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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追逐白月光 ...

  •   贺钰连忙抬头,四下不见盛长凌的身影,他眼泪汪汪的向着前方磕了个头,道:“谢谢哥哥!我会去找你的!”

      他在山上抱着母亲的尸体呆坐了一天一夜,尸体上的血引来了不少虫蚁,赶也赶不走。膝盖上的伤口经过简单处理,已经止了血,整条腿青肿起来,使不上劲。

      又累又饿,晕了好一阵,他撑着伤腿爬起来,从老道的背包里找到火石,一瘸一拐的从周围捡了很多树枝枯叶,垫到母亲身体周围,点燃火石。

      他坐在地上,看着母亲的身体在熊熊烈火中一寸寸烧成灰,黑色的眼瞳噙满泪水映着跳跃的火光。

      下山后,贺钰偷溜进贺府,拿了些母亲生前攒起来的一点银钱。

      正准备离开,前方过来两个下人,停在院墙边偷偷交谈。

      “你是不知道,贺大少爷自从醒来,连着两日呕血不止,今早上人已经不行了。钰少爷也失踪找不到,我看啊,贺府自老爷去世,就气数已尽了,很快就要散伙。阿春,你还是尽快找个其他活计,明儿个我也要离开了。”

      另一个女子面目忧愁道:“我一个人都不敢去夫人房间送饭了,夫人现在好吓人,抱着大少爷的身体又哭又笑,整个人像中了邪。二爷请了不少大夫,怎么还没见效?”

      远处一名小厮跑上前来:“还瞎聊什么!你俩赶快都到前院大堂帮忙!贺大少爷人刚刚没了!乱作一团,缺人手!”

      两个下人互相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往前院去了。

      贺钰偷跑到前院,远远听见大堂里面一片哭声。

      他藏在树后,看着屋里跪倒一片的身影,嘴角咧起来,心中又痛又恨。

      走出贺府,回头最后看了眼大门上的牌匾,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一瘸一拐的小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巷尾。

      流浪数月,很快身上的丁点碎银用尽。他乞讨来的馒头还没捂热,就被人抢跑。

      一路上到处向人询问驭凤山的位置,一点点用双腿靠近。

      他沿途乞讨漂泊,不肯放弃。在山头吹彻冷风,冻得他躲在山洞抱着身子瑟瑟发抖一宿,下雨天滚过泥坑摔的满身泥水。夜晚寻破庙落脚,白天沿街要饭,受尽凄风冷雨。有几次发起高热昏过去,他也记不清自己昏迷多久,才醒了过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膝上伤口终于愈合完,露出一大块狰狞疤痕,内里因割伤筋骨,整条腿再也无法使出全力。

      乞讨了两年,追寻了两轮春秋,他终于到了驭凤山脚下。

      在山脚的密林里待了数日,浓重的白雾遮挡山体,始终寻不到上山的路。

      天逐渐亮起来,贺钰靠着一块大石头睡的迷糊。前方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走过,少女不小心踩到贺钰衣角,刚下过雨,山地湿滑,差点绊一跤。

      少年眼明手快的把少女扶住后,他偏头看眼地上坐着的人:“哪来的乞丐?不去底下的村子讨饭,乞讨到仙门脚下?殊不知山上的修士大多数都辟谷,可是不进食的。”

      半空陆陆续续有修士带着孩童飞过,皆是赶着时辰来参加清昭门正式弟子招选。

      贺钰睁开眼,面前站着的少年约十岁模样,锦衣云靴,腰上环佩叮咚,别着一把佩剑,面相清秀,神气十足的模样。

      少年嫌恶的捂着鼻子道:“乞丐不在一旁野地里待着,非要睡到路边,差点绊倒了潼潼”。

      旁边站着的少女雪面粉腮,衣着鲜艳,同样的青葱年纪。

      少年欲再开口,少女拉了他手臂下:“邬旭,清昭门今日正式招选弟子,我们报名要紧,赶紧走吧。”

      贺钰听到清昭门三个字眼睛一亮,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跟着前面两个人往前走。

      他气喘吁吁的追着前方二人的身影,生怕追丢了,自己再也找不到路。

      穿过了层层迷雾,七弯八拐的绕过迷宫一样的山口岔路,来到一处宽阔平地。

      面前是条古朴的青石长阶,直通山上,一眼望不到头,旁边顺着山壑飞腾落下数道瀑布,汇成河流流过。

      名叫邬旭的少年发现小乞丐一路跟在他们身后,对着潼潼道:“没想到他不仅是乞丐,还是个瘸子。”说完哈哈笑起来。

      他又回头道:“喂,你跟我们走了半会儿了,该不会你也想去清昭门当弟子?你还是去旁边水沟里照照,两万级长阶岂是你这条瘸腿能走上去的?就算你上去了,只怕你身上的臭味也会把长老们熏跑哈哈哈哈。”

