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领域》一盅凉白开

2、第二章

　　S城中的人几乎都是年轻人，本地的、外来务工的，上至三、四十岁的前辈，下至刚毕业的小奶青。
　　不管是走在大街上，还是乘坐地铁公交，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几缕白发。对于年轻人来说，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必不可少，尤其是临近周末，操劳了一周的打工群体们总要三五成群的找个酒吧或者大排档乐呵乐呵。
　　尽管已经凌晨三点了，但街边巷口依旧灯火通明，露天的大排档前坐满了人。有光着膀子互相吹牛皮的大老爷们，有脱掉西装外套撸起袖子吐槽公司的规章制度、领导的“职场精英”们。还有文着大花臂、染着稀奇古怪发色的社会小混混，其中一人脖子还上带着一条劣质镀金的大铁链子，刚叼起一根香烟，便有几位小弟争先恐后的上前递火。
　　这位一看就是老大的人，此刻视线像是被电焊焊死一般，死死的盯着一个方位。面前的烧烤、炸串、啤酒很是诱人，毕竟他们大哥难得自掏腰包请他们大吃一顿。但其中一个小弟终是忍不住了，顺着视线看过去，想一探究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自己大哥酒也不喝了、串也不撸了，就连嘴里叼着的烟都忘记要吞云吐雾了。
　　四目最后落在一道黑色身影上，那人以一个极其舒适放松的坐姿靠在塑料椅背上，仰头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流畅的下颌线，散落在窄肩上的发梢，远远望去确实是道美丽的风景线，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在黑色衬衫的衬托下也显得格外诱人。
　　习郁感觉有两道让人忍不住心生厌恶的目光在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身体前倾，将酒杯叩在桌上，那一声“咚”的声音足以看出他此刻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和憋屈。
　　自己好不容易逮个机会出来透透风，但总会遇到一些肮脏玩意，“草！老子是个男的！”习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都是群什么歪瓜裂枣？！”
　　习郁目光一紧，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狠辣，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现在真想掏出小腿别着的瑞士短刀，冲过去将那两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看看谁还敢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此刻习郁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那么的讨人厌，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环境。
　　“哥，他可真好看。”旁边的小弟目不转睛赞美道。“大金链”闻言才回过神来，手指摩裟着下巴，嘴角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朝着面前的几个小弟扬了扬下巴，“谁能把对面那位给我约过来喝一杯，下次的活我优先排给他。”
　　小弟们一定“有活干”霎时眼睛都放了光，纷纷放下手里的串串，摩拳擦掌、欲欲跃试。
　　“老大，他好像要走了。”其中一个小弟死死盯着目标，汇报着目标的动向。
　　“大金链”闻声转头一看，习郁已经起身了。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肉，不对！是天鹅肉，就要飞了，“大金链”忍不住焦躁起来，反手给那位充当“哨兵”的人一巴掌，“要跑了就追啊，还愣着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煽得“哨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里不禁纳闷道：明明自己这么兢兢业业的观察这目标动向，怎么就还挨打了。
　　“大金链”没心思顾及手下的迷惑脸，只想赶紧追上去。几人也纷纷起身紧跟在后面。
　　习郁微微侧头余光瞟到身后的几道身影，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尽管对方有四五个人，但习郁并不在意，在他眼里，那只不过是一窝跳梁小丑，待他把他们绕到前面的小巷里，定要让他们后悔今晚见了自己。
　　“大金链”抬眸正好撞上习郁那道视线，瞬间只觉得身后莫名凉飕飕的，那人看向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慌，反而堆砌着一城墙的狠戾与不屑。尤其是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冷笑，让那张白皙的脸看起来添了几分森寒。
　　但人在遇到极度美好的事物时，那种恨不得立马据为己有的感觉就会打从心底油然而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而错失良机，所以他依旧保持原有的速度跟着习郁。
　　“大金链”盯着习郁露出一截的后颈，如饥似渴般吞咽着口水，内心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像是一壶烧开的水，壶中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感觉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他以前做打手的时候也去过几次gay吧，见过里面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穿着女装、画着浓妆在舞池上搔首弄姿的，干净腼腆的白面小生坐在吧台等人搭讪的，还有西装革履的...
