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银河点狼烟》芫肆

21、第 21 章

　　酒已半酣，宴会上的气氛已经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欢快，言语间虽还是饱含深意，但众人的热情也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皇上摆摆手，让舞姬退了下去，音乐一停四周变得安静下来，只有酒杯和餐具之间磕碰发出的清脆声响。

　　晚宴很快到了尾声，各宫妃嫔之间的争斗告一段落，没有人在这场明争暗斗中获得好处，眼看已将招数用尽，便各自散去了。

　　妃嫔们纷纷回宫，淑妃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第一次能够如此得意地坐在宫廷家宴之上，享尽荣宠。这是从前的她不敢想象的。曾经她是那个只敢坐在角落里的妃子，如今，风水轮流转，那种成为宴会焦点的魅力，她欲罢不能，向皇上请了安后她心满意足地离去。

　　只剩皇上和公主在大殿之内，门外侍卫来报，玄校请见。

　　看着玄校之身前来，头发穿着光亮整洁，想来是等了许久。

　　“中秋团圆之夜，爱卿所为何事？”

　　“臣有要事禀报陛下”，玄校跪在地上，庄重对皇上说道。

　　“皇兄先忙”，盛扶光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玄校制止。

　　“公主殿下，此事与殿下有关”，玄校目光略有深意看向盛扶光。

　　得了皇上点头应允，她重新坐下来，看着玄校。

　　“陛下，这盘棋该动了”，玄校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脸上的笑意意味不明。

　　皇上的酒意消了大半，看着玄校没开口。

　　“天象异动”，玄校站起身，缓缓说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

　　有人说，自从那日在夜宴之后，公主像是变了个人，似乎整日都将自己关在怡月殿的密室中，整日念念有词。

　　也有人说，玄校和皇上之间似乎达成了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默契。

　　众人不知道这些变化将会导致什么，只是感觉到暗流涌起，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

　　“是烟火！”

　　南鱼坐在书云府屋顶上，看着远处的烟火炸开，心里一片欢腾。

　　“你这府邸看烟花竟能看得如此清晰，当真是妙啊”，江蓠晃着折扇对南鱼感叹道，“不过”，江蓠话锋一转，看向北落，“你是怎么知道书云府看烟火最好看的？”

　　“少管”，北落撇嘴回答，将江蓠的折扇推远了些。他瞥了眼南鱼，见她完全沉浸在烟火的绚丽中，暗暗松了口气。

　　烟火亮起，短暂的亮如白昼之后，世界重新变成无尽的黑暗，南鱼盯着远处炸开的光亮正看得入迷。

　　“中秋节许了什么愿吗？”北落问道。

　　“少将军不是不信天道吗，怎么还问这个？”南鱼的目光没移开，眼睛里是远处映射的光。

　　“我是想问你……”

　　“哇！刚刚那个你看到了吗！它是今天晚上最大的烟火！”南鱼目光没收回来，伸手抓着北落的衣袖晃了晃，另一只手指向远处绽夜的烟火。

　　北落顺着受力的袖子向一旁看去，看她月中聚雪，目光灿若星河。

　　“好看”，他呆愣愣应道。

　　南鱼回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前一秒，北落别开了目光。

　　“你刚刚想问什么？”南鱼双眸灵润，时而被烟火照亮，时而在夜色里只留星光几点。

　　“问你许了什么愿”，北落轻声问道。

　　南鱼想了想，声音低下去。“希望我能早日还家”，她生怕北落看到她眼中复杂的神情，急忙别开眼。回家，这个词对她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动作，而是她所有计划的终点。

　　“哦”，北落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着南鱼的目光一同看向远处。

　　“呐。”

　　北落将藏在身后的花灯放在南鱼手上，她先是一惊，随后欣喜起来。

　　“你会做这个？”她看着手中的花灯笑意盎然。

　　“原是不会的”，北落如实答道，“只是看姑娘家中秋都会提着花灯，你也是姑娘，也应该有一个，便去找母亲学了”，北落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只是我手笨，扎得不好看”。

　　南鱼面颊鼓起来，欢喜之情就快要从她小鹿般澄澈的眼睛里溢出来，“比我做得好”，她真诚说道。

　　“那这么说，我真是聪明极了，一学便学会了”，北落将下巴扬了扬，得意说道。

　　“那是自然”，南鱼这番话说得倒也算是真心。

　　“少将军，我的呢”，江蓠看着花灯，摇起折扇故意问道。

　　“你的什么？你也是姑娘家？要提花灯吗？”

