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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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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下令:要吃光。
南鱼看着纸上的字迹,笔触有力、洒脱飘逸,便心下了然。
吃过了东西,她觉得舒服多了,除了嗓子还不听使唤,并没感觉到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坐在窗前发呆,却总能闻到空气中一股一股涌来的腥气。
想着躺了许久,也想要活动筋骨,她便顺着味道去找。在墙根下头找到了藏着的几条鱼,南鱼捏着鼻子将那些鱼用土埋了,堆在一旁。
眼见几个酒坛子上沾染了污渍,南鱼也不娇气,她挽了袖子便搬弄起酒坛子来。
折腾了一会儿,酒坛子干净了许多,她觉得空气中清新不少。因为一直弯着腰,面具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松下来,她猛地起身时,面具从她脸上滑落。
她看着正抱着酒坛脏兮兮的双手,又看看地上的面具,短促地叹口气。正想去捡时,突然,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
“谁准你动的?”
她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拍,手上一松,碎裂声在她身前炸响,浓郁的酒香味瞬间腾起,从下到上将她包裹起来。
错愕之下她看清了来人的脸。
王爷,盛监德。
虽是说不出话,礼数还是不能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南鱼规规矩矩地行礼。
她低着头,余光看向盛监德,他年纪虽与阿爹看起来差不多,却比阿爹威严许多。见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南鱼紧张得暗暗吞口水。
“嗯。”
良久,她听到盛监德低低应了一声。南鱼慢吞吞直起身子,不敢看他,只盯着自己鞋尖,和小时候偷跑出去玩被阿爹抓住的时候别无两样。
盛监德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用袖子掸掉上面的灰,塞在南鱼手里。
她回过神,打碎了王爷的酒,她有些愧疚,但此刻更多的是紧张和害怕。
眼前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和北落口中的“性情中人”看起来简直完全搭不上边,和那个会偷偷藏起鱼用来捉弄烟栗的当朝王爷,似乎也挨不上半点关系。
半晌,他叹了口气。别过头不看地上的酒渍,嗓音哀痛,“十年的枕上仙”,他摇了摇头。
南鱼哪里敢动,她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看着盛监德为他逝去的十年佳酿哀悼。
他蹲在地上最后闻了闻飘散的酒香,算是与它告别。
“你打算拿什么赔?”
盛监德冷不丁一句话,她措手不及。
看她低着头不说话,盛监德撇了撇嘴。显然盛监德是没什么耐心的,他声音又放低了些,“说话,哑巴了?”
南鱼怯生生地点点头。
盛监德一愣,他看着南鱼张大眼睛直愣愣地点头,原本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他好似想起什么一样,“对,我差点忘了”,江蓠曾向他说过南鱼现状,只是刚刚忙着心疼那坛枕上仙,将这码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他站起身,垂眸看着南鱼。
“既如此,一命换一命”,盛监德冷声说道。
盛监德的话像是炸雷在她耳边回响,南鱼瞪大了双眼,明亮的双眸中充满错愕,像是森林里遭遇了猎人的小鹿。她强压下心中的慌张,勉强维持表面镇定,等着盛监德的下文。
“我收你为徒,你随我学酿酒,等到你酿出十年的枕上仙还了我,我们便两清了。”
盛监德捋了捋胡须,瞥了她一眼,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南鱼点头如捣蒜。
像是计划好的一般,盛监德从身后拿出一篮子的桂花来,“去洗干净,今日先教你桂花冬酿”。
南鱼这才发现院子里种了棵矮矮的桂花树,她端了盆盛满清水,暖黄色的小花在她指缝间穿梭。她的思绪飞远,想着远在漓安的阿爹阿娘。
“你昨日攥在手里的信封,我替你收好了”,似乎是看出了南鱼的心思,原本正在看书的盛监德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南鱼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眼中是恳切和渴望。
“你现下不适宜将它拿在手里”,盛监德看着她。
她站起身,险些将装桂花的篮子都撞洒了。
“你看,只是听说信封在我这,便如此毛毛躁躁,如何成事?”盛监德的语气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南鱼将嘴唇咬成白色,凝眉看着盛监德。
“我若是现在交给你,你要做什么?”盛监德问她,“是要硬闯宣明殿?在奏折里如诉如泣洋洋洒洒大作一笔?还是打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喊南云峰不是罪臣之身?”
