公这一问倒像是深思熟虑过的一般，
　　“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宪王离京，定王也不在京城，汪公一本两带，岂不便宜。”岳览调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也是，成亲是大事不能等闲视之，我这就上书。”汪公说着，就要去书案前写奏疏，
　　许浑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开怀。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日耿寺卿要骂人，今儿直接不来了，原来这位汪尚书当真一根筋啊！
　　许浑强忍着笑意，阻止道“汪公不忙，咱们先谈正事要紧，圣人是祖父辈的，若是有诏自会有旨意，两位王爷各有差事，况且正日子还未定下来，也不急于一时。”
　　汪仲卿十分纳谏，立马搁下笔，说起两府纳彩和问名。
　　相处下来许浑只觉得汪公是个妙人，他好奇这般庸庸碌碌的尚书，怎么没人把他踩下去的。
　　岳览见许浑脸上含笑，用手肘处拱了他一下道“好好听着，这可是你的差事。”
　　依照规制自皇子以下至于九品皆同，雁一只、羔羊一只、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旁的若有添减都是自家的事情。这些物事出自光禄寺，耿寺卿应该会一起带回礼部。
　　许浑忽问道“可定了什么日子纳彩？”
　　“明儿先去宪王府、上庸县公府，完了纳彩和问名；后儿去定王府、秦太师府，你的差事就算完了。”岳览在旁说道，
　　汪仲卿附和着点了点头，又道“许府尹还是以京兆府的差事为重，礼部不过是借你完了这件大事，旁的本部会和太常寺、宗正寺等几位看着料理的。”
　　这般火急火燎的行事，许浑顿时起了疑，看向岳览的眼神满是疑问，又道“礼官的服制可有现成的？”
　　“按例皇子成婚才有正副礼官、从使官，皇孙不在其列，若是封了太孙那另当别论，圣人透过意思，两府的亲事内宫除赏赐外，另赏两位国公食邑三百户。”汪仲卿道，
　　许浑盘算过，单论一位皇孙，满打满算这一场成亲下来，再加上各部的赏钱起码十万贯还打不住。
　　许浑好奇又多问了一句“原先两位国公没有食邑吗？”
　　“自高祖时定了规制，亲王赏全邑，皇子赏半邑，孙未成婚者赏爵无邑，成婚者食邑三百户。”汪仲卿像是背书一般将规矩说了个明白，
　　许浑料想还是生在皇族好，能吃饱穿暖，就是不知道命长不长。
　　商议定了过府纳彩的时辰、人员、仪仗。
　　不过时，内府有几位内侍官过来，将明日用的礼单及物事送了过来，请汪仲卿到外院清点。
　　正堂内只有许岳二人，许浑喝了口茶，刚跟岳览对上眸子，劈头就问道“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岳览见瞒不过他道“原先邸报上只有郕国公成婚的旨意，郇国公的旨意是后加的，我问了太医署的人才知道近来许德妃不大好，秘阁侍郎上奏说要冲喜，这才许两府一起办亲事。”
　　许浑心说这只怕是其一，圣人的胞妹宜城长公主与许德妃投缘，去年若不是长公主进言，定王料想不会这么轻易能返京的。圣人抱病，长公主屡次进宫问候，应该不会只絮叨他们的兄妹之情。
　　清点完毕，汪仲卿引着两位内侍进正堂叙话，又向许浑和岳览引荐道“这位是内常侍方少监，另一位是内府内给事冯明。”
　　双方见礼落座，方少监看着岁数跟夏内侍差不多，是个老练通达的模样，可嗓音却不大中听，其开口似有一股子鸭子味“与耿寺卿商量定了，午后这些东西运往两家王府，便由礼部差人送去吧。明儿寅时，内府冯明、尚仪局的费司赞，两位典赞奉教令与……”
　　此时方少监的眼神落在许浑身上，又接着道“许府尹一同往宪王府将纳彩的东西送去上庸县公府，行纳彩和问名之礼。出县公府，誊写国公夫人的名帖先奉于宪王妃，由王妃瞧过后交礼部。这项差事就算完了。”
　　许浑听着只觉得烦琐，无太大的难处，徐徐点头附和。
　　“后儿定王府也是一般的路数，许府尹走过明日这一遭，自然就无妨了。”方少监说了这一大通话，端起边上的茶盏饮了个痛快。
　　冯明站在方少监身后，见缝插针说道“只是寅时就要点齐物件启程，小的与司赞等几位就先到王府，许府尹早来两刻就行了。王府规矩大，别拘束了您。”
　　许浑含笑谢过，旁边坐着的方少监就不乐意了“你这什么话，许府尹侍奉过圣人，如今在东宫也挂着职衔，又岂会觉着王府拘束？”
　　冯明自知失言，忙向几位行礼告罪。方少监道“你也累了，外头歇着吧。”
　　冯明不敢违拗上意，忙告退出了礼部正堂。
　　方少监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般的口无遮拦，也不知孙承旨是怎么教导的。”
　　“少监别动气，冯给事原与本府见过几次面，知道本府的为人，调笑几句吧了，天气炎热别伤了身子。”许浑劝了几句，
　　“许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从三品了，何愁日后不能封侯拜相。这些孩子还能旧日的脾气待人，这会儿不懂礼数，日后可是要吃亏的。”方少监这话倒是很有意思。
　　汪仲卿也出来打圆场，才揭过方才这段插曲，又喝了半柱香的茶，许岳二人从礼部告辞回衙。
　　路过宜阳坊的时候，一向低调以曲乐著称的来宜楼外，沿着聚着不少公子、员外不知在往内看什么。
　　许浑也好奇问了岳览一句，那岳览眼皮子都没抬瞧着手里的书说道“听说来宜楼的东家邀了五位美人到京城，从初四日起到初八日止，沿永安渠从大通坊至辅兴坊以花船庆乞巧，花船上五位美人奏琴起舞，这可是一场好戏。”
　　“哪五位这般惹眼？”
　　“江南道的琵琶首席柳簪娘、平江府乐坊舞姬莫舒儿、京兆府乐坊剑舞娘子公孙氏、兴元府春意楼舞姬韦怜娘以及来宜楼自家的花魁漱香。他们家这回可是大手笔，还请了京兆府乐坊的人，你却不知？”岳览抬头问向他，
　　“这事儿归杨司户调度，西市重建多有靡费，也能添些进项，想来是这个缘故吧。”许浑道，
　　“你们京兆府行事，原来你这府尹是摆着玩呢？”岳览半带调侃的问道，
　　“不是，我上回病了几日，衙门里的差事暂拖白少尹料理，想来这事也着急，才没向我禀告。”许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同我解释什么，我又不是你上峰，何况你的官衔由在我之上，别一副受审的模样。”岳览又底下头看书，
　　许浑撇撇嘴，掀起帘幔对着外头的太常寺差役道“这般闹腾，快快过去。”
　　行过宜阳坊，岳览忽抬头看着许浑问道“前日拜会秘阁郎中，他说我近来面犯桃花，你瞧着呢？”
　　许浑狠看了他好一会儿，挖苦道“不过是乞巧节将至，女孩子们春心萌动罢了，你都快而立了，还信这个。”
　　岳览白眼翻上了天，自看书不再说话。将许浑送到京兆府，岳览等直径回了太常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