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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解澜罂花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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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浔从梦中惊醒!
他坐直身体,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一片湿润水光,竟是做梦时哭出来的。相钰流出血泪的眼,逐渐和他的眉眼重合......
尚未完全抽离梦中的感受,胸口还是能感觉到被簪子插进去的疼痛。
恍惚间,他觉得相钰曾是他自己,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
连日来的梦境和现实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心底越发害怕,冥冥中预示着一切并非意外。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身体,天生胸口处一小片蜘蛛网似的红色胎记,与红簪扎进去的位置不谋而合!
如果胎记是灵魂受伤印记的体现,便意味着相钰是他的前世!
又想到对方不仅有着和他相似的面容!还有对方的魂器将离剑,愿意听从自己命令......发生的这些事情,似乎都在印证一件事,相钰就是他的前世......
相里浔越想越惊慌,越想越害怕,他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榻上,头一回觉得人生如此荒唐!简直在跟他开莫大的玩笑!
恍惚了许久,他慢慢镇定下来。决定前往冥姻方鼎再次验证,不想被一个巨大的线团时刻困扰着。
他离开鬼王宫,孤身一人来阴山万骨台。
青铜鼎里的绿色火焰兀自燃烧着,周围的景象与梦里别无二致。
他沉默着盯了片刻,小心翼翼伸手触摸到鼎身。
鼎身上霎时浮现一行字:相钰 盛长凌。
他看着这行字,心口砰砰直跳,不等他反应过来,“相钰”两个字忽然扭曲消失,重新浮现出“相里浔”三个字!
鼎身上最终浮现出六个字:相里浔 盛长凌。
他呆呆的看着鼎身上自己的名字,脸上血色褪干净!
“只要将婚书投于方鼎中,便会结三世姻缘契。二人在鼎身上也可看见彼此的名字。”
婢女安安的话响在耳侧,他坐在地上,脑袋里嗡鸣直响,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想起自己前去青菏岛求亲,契灵蝶死死不动,无法与旁人结道侣契......
怪不得会这样......怪不得会这样!
蓦然发现了真相,相里浔精神恍惚了好一阵,等回过神,心头不禁涌上阵阵难过。
无论是被抽灵脉,还是被逼上绝路身祭万鬼,抑或那人拿着棣棠发簪杀他,桩桩件件想来,都是痛苦不堪。
他难受的捂住脑袋,眼泪大颗滴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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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浔一大早离开鬼王宫,殿门口跟着一队宫人送行。
“主上!您要一个人再回人界?那里不安全,修士与我们是死敌,带我们一起去吧!”
崇悉跪在地上恳求道,十分衷心。
相里浔看着他,搜肠刮肚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看守鬼王宫,还有地宫里的鬼头。崇悉你领着属下看好了,出了差错,唯你是问!日后有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们。”
崇悉眼见无法劝阻,只得跟着众鬼领命。
相里浔离开鬼域,刚走出鬼头井,两边一排灵箭射过来!
他闪身躲过灵箭攻击!前方木守祁领着天阳长老现身,堵住去路。
“大胆孽徒!擅闯禁地找死,还不束手就擒?!”
相里浔面带愧色,诚恳道:“对不起,掌门师伯、天阳长老。”
天阳长老胡子气的直翘:“混小子真是长本事,一闯祸就闯个大的!直接给天捅个窟窿!”
玉疏子紧绷着脸修补结界,顾不上发言。
相里浔见势扬手洒出一把符纸扰乱众人,他踩上折春连忙逃跑,木守祁等人在后方穷追不舍。
眼看要被追上,相里浔翻身躲入下方的琼华殿。
进入殿中,他本能的向着盛长凌的寝室走去,翻找棣棠发簪。他心里清楚,此次擅闯鬼头井,按五方仙门禁令当处死。
木守祁徘徊在殿顶上方,不停地大声嚷嚷:“孽徒!还不主动出来伏罪!”
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身黑衣的青年走了出来。
木守祁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
“好你个混账!!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给宗门带来多大的麻烦!你胆大妄为擅闯鬼头井,引起百家仙门震怒!五方仙门其他人已经在来的路上!这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相里浔神色恹恹,平静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此事与宗门没有关系,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木守祁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捅死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他正欲发作,青年从袖口取出一只莲花状的青蓝色花朵,递到他面前。奇异的花朵在阳光下烨烨生华,罕见的妖冶美丽。
“掌门师伯,师尊身中剧毒,我把解药寻来了,此花只有花根是解药,拜托你拿去帮他医治。你不要告诉他是我寻来的,他肯定会生气,还请您替我隐瞒。”
“你个孽障!真是找死!”
