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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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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好了!你这坐姿像什么样子,看看人家江蓠,无论是坐还是站都比你端正。你们平日里总是玩在一块,怎么不向人家学学”,北紫一进门,看到北落半倚在桌旁,便唠叨起来。
南鱼往江蓠那看去,他的确坐得端端正正,腰背都挺得笔直,衣摆、袖子都规规整整垂在身前,俨然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见他坐得规矩,南鱼也悄悄挺起身子。她余光看到江蓠听着北紫的话低头忍笑,看来是已经习惯了。
“哎呦”,北夫人急忙推北紫的背,将他往主位推去,“南鱼姑娘还在呢,给他留些颜面吧”。
北紫睨了眼南鱼,闭上嘴顺着北夫人的动作走上主位坐好。
将军府的规矩并不多,吃饭、喝酒、聊天倒也都算自在,北紫和北夫人对南鱼和善非常。
南鱼看着桌上的菜和酒,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虽然都是自己没吃过的菜色,但口味倒是熟悉。
酒过三巡,众人话起家常。
“南鱼,你父亲近来身体好些了吗?”北紫问道。
“多谢大将军关心,平日里已经没有大碍了,赶上阴雨天腿还是会痛起来。好在阿娘时常照顾着,倒也不算难捱”,南鱼宽慰笑笑,想让北紫安心些。
“入宫前,他可有嘱咐你什么?”
南鱼垂眸想了一会儿,迎着北紫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
“嗯”,北紫的眉头明显沉下去,他低低沉吟一声,没再说话。
看到北紫情绪有些消沉,北夫人连忙接过他的话,“你一个姑娘家,入朝为官要与这形形色色的男人为伍,难免让人担忧”,悲伤的神色在她眉目间流转,看得出她是真心心疼眼前的孩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往后,你便把这儿当作你的家,若是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便与我说,胭脂水粉、吃穿用度,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来与我讲。”
“嗯!”南鱼笑起来,眼睛跟着弯成月牙,“谢谢北夫人”。
“不只是吃吃喝喝,往后如若有人敢欺负你,让你受委屈,本将军给你撑腰,这将军府就是你在吴都的靠山”,北紫说得极为诚恳。
对南鱼来说,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人愿意如此照顾自己,她感动极了。眨巴几次眼睛,才将将把眼泪憋回去。
南鱼起身给北紫行了个大礼,“多谢大将军”。
“哎,起来起来,你父亲与我素来交好,如今你被迫入朝为官,照拂你是我应当做的”,北紫顿了顿,眼睛亮起来,他拍了拍桌子,看着南鱼说道,“不如我将你收为干女儿,往后没人敢动你!”
“不行!”
北落猛地起身,将身前的桌案都撞翻了,酒杯和盘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因为这声巨响,四束震惊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他攥紧拳头,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有些茫然,磕磕绊绊、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是觉得,这个,我们将军府到处都铜墙铁壁的,没有姑娘住的地方……这多不合适啊”。
他眼神飘向江蓠,江蓠立即会意。
“也是,将军府里丫鬟不多,平日里接触的也净是舞刀弄枪的粗人,姑娘家住进来恐有诸多不便”,江蓠看向南鱼继续说道,“大将军是一片好心,怕你受了委屈”。
南鱼还没来得及插嘴,北紫就立马接上江蓠的话,“这有什么的,日后如果南鱼住进来,买一批丫鬟专门照顾她就是了,家中还有夫人作伴,这不比独自一人住在那书云府好多了?”
北紫看向南鱼,寻求认同。
南鱼刚要说话,又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那!那便让她住进来好了,认……认什么干女儿!”
“你这臭小子,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这是怕南鱼在朝廷上受人欺负。认了干女儿,身份便不一样了,日后他人因着我的身份也要考量三分,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我……”
北夫人盯着北落逐渐涨红的脸,眼神在他脸上流转,似乎明白了北落的心思。
她压下笑意,转身对北紫道,“孩子们有孩子们的顾虑,这么大的事情急不得”,看到北落表情稍稍松了些,北夫人继续道,“况且咱们也还没问过南云峰的意思,南云峰对女儿可宝贝着呢,这让你夺了去,他怕是要来和你大闹一场”。
也许是想到南云峰与自己争论不休的样子,北紫一阵头痛,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从长计议”。
北落刚刚松下一口气。
“不过……”北紫又说道。
北落听着他的声音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必不许忍气吞声,像你父亲一样”,北紫盯着南鱼等她回应。
“是”,南鱼乖巧笑起来,“南鱼遵命!”
