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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分崩离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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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诡辩!当年诛邪大战,盛长凌是杀了鬼王,而九鹤仙君及时解救了诸多被困的仙门掌门,才能一举消灭鬼兵主力!你们师徒今日相互袒护,分明蛇鼠一窝!”
有人大声嚷嚷道,底下呼声甚高。
“雷火极刑,还请陈岛主继续!”
玄枢宗掌门秦墨催促道。
陈莳正欲再施法开启,忽然破相剑直飞上玄铁柱上方!破掉五雷阵法!又一剑砍断玄铁柱锁链!
玄枢宗掌门见状立刻向盛长凌出手!二人在台上斗起法来!
台下数十人飞身上来,纷纷亮出法器,朝盛长凌攻击过去!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舆论声鼎沸!
盛长凌与一群人打起来,他出手凌厉,横扫下,所有人被逼的退后!
相里浔浑身发软,歪着脑袋靠在玄铁柱上,勉力支撑住被雷劈过的身子。
“师尊你停手吧!不必保我......过去种种,我都想起来了。恩也好怨也罢,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师徒彼此放过,我不想再与你纠缠不休了......我现在是相里浔,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盛长凌愣了一秒,回身看向他。
相里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可是想到相钰是他前世的事实,心里堵的慌。
他从袖口掏出一只红簪,亮给对方:“我因你死了两回......足够了。棣棠簪原本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却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盛长凌看到他手里的棣棠发簪,脸色微变,嘴唇发白。
“被至亲之人暗地里防备我多年,拿着我送的东西来杀我,可笑至极。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想再被别人攒在手里。你的教诲恩情我已还尽,你我之间两清,我的死活现在和你没关系。”
相里浔态度坚决道。
盛长凌如遭雷轰,嘴唇张合了下,忽然又觉得无力。
——原来他真的记起来了,他心里对我还是有怨气......我想告诉他,棣棠发簪我很喜欢,因为一直想逃避自己的内心,从来不敢戴上它。直到做好一同赴死的准备,才有勇气戴上发簪,也是想戴给他看。还有那里面的头发不是防备暗算,是他年少练剑时无意割断的一缕乌发,被我接在手心。直到多年后,再也不舍得扔掉,暗自珍藏的私心。
......不曾想你我师徒走到绝路,苍灵簪折断,我身受重伤,对上你毫无胜算。万般无奈,我将那缕头发融进发簪,制成你的本命杀器。我想,我们死在彼此手中,也算是同生共死......
可这些话,面对相里浔又如何说的出口。
自己可以看到相钰曾经眼里的深情,可青年现在是相里浔,只会觉得自己不光狠心无情,还令人厌恶,甚至会觉得自己的私心令他恶心......
相钰两度死去,轮回于世,变成了相里浔。他还记的青年刚来时,说驭凤山不是他的家,他要回家,他不喜欢这里,他有女朋友。青年想起相钰时的记忆,但他说那都过去了,他和他之间两清,他现在只是相里浔,人不能活在过去......
打退一圈人后,盛长凌往日的高傲眉目敛下,眼神哀伤,孤寂的一个人站在原地,始终倔强的不发一言。
相里浔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忽然心口难受的紧,狂躁吼道:“听不懂话吗?!你走开!我的死活跟你无关!”
忽然一高大英武的男子骑着青色鸾鸟从半空飞来!鸾鸟巨大的翅膀和长长的尾羽卷起大风刮倒刑罚台周围人群,鸟背上的男子趁着混乱抓住相里浔飞上半空!
见状许多人冲过来阻止!盛长凌立即撑开一道结界挡住!
“我为了救你!连我老爹的祖传神宠都搬来了!你可不能死啊!”
陈子丰双手紧紧抱着鸟脖子,朝身前的相里浔大叫道。
“哎盛宗师!你要不跟我一块回浮玉宫吧!”
“我是清昭门之人,不会有事,你带他离开就是。”
盛长凌说完,又看向鸟背上的相里浔一眼:“ 前尘旧事,我也能放下。一别两宽,互不相欠,你不必苦恼。”
相里浔心里泛起针扎般的难受,转过头,不再看他。
“阁下身为昆仑浮玉宫的少宫主,明目张胆劫持罪人离开!可是要与五方仙门作对?!”