      贺钰听到他讥讽之语,难堪的停下了脚步,闻了闻袖子,确实一股臭味。

      他如今七岁,身上的衣服过小,穿着像短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破烂不堪的衣服配上乱糟糟的头发,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他窘迫的低下头。

      潼潼正色道:“爹爹说,拿他人苦处取乐是失礼的行为。天色不早,去迟了误了时辰,看爹爹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好好好,邬潼,你都教育我一路了,这么凶,将来谁敢娶你。”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论辈分你要叫我姐姐!”

      “说到这个我就不服,明明双胞胎,你就是比我先从娘胎里抱出来,就要叫你姐,真是亏啊!我偏不叫!潼潼!就叫你潼潼!”

      “混账东西!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看对方真恼了,邬旭拿出张疾行符,原地往半山腰跑去,边飞跑边回头挑衅:“哎,打不着!”

      少女气的脸色红扑扑,提着裙摆站在空地上,也拿出张符纸,转眼消失在原地。

      空中时不时有骑着普通飞行兽或御剑的少年飞过头顶,贺钰站在原地,有些羡慕的抬头看。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只知道到清昭门拜师是他唯一的念想。

      这个念想支撑他不远千里,走了两年,走过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熬过炎炎烈日,忍过刺骨寒冰,才走到这里。

      他蹲在旁边的溪水里,向水中照了照,面黄肌瘦的脸上沾着一块块乌黑泥垢,头发乱糟糟,除了一双眼睛黑亮。

      掬捧溪水洗净脸,简单清洗了下,用布条把头发绑好。他来到石阶前,仰头望了眼高入云端、不见尽头的万级长阶,沉着力气开始一步步往上走。

      不知爬了多久,日头正毒,贺钰趴在石阶上满头大汗,身上的汗湿被风吹干两轮,可他不敢停下来,想到别人很早都到了,他心中只有焦急。

      累到四肢颤抖,看了眼前方无穷无尽的长阶,贺钰未进食的胃隐隐作痛,可身上早就没有任何能吃的野果。

      夕阳逐渐下沉,飞鸟一群群环绕过山巅。贺钰四肢并用的跪爬在山道上,早已精疲力尽,却不愿放弃。

      巍峨高山绵延不绝,陡窄的石阶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不停向上攀爬。

      膝盖手掌磨破,他抹了把血迹,毫不在意,忍着破皮刺痛向着前方一步步跪爬,直到孤月高悬在头顶。

      翌日清晨,弟子招选试炼即将开启。

      大殿上坐在高处的掌门人年纪甚轻,一年前继任清昭门掌门之位,三个月前斩杀逃出极孽海作恶人间的龙鬼,又一举得到两把神器,一时间人人敬畏。

      不少修仙的小门小户争先恐后的把自家孩子送来报名,亦不乏其它大派。短短一天过去,山顶上蜂拥而至一大群人。

      殿前站满少年少女,有的开心激动,和同伴说个不停,有的害怕入选不中,担忧愁容,默默不语。

      李管事在大殿门口的桌子前整理名录,等待着一刻钟后开启试炼。

      他将最后一卷名录扎成卷,进入殿中,躬身道:“掌门,各位长老,此次报名的弟子人选有九十人。其中欲拜玉疏子长老门下的有十五人,欲拜天阳长老门下二十人,欲拜虚灵长老门下的有二十一人,欲拜木副掌门门下的有三十三人,还有一人欲拜掌门门下......名叫苏幕。所有人选全都在殿外等候,可准备开启试炼考试。”

      端坐正中间的男子头戴白玉冠,一袭白衣广袖,眉目清冷,薄唇微动:“本尊早已说过,不收弟子。”

      闻言,左手旁的木守祈劝道:“师弟,你也该收徒了,总要有人继承衣钵,何况有个弟子在座下,也能帮你打理琼华殿日常琐事,你的住处太过冷清,有点人气也好。”

      “木副掌门说的是,依我看,今年这些娃娃里,还是有几个好苗子的,错过可惜啊。”

      说话的是天阳长老。

      盛长凌扫了眼殿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只回了两个字:“麻烦。”

      忽然殿外聚集的人群小范围骚动,不时有人发出嘲笑声,片刻后只见人群里钻出来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瞧着面黄肌瘦,形体单薄。

      他神情着急,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大殿,里面高处端坐着五个人,一眼认出坐在正中的人!容貌冷峻,一身白衣不沾尘埃,像月光落在人间。

      他眼神亮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进来。

      李管事看到忽然进来个小乞丐,瞪大了眼睛,连忙跑过去赶人!