　　对于这些，他也就当时心里痒痒的，转头过后就忘了。但习郁却让他像磕了药似的，按捺不住内心的难耐想要往前触碰。
　　穿过这条巷子前面又是另一条街，这条街上娱乐场所居多，酒吧、KTV、清吧之类的。一出小巷，首先映入眼帘便是一个大大的灯牌，灯牌上的logo很简单，一个酒瓶图案后面一个“吧”字，意图言简意赅，一目了然，可见得老板是个不喜欢花里胡哨、做事爽快不喜拖拉的人。
　　沈峥身着酒吧的工作制服，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黑色马甲，领口是一个酒红色的领结。理着干净清爽的寸头，两鬓头发较短，几乎贴着头皮了。脸上没有一丝赘肉，整张脸的轮廓看起来十分英气硬朗。
　　他熟练地摇晃着手里的shake杯，将调好的酒倒入面前的装好冰块的杯子中，接着倒入可乐，最后在杯口放上一片柠檬和薄荷叶作为装饰。
　　随后将酒杯递给吧台对面的人：“先生，您的长岛冰茶，请慢用。”
　　借着空隙时间，沈峥看了眼时间，三点半了，还有半小时这班就结束了，总算可以下班了。连续一周的夜班沈峥真的扛不住了，毕竟自己也快三十了，刚出来做调酒师时沈峥刚好二十岁，转眼现在都快十年了。
　　沈峥只觉得脑袋发酸发胀，他捏了捏疲惫的眉心，端起旁边足足加了整颗柠檬的冰水一饮而尽，酸苦味和冰块的寒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迫使他不得不清醒。
　　“帅哥，酒调得不错！”对面的男人端起面前的酒先是试探性地浅尝了一口，随后赞扬道。
　　面对客人的夸赞，沈峥一向都是以礼貌得体的商业假笑回应，所以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男人对于沈峥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但他没有放弃，毕竟像沈峥这种长相的男人，越是少言冷漠才越发让人想要靠近、想要征服。
　　“沈哥，一杯龙舌兰日出，谢谢。”一位染着潮流发色、扎着脏辫，一身衣服尽显蒸汽朋克风格的年轻女孩坐在吧台前，手托着下巴，仰着脸看着沈峥。
　　沈峥没抬头就知道是谁，这个女孩是这个月第八次来了，几乎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来，而且次次都点的是龙舌兰日出。
　　此外更加令人奇怪的是，尽管每次都点了酒，但都没有喝，就托着腮一脸迷恋的盯着沈峥看，彷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人的，不对，她就是过来看人的，看的就是沈峥！
　　沈峥平常就是再不走心，这女孩也让他记住了。他看了眼时间，还剩十分钟，看来这就是今晚最后一杯酒了。沈峥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很快女孩面前便出现了一杯橙红色液体。
　　若说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看，沈峥还会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这女孩已经让他对别人的目光免疫了。因此，这么一双含情脉脉的视线全神贯注在他身上，他也能够做到处事不惊。
　　旁边的男人穿着深蓝色商务西装，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鞋子打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让整个人透着一股儒雅，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绅士的感觉。但尽管如此，看到这样的画面也忍俊不禁，只得低头抿了一口酒精以做掩饰。
　　“不过听着女孩刚叫他“沈哥”，看来这人应该姓沈。”男人心想：“还得谢谢这女孩，让自己知道了人家的姓，以后找起来也方便。”
　　“沈哥，我都来这么多次了，我们也算半个认识的人了，就加个微信吧，我保证肯定不会骚扰你的！”女孩竖起三根手指道。
　　沈峥不喜欢随便添加陌生人，通讯录里不超过十个人，就老板和几个同事。但这女孩真是锲而不舍，已经连续问了好多次了。
　　沈峥只觉得头疼得很，尽管这样，沈峥还是决定拒绝，他想到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只见沈峥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用自己都看不下的演技，换上一副很是惋惜和些许气愤的表情：“真的很抱歉，我的...”
　　“哥，你时间到了，赶紧回去下班回去休息吧！”沈峥后面的话还没在喉咙间，一道清脆的少年音传来，声音的主人是沈峥的同事——小夏，比他小五岁，整天跟在沈峥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着，可甜了。尤其生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个未成年，经常被其他同事调侃，叫他小孩。
　　沈峥随即如释重负，他看着迎面走来的小夏，在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感觉来者比任何时候都要眉清目秀。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间都透露出不自觉的如释重负，“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留下一个背影给两人，走过小夏，像他投来了目光里至少装了半个撒哈拉的感激。
　　小夏立即领会，因为老远就隔着帘子看到他沈哥被人搭讪，而且这个女生这个月都来了不下八百遍了，他都能记住脸了！在小夏眼里，他沈哥可谓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寻常凡间女子是配不上他沈哥的，必须要黎姿、蔡少芬那样式的！
　　紧接着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一副两肋插刀的架势表示：这种挡桃花的事情，交给我就对了，定当不负沈哥望！
　　紧接着，走向吧台对着女孩挑眉道：“我沈哥有家室了，嫂子可谓貌美如花，所以小妹妹，趁早放弃吧！”
　　幸好沈峥已经走远了，不然听到自己被编排成有家室，怕又是一段心梗。
　　小姑娘很明显不是好骗的，听这话也不凶也不恼，反而托着腮反过来挖苦小夏，“小弟弟，我看你这摸样，怕是十八都没有，毛都没长齐吧，就在我面前加辈分了，姐姐我可22了！”
　　小夏平时最讨厌被人说是未成年了，平时同事也算了，自己确实比他们小，可这姑娘，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还这么...这么的嚣张！简直是大胆。
　　旁边男人一杯长岛冰茶已经下肚，小孩之间的斗嘴他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人也已经走了，所以自己也没必要久留了，只希望下次来可以和那位姓沈的帅哥多聊几句。
　　“什么！你个小屁孩！哥哥我23了，不偏不倚整整大你一岁！”小夏气得双手叉腰，一副要和人干架的姿势，尽管对象是个女孩子，但是自己的人格都被侮辱了，还管他什么狗屁绅士风度呢！
　　女孩闻言，耸耸肩，“那又怎样，你看你，浑身上下，长得哪像23的人。”
　　小夏眼睛因为愤怒瞪得老圆，他今天真的被人狠狠的羞辱到了，必须夺回自己的颜面！正打算回击，却看见对方从上下而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继续道：“你得感谢你们老板，要求你们上班穿制服，你要是脱掉这身制服，都能去学校当高中生了！”
　　士可杀不可辱，“士兵夏”必须要崛起！他挽起袖子，势必要夺回自己的颜面。
　　“小帅哥，来杯莫吉托。”一道好听的御姐女声出现，停息了即将白热化的战局。
　　“行了，我不和你吵了，沈哥都回去了，我也要走了。”女生跳下凳子，拿起外套，带着胜利的气焰扬长而去，留下打工仔小夏看着胜利的背影暗暗磨着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