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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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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
沈峥醒后的第一瞬间,身体最先袭来感觉的是后脑勺处,一阵裂骨般的剧痛。他伸手往后探,发根的粘稠告诉他自己后脑受伤了。
他依稀回忆起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从背后袭击,下手的人明显控制了力度,只是让他晕厥,所以此时血已经凝固了。
他维持着趴在地面的姿势,足足缓了半刻才勉强用手肘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他抬起手掌用力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周围一片漆黑,根本无法辨别是在什么地方。他只得伸手在自己所能触摸到的地方四处摸索着,才勉强判断出自己是在一个四面幽闭的空间中。
待清醒一些后,沈峥身体感官渐渐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不太正常。按理来说现在才刚刚入秋,酷暑刚走,留有的余热还没这么快消散,不会这么冷的。而现在这里的温度估计不到10摄氏度。
且近期天气预报,并没有提示市民即将降温。自己所倚靠的这面“墙”敲出来的声音并不像红砖水泥砌成,所以自己应该不是在地下室中。周围也没有那么阴冷潮湿,想必也不是地窖。
“那自己这究竟是在哪里?又是被什么人带了过来?目的又是什么?”沈峥没有一点头绪,脑后的伤从醒后痛感就未曾消失过,或许因为一直紧绷的脑神经,沈峥只觉得脑袋疼得要裂开了。
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套,无力地倚靠在角落。长时间的昏迷和脱水,沈峥嘴唇已经开始干裂了,刚刚的那几个动作已经是他体力的极限,此时手脚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
骤然,沈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扩张,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个糟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绑架自己的莫非是那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试图拿自己来威胁某个人。
想到这,沈峥只觉得周遭温度更低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爬上后颈,大脑意识也出奇的清醒。
最开始意识到自己被绑架时沈峥心里其实没有过多恐慌或者害怕的情绪,自己孑然一身,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任何亲人,和酒吧同事之间也仅仅止于同事关系而已。
而且酒吧里员工流动性大,哪怕第二天自己没去上班也不会有人起疑,或许和自己混了个面熟的那几人在茶余饭后会说一嘴,此后便再也不会被提起。
想到这,沈峥面上不由得浮起一抹苦涩的笑。自己好说歹说也活了近三十年,没想到最后来回顾竟是如此的透明。
仔细想想,自己这是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呢?那人是不会被任何人的任何事所威胁到的。这一年多以来,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脸,那人的视线里从来都是不带有半分情感的,就如现在这里的温度一般。
除此之外仅有的其他情绪也不过只是偶尔看到自己这幅鞍前马后的卑微模样流露出一丝嘲讽罢了。
温度还在不断降低,沈峥对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了猜测,这应该是个生鲜超市用的冷冻库。有人在控制着冻库里的温度,不会很快将人冻死,而是一点一点调低温度,让人清晰地感受着整个过程。
或许也是考虑到要和那人交谈,会花费一些时间,还不能这么快让自己死。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沈峥费尽了自己最后的精神力。哪怕是倚靠坐着的姿势都无法维持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倒下,最后蜷缩在角落里。
此时沈峥大脑还是清醒的,能感觉到周围的寒冷,他的手紧紧的环抱着双臂,齿间不住的哆嗦,浑身骨骼肌也在颤栗,呼吸和心跳也逐渐加快。
这是人处在低温环境下的第一阶段——兴奋期;接下来还有第二阶段、第三阶段抑制期,乃至最后的阶段人会逐渐失去知觉,慢慢变成一句冷冰冰的尸体。
沈峥想过很多自己生命终结的形式,或许会是因为长期昼夜颠倒的作息猝死,亦或是下夜班走在凌晨的街道被某个不知名的醉鬼撞死,毕竟他住的那一带经常发生酒驾这种事;最安逸的当属独自一人默默老死...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在这小小的冷冻库里冻死。
