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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劝慰 ...


  •   饶是这一片凄风苦雨,也被他这惺惺作态的表演冲淡了不少。几个女眷都被他逗的笑起来。
      已故的解老侯爷膝下仅三子一女,原配郑氏生下二子后便早早去世,几乎都算是继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方老夫人一手带大。方氏唯一的亲子早亡,膝下只解青辞这么个嫡亲的孙子。
      如今宁远侯爷镇守南谕,二少爷解晖在外游历。府中成人的男丁,只有个从不管事的二爷解长宴,长子嫡孙的世子解昀,加个解三少爷解青辞而已。也只有二房颇有些妻妾,但因为都没儿子,平时虽然也有些吵闹口角,但与京城里其他大宅院的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相比,简直算得上门庭寥落。
      人少矛盾就少。加上解青辞早年失怙,与两个兄长都差了不少岁。又惯会装乖卖怜,算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什么时候了,还学做这猴儿姿态!”
      宁远侯夫人柳氏边笑骂他胡闹,边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痛痛痛痛痛!!大伯母快快饶命,耳朵要掉了!!”
      柳氏啐了他一口,却还是放开了手。
      少年嘻嘻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就是一家猴。猴子么,有吃有喝有的玩最开心了。大伯母你知道我的,从小最是懒散,这下终于不用逼自己读书考试啦!那乡试的考场简直不是人待的。床铺就这么大,又热又闷。晚上都是虫子不说,最要命的是还很臭。单是蜘蛛就有这么大,差点就掉到我卷子上了。还有老鼠在人脚边窜来窜去……”
      女眷们被这描述吓白了脸,下意识纷纷看向脚下身边,仿佛随时会有只老鼠窜出,然后从她们脚面上爬过似的。
      “那个说自己一定能拿榜首的江南来的才子就在臭号边上,结果呢,没考一半就被抬出去了,据说现在还病着起不来呢,可怜,可怜。不过我那虽不是臭号,但也离着不远,今年这么热,没多久那味道简直……我什么都吃不下,生怕一张嘴就吐出来。”
      解青辞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夸张的描述让众女眷不禁皱起眉,纷纷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竟明明是天子脚下,这考场竟还如此不堪吗。你之前怎么也没说过。”他二伯母柳氏也道。
      解青辞笑道:“这等糟污之事,好不容易逃出来,我都恨不能把它从脑子里彻底抹掉,哪还能说出口啊。不过开始我还拿帕子和香油捂住口鼻,慢慢就什么也闻不到了。他们说考场起火,有烟气时,其实我什么也没闻到,根本不知有火事。要不是如此,这解元之位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坐。也算因祸得福吧。”
      一直沉默的解二爷摇头冷笑:“当时道是因祸得福,如今可不一定。要不是有这‘福’,大概也没有今日这‘祸’了。”
      解世子也若有所思。“世事难料。可见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真是千古名言。”
      解青辞道,“因此,我才觉得今日这事,不一定真那么糟糕——至少我不用再去考试啦!这么多巧合,才让我这种浑水摸鱼的草包混成举人,一进会试,岂不就原形毕露了?别人一看,堂堂解元会试居然榜上无名,那我多丢脸啊。”
      其实秋闱的解元,春闱却名落孙山,是很常见的事了。众人也都知道自家这孩子绝不是他自己口中只有运气好的草包。只是被他这么一讲,不知不觉重点早已偏移,女眷们想起当初听到考场首日便起火时提心吊胆的心情,纷纷也觉得这么糟心的试,不考也罢——那么大的老鼠啊!怪不得孩子一出考场就病了!

      解青辞见铺垫地差不多了,才笑嘻嘻道:“再说,这寒窗苦读数十载,不就是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嘛。现在这圣旨一来,我一下就把自己嫁进帝王家了,等于从还没上架的商品升值当上小掌柜,不但没亏,简直还翻倍赚了不是吗……”

      ……这好像,是有点道理?
      堂中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被他这逻辑绕了进去。
      倒是解二爷哈哈笑了起来:“说的也是。皇家就算是真龙,也没法让公猴子生出龙崽来。人家想要什么样的凤凰麒麟没有?总不会觊觎我们解家猴子皮毛顺滑罢。”
      解昀一言难尽地看了自家这不着调的叔叔一眼,轻咳了声。
      “……五皇子虽说名声不太好,但确实从未传出过喜好龙阳的传闻。这赐婚……虽然很突然,但他身体不好。不管陛下想做什么,终王殿下本人应也是不知情的。”
      “终王……嘿,终王。这封号就很妙。”

      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年方十一岁的四小姐解灵星听得眼冒金星。
      “爹爹,大哥,你们说什么猴啊羊啊的……”
      解青辞朝堂妹眨眼。“在说你三哥我,贞操无虞啊。”
      二夫人把女儿拉到身后,朝口无遮拦的丈夫与侄子怒目而视。这么一闹,堂上气氛终于轻快了一点。

      此时管家领了大夫进门来。老太太见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挥手让人各自退开了。
      “行了行了,莫在这说些混账话。今日事也多了,你们且都下去休息一下,有不舒服的,都让顾大夫看看去,接下来要忙的事还多着呢。让大郎三郎他们先说话。”