玄枢宗掌门厉声道。
“哦,你不提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代我爹传话,昆仑浮玉宫今日退出五方仙门!还有相里浔是我朋友,我救他义不容辞!告辞了各位!”
陈子丰喊完,青色鸾鸟展开巨大的翅膀,一飞冲天!急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玄枢宗掌门脸色从震惊转变为黑锅底,气的一时没说出话来!
眼见陈子丰两人已安全离开,盛长凌才撤去结界,沉声道:“今日之事,我一力承担。”
玄枢宗掌门刚被浮玉宫少主办了个难堪,现下一股脑将火撒到盛长凌身上:“自然是要你做师父的承担!你的徒弟违背五方仙门死令,擅闯禁地,犯了死罪,而你今日劫囚!数罪相加,你要承担,自然得受雷火极刑!以死谢罪!”
“谁敢——?!”
木守祁冲到台上,袖袍一甩,吼道:“盛长凌即使卸下掌门之职,作为我清昭门宗师之辈,也是尔等敢随意处死的?你们想处死他,就别怪我翻脸!”
“木掌门此话何意?在场众人可是亲眼看见盛长凌不把五方仙门放在眼里,做出劫囚之事,帮助孽徒逃跑!你作为一门之主还要偏袒吗?不怕堵不住幽幽众口!”
“盛长凌对我清昭门十分重要,不是五方仙门一纸盟约可以相比的。你们既然苦苦相逼,本座只好带领清昭门主动退出五方仙门,我门中之人该如何处置,由我清昭门说了算!”
“木掌门!你是疯了!”
“相里浔那孽徒纵有百般不是,他说的一点倒没错,诛邪大战之事,若论过错,五方仙门所有人都该集体受罚,并非盛长凌一人!时隔多年,我还记得当时盛长凌失踪后,我向五方仙门其他四门派发出过文书,请求派人每月协助我一同加强鬼头井结界。除了陈岛主有所回应,其他都石沉大海,究竟是其他三门派没有收到,还是有人不想贡献出灵力,害怕影响自身修为,才当做没看到!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木守祈终于把心头憋屈多年的话说出来!
他清晰记得当年之事,剿灭鬼域十万大兵,重新封印鬼头井,上万人的家破人亡,造成民怨沸腾,不少百姓围堵在各仙门山脚下日夜嚎哭,质疑五方仙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盛长凌不顾他的阻拦,站出来自卸掌门一职,又自罚长达二百年的刑罚。其他人被他狠厉的自罚所震惊,再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他站出来身败名裂。盛长凌也并不关心旁人如何,只是失魂落魄般自罚。时间一长,其他人更是默契的将上万人的死亡推到他一人身上,盛长凌也从来不辩解,木守祈虽气愤,也一人难敌众口!
玄枢宗宗主楞在原地,不到一盏茶工夫,接连两个大门派宣布退出!这般举动无疑狠狠打在他脸上两巴掌!
他怒目圆睁,扫视到一旁的陈莳,试图拉帮结派:“陈岛主!今日你是行刑人!发生这等大事,有损五方仙门颜面,届时触怒九鹤仙君,你有何话说?”
“......我不会对长凌动手的。盛长凌罪不至死,若定要他命,我陈莳只好一同退出五方仙门!”
“你们......!盛长凌究竟给你们下了什么蛊?!”
玄枢宗宗主气的七窍生烟,短短片刻功夫,五方仙门就此分崩离析!多年维系的关系一朝崩塌,属实荒诞笑话。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九鹤仙君!”
眼看凭他根本动不了盛长凌,气呼呼的御剑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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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浔做了许多梦,梦里跟同学打架,被老师叫家长。
母亲急匆匆赶到了学校,先是问他有没有被打,哪里受伤,他摇摇头,紧接着被臭骂了一顿。母亲领着被打的同学去医院做全身检查,他在后面吊儿郎当,摆出一副不疼不痒的厚脸皮模样,晚上回去连夜被父亲单人快打了一顿,告诉他不能欺负弱小。
画面一转,他拿着美术课上画的彩笔画递给母亲,她看到画上三个抽象的人物,尽力表达出了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踏春的景象,母亲笑弯了眼睛,开心的承诺给他买他最爱吃的零食。还有母子俩数着时间等老爸下班回家,约好全家下馆子搓一顿。自从他出生,父母倾注了大半心血在他身上,那些日常琐碎的画面,却是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幸福......他太想念他们,梦里他们还是年轻的模样,未曾老去,而自己陪在父母身边笑闹,一家人未曾分开......