沈峥心中不禁暗暗嘲讽: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活得如此失败,要家人没家人,要朋友没朋友,要钱没钱。好不容易在这世间有了一个可以牵挂的人,尽管在那个人眼里,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
原来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脑子里会想起许多事,儿时诸多沉睡的记忆都被一一唤醒,像走马灯似的在沈峥脑海里循环放映着。
一对年轻的夫妇牵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孩,沈峥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他们是开心的,因为隐隐约约能看到他们下巴处微微扬起的弧度。
被牵着的小孩很是兴奋,走路的姿势都是蹦蹦跳跳的。沈峥耳边传来了小孩清脆的笑声,小孩的眼角下和沈峥一样,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颗泪痣让他在人眼中少了些许孩童的稚嫩。
下一帧,画面切换了,主角还是那对年轻的夫妇和那个小孩,身上的服装也未曾变化。小孩满脸泪痕,拼命挣扎着,想从禁锢自己的这个身躯中逃脱出来,他的瞳孔里映射出炽热的火光,火光中那对年轻夫妇身上血迹斑斑,刺目的腥红如火焰般灼烧着小孩的双目。
从喉咙间发出的哭喊声已经越来越沙哑了,乃至最后他只能发出无声的哭泣。眼眶里充斥着咸咸的泪水,周围消防员一前一后,争先恐后,举着水管,妄图将这熊熊大火扑灭。
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周围干燥的环境以及各种林木等易燃物,无疑给这场大火的燃烧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这栋房子里的人不会再有生还的机会了。
小孩像是木偶般任由一位消防人员抱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火场。
火光里,男子抱着怀里的已经昏迷的女子,低头深情地在女子额间留下一吻。他腹部的伤口出血不止,腥红的血液透过指缝间像泉眼处的泉水般汩汩溢出。
他靠在卧室紧闭的门上,视线穿过火焰和浓重的烟雾,透过那扇窗户,最后落在屋外小孩的脸上。挂在眼角许久的那滴迟迟不曾掉落的泪水终于落下,但还没来得及接触地面便被周围的高温烘干。
他朝着小孩所在的位置,布满伤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拼命拼凑出来的笑容,双眼被烟雾熏得一片朦胧,那双和小孩酷似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瞳孔慢慢涣散。
最后他的嘴角翕动,说了一句:“对不起。”然而这句话却永远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了。
随后画面再次切换,场景是沈峥租的房子里。厨房里的人上身穿着纯白短袖,下身是一条灰色的家居裤,略微贴身的短T将这人的身材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像是勾勒了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作。
客厅沙发上躺着一道慵懒却修长的身躯,大号的家居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一眼看过去显得人很单薄。
漆黑如水墨般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上,许是因为刚睡醒,头顶还有几缕发丝翘了起来,乍看给人有种俏皮的感觉。小巧精致的耳垂透过几缕空隙的发丝暴露在空气外,耳饰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银光。
一双桃花眼半耷拉着,眼眶中还残留着哈欠过后的薄雾,比寻常人略微高挺的鼻梁,一双薄唇上因为沾了棒棒糖的糖浆,看起来就像泛着水光的水蜜桃,让人止不住想要嘬一口。
这时厨房里嘈杂的抽烟机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脸上那细微到难以察觉的不悦也随之褪去,身体换了一种侧躺的姿势,视线透过那扇双开玻璃门直勾勾地盯着厨房里系着围裙的男人。
面上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表情,就好似捕获了一只世人皆认为是珍稀物种,可作为主角的猎人却在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下表现得不以为然、理所应当的样子。
在男人用餐盘端着早餐转身走出厨房的那一刹那,目光所对上的是一双堆满了笑意的眼,还夹杂着几分撒娇的情绪。
只见那人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腮帮子因为塞着棒棒糖鼓得圆圆的。
这是沈峥记忆里习郁的最为乖顺的一面,他也最喜欢这样的习郁,乖巧、可爱,激发了人内心满满的保护欲,甚至想把他揣进口袋,随时随地揣在身上,不让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