南鱼垂下眼眸。
是了,她能怎么办,这三条路眼下对她而言,都只是死路一条。
看她冷静下来,盛监德继续说道,“你好好想一想,是谁能以如此罪状编排南云峰”。
她受到点拨,心里逐渐清明。此人懂得天象,只有学过占星才有资格说南云峰以星象之说欺上瞒下。
她心中有一个名字,抬头看向盛监德。
盛监德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的敌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是了,那个从她入宫以来就一直给她使绊子的人,从来都是他,玄校。
“虽说密信是他写的,但最终给南云峰定罪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如今你拿着这封密信去为他昭雪,在他们看来你就是自投罗网”,盛监德语气起伏并不明显,听起来冷漠极了,他仿佛在谈论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如若让他谈论今日的天气适不适合酿酒,他的情绪都会比此刻高涨些。
被盛监德的话一说,南鱼彻底冷静下来。莽撞和冲动此刻都是不可取的,她必须另谋出路。
看到南鱼的神情变了,盛监德知道她领悟了自己的话,冷冷说了句,“真不敢相信,南云峰能生出比他聪明的女儿”。
听着这话,南鱼也不恼,手指头在盛满桂花的清水里轻轻搅动,荡起层层涟漪。
沉默着盯了她一阵,盛监德声音低下去,庄重问她,“你当真想好了,要为南云峰昭雪冤情、脱去罪臣之身吗?”
南鱼第一次敢真正对上他双眸,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发出狠戾而敏锐的光。
她笃定地点头。
盛监德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坐回椅子上,眼中的光也被他收敛干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别愣着,洗干净了没有?”
南鱼错愕地看着他。
“酿酒时切勿心有杂念,酿出来的酒不纯澈”,他低头继续看起书来。
南鱼收了心绪,专心盯着水里的花瓣。
盛监德压着眉头,表面看来是在认真读书。殊不知这一整页,他半个字也没看进眼里去。
——
三日很快过去,南鱼住回书云府。
“三日都过了,怎么还要喝药”,北落看着江蓠手中的药包问道。
“虽是已无大碍,但终究是伤了元气,喝些补药总是好的”,江蓠将药包在北落面前晃了晃,被他一把抢去,在手里垫了垫。
“这草药就不能调得甜味浓些吗?”北落对着药包左看看右看看,嘀咕道。
“你当这是冰糖葫芦呢”,江蓠无奈道,一把将药包从他手中夺回来。
“冰糖葫芦!”北落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向前跑了一段路,没等江蓠追上,他便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走”,北落笑嘻嘻地和江蓠一同向书云府走去。
外院的丫鬟将北落和江蓠请进正厅,不一会南鱼和新荷便走了出来。
“给!”
北落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将手中的糖葫芦举在南鱼眼前。
南鱼雀跃接过,用糖葫芦将两颊撑得鼓鼓。咬开糖衣,山楂的酸劲儿迅速席卷口腔,酸得南鱼脸都跟着皱起来。北落笑出声,露出一排白牙,那笑容被阳光映得极耀眼。
“少将军”,见北落全然本末倒置,江蓠叹气,“是不是应该先喝药”。
北落点点头,将剩下的半串夺回手里,看着新荷说道,“那便快去煎了来,喝完就能吃了”。
新荷应下,便带着药包去厨房。
狼吞虎咽将那两颗山楂吞下肚,南鱼问道,“你们今日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北落说许久……”
“我是觉得太久没听到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这耳朵快要生了铜墙铁壁,都不好用了”,北落急忙打断江蓠的话,洒脱说道。
南鱼认真看向他耳朵,向他招手。
北落以为她想要对自己说些悄悄话,觉得如此当着江蓠的面排挤他有些不妥,犹豫一瞬,还是将耳朵伸了过去。
“铜墙铁壁听令!速速闪开!”南鱼是鼓足了气说的,震得北落原地跳起来。
“如今好了许多了”,他捂着耳朵苦笑道。
南鱼叉着腰笑起来,等北落安稳坐下,她收了笑意,从一旁拿过个小木盒子。
“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同你们讲。”
看南鱼表情严肃起来,北落和江蓠也跟着换上认真的神情,向她手上的物件看去。
盒子打开来,是那晚北落送南鱼回书云府时,提醒他们快走的短箭。
“可是查到了什么?”北落将短箭拿在手里,看向南鱼。
“嗯”,南鱼点点头,“这箭羽上沾染的粉末,是苏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