木守祈右手狠狠拍上他的头顶!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临死前问您件事,相钰是我的前世对吧?”
相里浔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咧开嘴笑道:“您不用瞒我,您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了吧,这些年断断续续我已经记起来不少事,包括七岁那年一路爬行到驭凤山拜师,还有堕入鬼域之事......”
木守祁呆在原地,表情煞是难看,握着手里的花,半天说不出话。
“......你既已知晓!重活一世,便不该再胆大妄为!惹祸上身!”
相里浔听到答案手指微抖。
“所以相钰是我的前世,那我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也不是偶然的。”
将花纳入袖口,木守祁憋了半晌没说出话,最终恨恨的骂道:“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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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四面八方来的人将刑罚台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黑衣青年被绑在玄铁柱上,下方铺起厚厚的草垛。
头戴步摇,银流苏直垂肩头,装扮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上前来,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身姿风韵动人。
“清昭门弟子相里浔擅闯鬼头井,触犯五方仙门共同定下的禁令,当处雷火极刑,以儆效尤。”
女子款款走来,涂了丹寇的手指轻抚了下鬓发,接着道:“正值五方仙门魁首九鹤仙君闭关之际,无法亲来驭凤山,此次由我青菏岛岛主陈莳代九鹤仙君行刑。”
陈莳扭身看向相里浔,挑起柳眉,红唇轻启:“五雷阵法开启,三道雷霆将从你身上落下,击碎全身骨头,接着脚下法火丛生,将罪徒焚烧干净。当初五方仙门立下死令,用雷火极刑惩罚擅闯禁地之人,你还有何话说?”
底下众人表情各异,自诛邪大战后休养生息三十多年来,还是头一遭看到有人被处以雷火极刑。
相里浔看了看头顶开启的五雷法阵,轻飘飘道:“别浪费那么多灵力把我烧成灰了,那不是暴殄天物吗?等会儿烧至七分熟,扔给后山的猫儿鸟儿,回归大自然也不算浪费。”
陈莳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表情僵在脸上,片刻后没好气道:“死到临头,还在贫嘴!”
“我本人还是挺喜欢小动物的,我是认真的。”
陈莳不再理会,葱白的手指扬起示意,声音清晰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行刑!”
刑罚台上空的紫色阵法瞬间威力增强,阵法上五处对立的圆形图案疯狂旋转起来,很快相互合五为一,汇聚在阵法中心,爆发出耀眼亮光!
一道紫雷从阵法中心落下,直劈到相里浔的背上!
“啊啊——!”
相里浔浑身被紫雷缠绕,身体剧烈抽搐!骨头咯嘣作响!
传来的惨叫声吓得台下大部分人脸色发白,个别胆小者直接坐到地上!
第一道雷霆结束,相里浔佝偻着头,墨发散乱披在胸前,嘴里血水淅沥沥落下,溅湿裤脚。
眼看第二道更粗威力更强的紫雷聚集起来,径直落向他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把灵剑破空而来!截住落下的紫雷,稳稳挡在相里浔的头顶!
紫雷击在灵剑上,雷霆之力被全部吸收掉!
众人看向后方,只见一白衣人掠过半空飞身而至!一身无华清冷出尘,容貌虽不算顶级,一双狭长凤眼却像是淬过冰雪般剔透,叫人一见难忘。
“......长凌?!你怎么来了?”
陈莳愣了一秒,很快迎了上去,面上带着担忧:“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你不是闭关着吗?”
“无碍。”
盛长凌淡淡回道。
他不再多言,收回破相剑,转身向台下众人诚恳道:“孽徒做出错事,起因于我身染剧毒,他为救我,孤身冒死闯进鬼头井寻澜罂花医治。触犯禁令,无可辩解,惩罚皆由我做师父的一力承担。”
底下一片哗然!澜罂花!魔鬼之花!在场有人依稀记得诛邪大战时,有人误吞澜罂花发疯而死,那花长得鬼魅妖邪,不是凡物!
“你何时身染剧毒?又为何需要澜罂花医治?!”
台下有人发问道。
盛长凌静静的看着那人道:“三十多年前落下的旧疾。”
台下众人一时炸开了锅!三十多年前,那不正是鬼域来犯的时候吗?!