梦境总是混杂无逻辑。
转眼,他头戴孝帽被按在地上,冷硬的石砖咯的他膝盖生疼,但是不敢起来。阴森的大厅摆满纸扎人,前方的火盆里一沓沓黄纸扔进去烟熏火燎。面前大副的“奠”字,充满恐慌的压抑感。后方的棺材里躺着贺老爷的尸身,他没有一点悲伤,甚至带着恨意。贺夫人领着嫡子起身离开,路过他身边时看到他半滴眼泪也没有,涂着丹寇的食指狠狠戳他的眉心,骂他白眼狼,父亲过世居然不流一滴眼泪。他和下人们一起跪了许久,肚子饿的咕噜叫唤。等了许久,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瘦弱女子低眉顺眼的走过来,往他怀里塞了半个饼。
“钰儿快吃。”
“娘,你吃了吗?”
他小小的身体跪在地上,将半个饼紧紧抱在手中。
“我不饿,我已经吃过了。”
女子摸摸他的脑袋,清丽的面容遮不住憔悴。
画面陡转,驭凤山的琼花台上,盛长凌坐在朱亭里弹奏古琴,白衣被山风吹动,飘然似仙。他穿着白色弟子服,腰间束着蓝色系带,心情紧张的等待许久,终于见到那人回来,快步走过去,恭敬请教修行中遇到的问题,实际只是为了多看那人一眼。对方凤眼狭长,表情淡然,听完后细致认真的为他讲解,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现。
临到宗门试炼开始,他紧张到彻夜难眠,这是他头一次参加试炼比赛。他知晓当日众人目光大都在他身上,皆想看看能被盛掌门亲收的弟子是何实力?唯有拔得头筹,才能保住自己身为掌门唯一弟子的颜面。比试结果出来,他排在第五名。太过在乎一件事,心态过急越想达成,往往不会有期待的结果,只剩成倍的沮丧失意。
他一时间难过的无以复加,不知该如何面对盛长凌,害怕其他人暗地里嘲讽德不配位,更害怕看到盛长凌眼里的失望。
他战战兢兢的说出排名,盛长凌听到后,只是轻点了头,淡淡道:“排名只代表一时成败,专注修行是长期功课,只要尽了力,结果顺其自然。”
他松了口气,连日来的难过和担忧被瞬间抚平,开心的上前,单膝跪地:“师尊,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修行!”
那人笑容浅淡,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起来吧,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你。”
盛长凌严厉又温柔,从来不给他名利上的压力,从没提过他必须在各种试炼上争得上流,出人头地为门派争光等等要求。他在驭凤山上的日子过的安稳又平静,每日所坚持的唯有修行,因为他羡慕盛长凌的一切,羡慕对方的强大修为,仅仅名字便让妖魔闻风丧胆,羡慕他年纪甚轻便已坐上五方仙门魁首之位,声名赫赫无人能及。同时盛长凌在他心里独一无二,外表如月般孤傲矜持,内心则对万物怜悯。
他在盛长凌面前始终是自卑的,骨子里又极其羡慕对方的所有,一举一动都深深吸引着他。
每每靠近对方,总是要竭力压制自己还想靠的更近的念头......
梦中一片混乱,各种场景来回颠倒。
不知昏睡了多久,耳旁有人在唤他,挣扎许久,相里浔猛然睁开眼。
“嚯,大相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
陈子丰的面容映入眼帘,眼里是深深的担忧。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一会儿喊‘爸’、‘妈’,一会儿喊‘娘亲’,后面又不停地喊‘师尊’,是谁对不起你了?你怎么一直哭?”
经对方一说,相里浔才察觉枕头湿了半边。
他坐起身,面色微赫道:“可能被雷劈傻了,胡做了许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