　　北落数落起江蓠来，总是嘴下不留情的。

　　“啧，我的中秋礼物呢？”

　　江蓠将双手摊在身前，表达自己身前空无一物的悲凉。

　　南鱼目光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满眼都是笑意。

　　“在将军府”，北落认真答道。

　　“真的有啊，这……这多不好意思，我也没准备什么，你看……”

　　听到北落真的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倒是江蓠变得支吾起来。

　　“折坏的五六十个花灯，都送给你，一会儿随我去将军府搬走”，北落拍了拍江蓠。

　　江蓠用折扇将他的手打掉，打开扇子狂扇，企图为自己消消火气。

　　清风伴月，星河似画，花灯鉴心。

　　“有人！”北落突然低声短促的说道，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着不远处的人影说道。

　　烟火照亮夜空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书云府外墙边，站着一个人。

　　北落的手抓住佩剑，将南鱼和江蓠带下屋檐，三人站在院子里，神色紧张。

　　“是谁”，南鱼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北落摇摇头，他将手指立在嘴边，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他听着屋外的响动，那人也很聪明，懂得利用烟火的声音掩盖脚步。

　　北落猛地踩着外墙腾空而起，轻巧落在那人身后，用剑鞘抵住那人的脖子，在耳边沉沉说了句，“别动”。

　　将人带进了书云府，借着光亮他们看清了这人的脸。

　　“月麟香？”看着正被北落的剑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的女子，南鱼疑惑问道。

　　北落的神情严肃起来，与刚刚屋顶上的神态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无论是南鱼还是江蓠看来都是桀骜狠戾的。

　　“想来就是这位女子在你们被跟踪之日射出短箭的吧？”江蓠柔声问道。

　　南鱼曾怀疑过那人是月麟香，可她从未与人说过。江蓠未曾见过月麟香却能将将此事与她联系起来，南鱼疑惑望着他。

　　不止南鱼，北落听了他的话，手上的力道也随着松了松，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狠戾目光打在江蓠身上，打得他一个激灵。

　　“何出此言？”南鱼问道。

　　“苏合香”，江蓠顺着南鱼的话答道，“她身上苏合香的味道很浓”。

　　听了江蓠的话，南鱼深吸口气，的确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松香味。

　　月麟香虽是被擒住，但她神情自若，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只是顺从地垂下眼眸。

　　南鱼目光看向北落，歪了歪头，是在问他是不是可以松手慢慢聊。

　　感受到南鱼的目光，北落想了一瞬，松开手站在她身后，但目光始终在她身上流转，观察她可能发出的动作。

　　“是我”，她干脆地承认，气息平稳，丝毫没有刚刚被人擒住的痕迹。

　　“那日在将军府门口躲在暗处的人，是你吗？”

　　北落的声音听起来阴沉极了，听得出，他对月麟香没有信任可言。

　　月麟香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如何知道那日她在将军府，又是如何得知她会在那个时候离开？”北落连连发问，是要将此事刨根问底的态度。

　　“碰巧路过”，月麟香淡淡说道，似是没有将什么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

　　“碰巧？”北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你碰巧路过将军府？”

　　“嗯”，月麟香似乎是铁了心要和北落作对一般，话少得可怜。

　　烟花依旧在夜空绽放，将周围映成彩色。只是书云府的四个人再无闲心静静欣赏，此刻烟火照亮的，是北落漆黑的眸子。

　　“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南鱼做了个请的手势。

　　北落心里虽是不想让她进正厅，但南鱼如此说了，他便顺从地跟在月麟香身后。

　　这女子身上有太多秘密，他直觉觉得，此人十分危险。

　　“能将只见过两次的女子带进府里，大抵是只有你做得出来”，北落将南鱼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这不是有你在吗”，南鱼看着他，“不然我是断断不敢的”，说完向正厅走去。

　　她本是将事实说出口，却无端生媚。

　　北落敛了心绪，随南鱼一同走进正厅。

　　“你的背后，是什么人？”南鱼直截了当问道。

　　“我独来独往，一直一个人”，月麟香将手肘搭在椅子上，手指轻点下巴。

　　不知为什么，北落总觉得她的动作和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嘲讽，这让他心里的怒火又燃起几分。

　　“你接近她，有何目的？”北落继续问。

　　月麟香摊开手，“我想保护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月麟香反问。

　　“你为什么想保护她”，北落极力压抑自己想要拍桌子的心情，耐着性子问道。

　　“你不想保护她吗？”月麟香微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含着不怀好意的笑，显得人更加妩媚动人，她看着北落。

　　“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月麟香嘴角上扬，似是已经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