      “你哪儿来的?这没有剩饭,出去!赶紧出去!”

      “我是来拜师的!来拜盛仙师为师。”稚嫩的声音认真道。

      闻言,人堆里发出一阵哄笑。

      不少人看起热闹,等着看他和名叫苏幕的人一块碰冷钉子。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相钰殷切的望向他,满心欢喜。

      盛长凌动了下眼皮,看了眼殿下的小儿,神色淡然,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并不记得他是哪里冒出的小鬼。

      相钰心里难受的厉害,对方果然不记得他了......

      谁人不知,盛宗师从来不收徒。过去数年总有胆大的人,一意孤行向他送弟子礼欲拜其门下,结果通过入选弟子试炼后,被他直接拒收,只能全都分到外门。

      等这些人后悔,想再转拜其他长老门下,只有一两个因资质上佳,幸运的被其他长老要走,剩下的只能在外门蹉跎岁月。如此一来,再无人敢送弟子礼与他。

      李管事面色难看:“都什么时辰了!报名时间昨日早已结束,你还是赶紧下山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迟的......上山的石阶太长太多了,我爬了一天一夜上来,我想报名,求求了!”

      贺钰躬身行礼道。

      李管事吃惊的上下打量他,眼皮抖了抖。

      只见面前的小孩,膝盖手肘处处皆是磨破的新伤,结起一层血痂,看他的话不像作假。

      当管事这些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身量只到他腰上的小孩,毫无灵力,竟然能进入驭凤山,并且爬了一天一夜的台阶爬到这里!可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坏了规矩。

      “出去!既然错过了报名时间,明年再来!”

      李管事大声呵斥道。

      相钰眼里蓦然流出两行泪,上前拽住李管事衣袖跪地道:“求求让我报名!我找了这里两年,好不容易上来的!”

      李管事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拉过袖子:“哎——离我远点!不行就是不行!速速离去!”

      他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嫌恶道:“身上真难闻......”

      相钰绝望的看向殿上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盛长凌身上。

      他直愣愣的望着他,对方像是一轮天上明月,清冷尊贵,遥不可及,而他卑微如尘埃,渺小的任何人都不在意。他和对方,犹如两个世界的人。

      “行了,既然能上来这里,便是与我清昭门有缘,我看,就准他报名吧。”

      天阳长老摇着扇子笑呵呵道。

      李管事察言观色,见盛长凌并未出声阻止,立刻躬身点头,摊开一卷新纸。

      “写你的名字。”

      贺钰执笔在名册上写下歪斜的“相钰”两个字。

      “相”是他母亲的姓。他抛弃了贺家的一切,连名字也不想有任何瓜葛,便为自己改名,从此世间再没有“贺钰”。

      “弟子礼呢?”

      李管事懒洋洋道。

      相钰从破旧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花环,向着高处那人跪下:“山脚下桃花开的正好,春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这是我上山前编织的,希望盛仙师喜欢。”

      真诚的说完抬头,一双眼睛亮似琥珀,笑容灿烂。

      大殿外站着的少年们看到他拿出个破花环,齐齐发出嗤笑,小声叽叽喳喳说起悄悄话。

      人堆里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他穿着一身紫衣,面容粉雕玉琢,冷漠抬眸看向跪在地上拿着花环的相钰一眼,眼神透着不屑。

      李管事胖脸上的肉抖了抖,脸色十分难看,这是他见过最穷酸最一言难尽的拜师礼,简直不值一文!

      心中唾弃道,这还是个瘸子,以他的资质,试炼也过不了,只会被赶下山!盛掌门哪会要他这破玩意,简直是一出闹剧!

      李管事毫不掩饰嫌恶的表情,用两根手指点了点相钰,让他把花环放到旁边桌子上,就将他赶到门外人堆里。

      盛长凌看着下方一切,神色始终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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