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晏晏十方

31、第三十一章：

　　除夕夜。

　　无论多漫长的冬天都会过去。既然过完除夕就会进入崭新的一年，那么就把所有的不祥都留在去年吧。

　　马悠悠和张政道，阎九幽以及003的众人围坐着包饺子。马悠悠负责擀皮，白三娘自告奋勇说她包饺子特别在行。而正经上场后一双手比脚还要笨，便气急，嘟着嘴将被她摧.残得破破烂烂的饺子扔一旁，“唉呀，这玩应怎么这么难。算了算了，反正我们精灵族餐风饮露就行。哪像你们人类，每天不是寻思吃这个就是寻思吃那个，逢年过节还得应个景。”

　　“对，三娘说得对。”老马立刻毫无底线的站队，引得阎九幽直撇嘴。马悠悠饺子皮已经擀了不少，目光将往阎九幽身上一搭，那货就惊叫起来。

　　他伸出一双白白嫩嫩的手，“你们可别指望我。本王是何等身份地位，本王誓死不包饺子。”

　　众人便都嘻嘻哈哈的笑，张政道谦虚道，“不如我试试。”本以为他真的不在行，哪知道上手很快，包的饺子馅大皮薄，看起来十分不错。

　　阎九幽撇嘴，“切，一定偷偷学过，只为了在心上人面前展示。喂，老马，你去过动物园吧。”
　　老马不明所以，就点头。

　　阎九幽得逞的笑，“动物园里的公孔雀每次见到穿着漂亮花衣服的人走过来，它都要开屏呢。”

　　“哎呀我的娘啊，快去撕他的嘴。”白三娘笑得弯了腰。张政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众人笑闹中饺子下了锅。白三娘和老马带着阎九幽出去放鞭炮，屋子里只剩下张政道与马悠悠两个人。

　　空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流动。马悠悠低头洗手，张政道自后拥住她，“悠悠，嫁给我吧。”

　　马悠悠没有动，只是声调低低的，“你这——算是求婚？”感觉到张政道松了手，马悠悠回头，就见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戒指。

　　黄金戒指，是一双手托着一粒小小的红心。土得离谱。
　　马悠悠失笑，“这是谁帮你选的？”
　　张政道拿不准马悠悠态度，“这，不好看么？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明天重新买一只。”
　　“哪有求婚戒指买两次的。”
　　“那——”张政道垂眸光，觉得自己被拒绝了。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阎九幽和白三娘他们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拍着手齐声喊口号。

　　马悠悠脸热热的，伸手去接。就在这时，003的大门被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奔进来。
　　“九幽王，九幽王——九幽”他浑身是血，看起来只剩一口气。
　　阎九幽的脸色变了，几步过去，令那人恰好躺进他的怀里。阎九幽慢慢的扶着他蹲下.身子，脸色十分不好，“阿离？”

　　那人开口，未等说出半个字已是先吐出一连串血泡泡。阎九幽眼睛都红了，把手放在阿离脖子上，为他灌输真气，“九幽怎么了？”

　　阿离挣.扎着要起身，又是一口血呕出来。他胸膛剧.烈起伏，话不成句，“没了。九幽没了。”言罢又是哇的一口血呕出来。

　　他浑身颤.抖着努力抬手，阎九幽忙抓住他的手。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阎九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离！”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响彻在003上空。

　　夜色正浓，今晚除夕。

　　阎九幽一个字都不说。从刚刚踏进九幽开始，话痨的他、嬉笑怒骂随性而为的他，便突然成了个哑巴。

　　他双目血红，就那么盯着地上的尸.体，就好像只要这样，一切就会重来。

　　你见过真正的黄泉么？此刻的九幽就是真正的黄泉。这里如今一个生命都没有，只有满地的尸.体。
　　血流漂杵。

　　浓烈的血.腥气在九幽荡啊荡。阎九幽发疯般的踹翻了他所能踹翻的一切。抬眼就见九幽入口那块下马石上用血写着洋洋洒洒一行大字：荡平九幽，本座将拿回失去的一切。落款是林国华。

　　林国华，嗬，林国华。

　　阎九幽抄起一把椅子砸向那块巨.大的下马石。石头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着椅子粉身碎骨，“去他妈的林国华。”阎九幽终于开口。

　　他的愤怒穿过了九幽，直抵精灵谷。

　　精灵谷里静悄悄的，没了平素的喧嚣。那些浓翠的树叶落了一地，垂柳枝干已折，高大的老槐树树下落了一地的死鸟。

　　飞禽不再，走兽不再。就连将将开神识的小精灵也已被折断了背后的透明翅膀，在脚底碾碎。
　　白三娘疯了一样往自己家冲。她将趟过了门前那条小河，就见熟悉的茅草屋火光冲天。