江蓠侧目看向还呆站在那的北落,干咳一声提醒他,顺手拿起酒杯,将笑意埋进酒里。
听到江蓠的声音,北落发觉众人都已落座,唯独自己站在正厅中,脚边零零落落。他有些局促。
“江蓠,吃饱了吗”,听到北落的声音,江蓠喝酒的手顿在空中,“吃饱了来拿折扇”。
说完,北落就顶着通红的脸大步走出正厅。
江蓠连忙点头笑着起身,扽了扽衣服,向北紫和北夫人行礼。
“什么折扇?”北夫人问道。
“是北落打赌输给我的”,江蓠笑着说道。
北夫人知道北落的脾性,想着自己的儿子是咬着牙根将折扇输给江蓠,跟着笑起来。她顺势看向南鱼,“你们小孩子一块去玩吧”,似乎是不放心自己那气盛的儿子,她又嘱咐江蓠,“你心思细,多照顾着点南鱼”。
江蓠应下,行礼退出正厅,南鱼顺势跟在他身后。
“喏”,北落取了扇子丢到江蓠怀里,扇子在江蓠手中跳了几下,才勉强接住。北落虽然动作坦率,但眼神却还总是留恋地看向它。
三个人面面相觑,因着刚刚的事情,气氛有些微妙。
“若是你这样排兵布阵,定不可能取胜。”
“怎么不能,这阵型对抗你的军队绰绰有余。”
不远处,吵闹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他们默契迈步顺着声音走去。廊亭下,林檎和一众将士在沙盘上用石子摆阵,切磋探讨用兵之策。三人围在一旁凑起热闹来。
“为何将营地驻扎在山脚下,此地地势低洼,难攻难守,驻扎在此恐怕凶多吉少。”
“这几日常吹北风,夜间风力大而流速快”,执棋子的将士伸手指向地图,“北方地势虽高,但有大片芦苇荡。如果我们驻扎在南侧的山脚下,夜间向北方投火石,定能打他们措手不及,大获全胜”。
“嗯……言之有理”,旁边围观的将士们议论起来,纷纷感叹他的策略。
“若是下雨该如何?”南鱼声音虽小,却将在场嘈杂的声音清了个一干二净。
那手里握着石子的将士看向南鱼,虽是拱了拱手,却没起身,“南大人身为占星师,这天上有没有云难道看不出来?天上云量稀薄,何来下雨一说?”
南鱼从怀里掏出昨日观测的星象图放在桌上,在一群高大威猛的将士之间她显得格外娇小。她早就听闻,军营中的将士大多认为占星师是投机取巧之辈,心里大多是不满的。
她规规矩矩地将星象图展平,动作轻柔但不卑不亢,她指图说道,“这片形状像是一根钩子的星宿是东方七宿中的尾宿,钩子尾部这两颗星的高度变化能够预测旱涝”,她手指轻轻点了点图上的两个黑点,“昨晚东侧的这颗星明显高于西侧,预示近来雨水充沛。”
众人在星盘图上看了个来回,面面相觑。
“就凭这两个黑点子,你就能断定我这计策行不通?”
南鱼指向银钩旁边一片细小的黑点,“这片星星形状似鱼,是一条在天河中游泳的鱼。昨晚这片星星并不亮,鱼没有从河水中跳出来,便说明天河中的水尚且足以淹没鱼儿,也能说明近来民间雨量大”。
手里握着石子的将士垂眸看着南鱼,心里有些气恼却无话可说。
南鱼向他微微施了一礼,一双眼睛透露极其认真的神色,“南鱼只是占星师,自是不如武将懂得用兵之策,也自知没有上阵杀敌的本事。我不敢也没有说您的计策不佳,只是近来天象所致,不宜采用火攻。若是气候干燥,相信用此法定能不费吹灰之力大败敌军。如若能因为星象图在战场上为大家出一份微薄之力,南鱼荣幸非常。”
听着南鱼谦卑而诚恳的语气,周遭的一众将士姿态纷纷柔和下来。他们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占星师的善意和作用,也惊叹于一个女儿家善用所长在兵家策略上侃侃而谈。
“行了”,北落从人群后走上前,叉着腰站在南鱼身后,“今儿就到这,明儿再切磋战略吧”。
不知怎的,北落表面上虽如往常一般,众人却在他语气中却听出些欢快和得意来。
众将士行礼告退,刚走了几步天上就飘起雨点。刚开始是几滴,没一会儿,雨势骤然加大,水雾弥漫在空气中,烟气缭绕,宛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