提起鬼域,众人既害怕又厌恶,挥散不去的阴影悬在许多人心里。
“不行!相里浔必须死!即使没有造成大祸,他敢擅闯禁地,置整个人界百姓于不顾,违背五方仙门之令,他就必须死!”
“对!”
“不错!必须处死他!”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盛长凌!你是怎么好意思提起当年之事的?!如若不是你疏于职守,消失整整两年,无人看管鬼头井,也不至于让人界被鬼域侵犯!惨死上万人!”
“你本就是戴罪之身,居然还要替另一个违背禁令的人求情,我家里因诛邪大战死去的五户人口,你该怎么赔给我?!依我看,你们俩都该被处死!”
“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师徒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洪水般的冷嘲热讽向他涌来,盛长凌一言不发,苍白的脸色透着病后的虚弱。
陈莳看着底下个个激动叫嚷的人,绷着神色左右为难,不得已劝道:“长凌,我知你向来心软,心疼徒弟,这回他可是触犯了五方仙门禁令,不要再把你牵连了!”
盛长凌目光坚定的站在原地,恍若未闻。
底下群情激奋,越骂声越大,恨不得立时将他二人就地行刑!
“呸!”
一口血沫吐在地上,被困在玄铁柱上的青年,艰难的动了下身子,发出讥讽的笑声。
“野狗乱吠什么?狗都比你们有良心......”
相里浔骂道,慢慢抬起头,血渍沾满下巴。
他下巴一抬,直直盯着方才叫嚣的中年男子道:“你,我记得是驭凤山下的修仙小户,平日里房檐上还贴着我师尊亲手画的黄符,保你年年驱邪避恶。你收符纸的时候感动涕零,如今跟风骂人倒是换了副面孔?我师尊何曾得罪过你?端碗吃饭,放碗骂娘,嘴脸难看至极!”
盛长凌回身看向青年,眼里多了份别样的温柔。
男子立刻涨红了脸,一时心虚,仗着众人之势不甘示弱:“......今日就事论事!盛长凌他看守鬼头井不利是事实,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造成万人死亡,天下人皆有权骂他,你何必在此拉扯个人小恩小惠!”
“好,既然看守鬼头井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天下苍生不是盛长凌一个人的天下苍生!是你们五方仙门乃至百家仙门的天下苍生!三十多年前,鬼域侵袭人间,要追究起来看守失职,也应该是你们五方仙门之人集体领罚!明知清昭门掌门已消失两年,你们五方仙门的其他掌门是死了吗?为何不加派人手轮流看守鬼头井?等出了事,再全盘推给一个已经消失了两年的人,真是无耻!平日号称五方仙门统领百家,除魔卫道守护苍生!凭什么出了事你们五方仙门其他人都往后躲,等大战结束又一个个蹦出来揽功抢功,无耻至极!”
玄枢宗的掌门秦墨嚯得站了起来,他一身宽大黑袍,脸色黝黑,轻咳一声后,沉声道:“当年之事,是盛宗师自愿领罚,以惩戒自身失察之罪。盛宗师当年作为九垓道御第一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可没有全盘推到他身上。”
“哦,你弱你有理,合着我师尊修为最高,还成了他得理所当然护着天下一群废物的理由了?死去的上万人总要有个交代,明明是五方仙门所有人失察之事,你们不就是仗着我师尊好说话,他愿站出来承受怒火,你们就正好顺水推舟躲在他背后了呗!我告诉你们所有人,他救你们是道义,不救你们是本分!不欠你们的!”
玄枢宗掌门脸色越发难看。
相里浔咄咄逼人道:“我师尊的眼里从来只有天下苍生,呕心沥血却换来今日万般诋毁!有能力杀死鬼王的只有他,要我说,他当初就不应该出手救你们这帮狼心狗肺之人,折损他大半修为救了你们,还嫌他救的不够及时,救的姿势不够好!当初就应该让鬼王将人间整个掀翻,今日各位也就不用活蹦乱跳的在这恶心人!”
尽管相里浔道出的是事实,这样的话还是令台底下诸多人脸色不悦起来。
玄枢宗掌门气的面庞半红半黑,怒道:“你个毛头小子,说话过于难听!仙门百家也出了大力,并不是靠一人就能剿灭十万鬼兵!何况盛宗师之前乃五方仙门魁首,谁又能强行怪罪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