　　浓烟直传三里，火光直达天际。

　　“爹，娘！”白三娘腿一软跪在原地。锋.利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膝盖，她却感觉不到疼。精灵谷毁了。阿爹和阿娘，死了。

　　白三娘眼中就要滴出血来，果然就见精灵谷上空出现一行字：荡平精灵谷，拿回属于本座的一切。落款：林国华。

　　林国华，嗬，林国华。

　　当除夕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人界上空、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一行字：荡平人间界，拿回属于本座的一切。落款：林国华。

　　静谧的夜色中群妖出洞，万鬼夜行。来不及躲开的无辜路人便被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神恶煞撕.成碎片。

　　大冬天的开始下雨，雷声隆隆，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的闪电劈死了路上的行人。一道滚雷炸翻了一座小村庄。

　　瓢泼的大雨引起山洪，冲垮了路基，淹没了房屋。
　　行驶中的火车脱轨，天上飞着的飞机没了踪迹。从海底飞跃起巨.大的怪鱼，吞噬了轮船。
　　天崩地裂房倒屋塌。片刻前还是暴雨降温，随后又是如在火炉。

　　人们叫苦连天，眼内明明全是水，可是那些水到了嘴里却成了沙子。农作物大片倒塌，粮仓起了无名大火。银行系统关闭，老百姓取不出钱来。

　　传说中的末世，居然就这么到来了。

　　大年初五，侥幸活下来的人又饿又渴，路边倒着无数死人。还未完全退去的洪水将死猪死羊冲得起起伏伏，沿路也不知要飘到哪去。

　　有人饿得实在不行，从二楼阳台上跳到水里去捞死猪，然而将跳下水就被电死。
　　没有电，没有通讯工具，亲人之间失去了联系。被困在同一栋楼里的人，家家户户留了心眼，提着小心。

　　饿，实在是饿。
　　这一夜六楼那壮汉实在饿得受不了，后半夜潜进二楼的一个独居老人家里，生吃了那老人。天亮的时候整栋楼都听到那壮汉痛苦的呻.吟。
　　他的肚子里钻出许许多多的小虫子，他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他临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

　　家养的猫狗没了平日的温顺好撸，就像吃了化肥一样，眨眼间长得一人多高。它们居高临下的看着可笑的人类，一爪子拍死了曾经的主人。

　　山里的野狼上了路，在水中游着，随即潜入人的家里，吃掉那家的主人。
　　饥饿的人类毫无抵抗能力。
　　整个人间界，变成了炼狱。

　　“饿啊，爷爷，我好饿。”洪水淹没了这株树的大半。这株树光秃秃的，横出来的枝杈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孩子六七岁的样子，老人却已经很老。他们一人抱着一根树杈。小孩子不懂事，只是不停喊饿。他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掉到水里。

　　“乖孙，再等等。再等等。一定有人来救我们。”
　　“爷爷你骗人，我前天晚上亲眼看到我爸吃了我妈。爷爷，你也会吃了我么？”
　　“不会不会，乖孙。爷爷已经这么老了，如果你实在饿得撑不住，就吃了爷爷吧。”

　　风吹动老人花白的头发，他浑浊的眼中有泪。
　　马悠悠鼻子发酸，她撑船过去，救下了爷孙两个。

　　小船继续在水面上前行，爷爷不停的感谢着马悠悠，并安抚仍在喊饿的孙子，“乖孙再坚持一下，我们得救了。姐姐马上就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爷爷，我想吃汉堡。”孩子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
　　“吃，吃，这次爷爷一定不管你。”
　　“我还想喝可乐。”
　　“喝喝，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就算你想一口气吃五块雪糕，爷爷也不再管你。”

　　“姐姐，我爷爷说你会带我们去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地方，是真的么？”马悠悠回头，见小朋友的面色很不好，他晃晃悠悠的眼瞧着就要跌到水里去，马悠悠忙扶住小孩儿。

　　小孩软软的躺在她怀里，努力睁眼看着马悠悠，“姐姐，我不睡。不睡。姐姐，那地方是不是真的有好多好吃的？”

　　马悠悠觉得眼泪就要流出来，她努力控制自己，点头。小孩儿就笑了，他虚弱的喘息，“姐姐，都有什么好吃的？”
　　马悠悠吸吸鼻子，努力在脸上摆个笑，“有，有冰激凌，汉堡，薯条，披萨，还有火锅，有气泡水，有你能想到的所有好吃的。”

　　小孩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丝笑，他的眼中满是向往。马悠悠晃他，“别睡，别睡哈。姐姐还要带你去游乐场。去玩过山车，摩天轮。咱们吃得饱饱的，然后就去玩。”
　　“嗯嗯，玩摩天轮。”小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在马悠悠怀里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挂着笑。

　　在最后的时刻，他一定吃到了好吃的，玩到了摩天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