      众人被解青辞这么胡乱一通安慰,离开时也觉得心都安定了不少。
      也对,不管与谁成婚,成亲说白都是为合两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后世。说白了,为势,为色,为子孙。皇帝总不能还图他们这没落侯府什么吧。
      还能真个男子占了正妻名分不成!那可是皇长子!如果他病好了,自当另外娶妻生子,还欠了他们三郎一个天大人情。若是撑不过去……一个快死的病人,也做不了什么。所以这“赐婚”,多半真只是宫里哪位天师为冲喜随口出的昏招,过个几年,也该把孩子放回来了。
      左右玲珑儿还小。男儿迟些娶妻也不妨。以他们家孩子这人品相貌,难道还找不到妻子!
      最多就是名声差点……不,以他们家孩子的机灵,到时肯定在皇上和殿下那都挂上号了,真如他说的,是“升值”也说不定。
      当务之急,是“嫁妆”该怎么办……

      只是当宁远侯世子解昀上前来拉人时,分明还听到这自小就聪明过人,也淘气过人的幼弟正喃喃自语。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要命,这话怎么会这么有道理啊,我都快说服我自己了……”

      “………………”
      世子爷上手就想揍弟弟。

      不过当书房的门一关,所有嘈杂都被缩在门外,解昀看幼弟的眼神,就只剩叹息了。

      “圣上他……”解世子欲言又止,“圣上他,让宗室勋贵自由科举,又生怕他们考的太好……”
      他沉默半响,才叹道,“三郎啊……你怎么就……”
      怎么就这么扎眼,那么争气地考到了解元呢。还闹出那么大阵仗,又是赌酒又是游街,生生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名字。要不是那般鲜花着锦,如何会引来这场祸事。

      是啊,怎么就考了解元呢。
      解青辞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才学是有,但比起那些从小悬梁刺股,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真读书人来说,绝对称不上独占鳌头。自己中试那文章写的花团锦簇,虽也不算言之无物,但一句华而不实是跑不掉了。
      当今天子喜爱青词,尤其喜欢那种歌功颂德,词藻华美的青词,上行下效,不管考官是谁,把文章往这种方向写,名次不一定高,一个中试肯定跑不掉。
      解青辞根本也不需要名次太高。他家这个情况,在皇帝那都留着案底,勋贵出身,又是这个年龄,考得太好不是把自己往文官眼皮底下扎吗?
      谁知道考官换来换去,这种风格还真中了临时上马的张状元的意。至于对手……才子本就多是些文弱书生,贡院那破考场,无事发生每年都能横着送出几个人,烟再一吹,更没几个有心思好好答题了……
      他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文弱胆小到这种地步。
      解青辞当然也不是真有多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只是他从小捣蛋,烧火算小半个行家。本届乡试,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可能搞出那种考官不敢声张烧死考生的大案。

      他想着自己打赌赢回来的那些钱——虽然绝没有传言里那么多多,但依然是一笔横财——也跟着叹气。
      “唉,天降横财,果然是福祸相倚啊……”
      说到这个,世子又想骂弟弟了。
      “你好大胆子!没事跑去喝什么酒,赌什么名!不怕参你一个聚众赌博,直接砍了手去!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了!”
      “哦,因为那酒楼是我开的。”解青辞语气无辜。

      解昀:………………

      “不过是占个名而已。”解青辞笑道,“其实是沉哥他们的生意,我最多就是提供些点子。倒是大伯之前送来的那些南洋的作物,我让人在庄子上种了,也给酒楼送了些。”

      “至于外边说什么我醉后夸口一定能高中解元……根本没有的事。事实上天欲雪是七月开张的,为了宣传,进店的所有乡试士子,都会送上一小盅酒。为讨彩头,全部叫文曲酒。那么多人在天欲雪喝过这酒,总不至于找不到几个中试的吧!”

      解青辞的同窗,自然多是国子监的同学。当时吵得沸沸扬扬,打赌也只是顺势而为。
      再说又不是赌谁是状元。顺天乡试一场参考泱泱上千人,选出的举子都有百来号人,盘口不过是猜解元籍贯罢了。
      考官虽然各有来处,但总归在京城做官。他原本就猜本届解元会在本地人中,只是没想到会砸到自己头上。京城中人大多压的也是自己这边,赔率摆在那,根本也没赚什么。赔率摆在那,也就是他押的多了点,小赚一笔。其实输了也无妨,邀名而已,都可以给酒楼当宣传。

      传言转了几番,倒变成他解三未卜先知才学通神了。传出来是佳话,但难免落下恃才傲物的话柄,日后仕途有碍。
      不过对于怎么传成这样,解青辞倒也有所猜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能考中解元,其他人更想不到。那么前边名头炒得多热,后面自然就摔得有多狠了。是敌非友啊。
      ……也罢。他现在的情形,多点名声才能护体。

      “发展成现在这样,也算阴差阳错吧。那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这祸后面真还有福呢?”

      解昀看着弟弟那张无论何时都带着希望的笑脸,心下微痛。
      他还太小,还相信不管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只是世事如刀,人言可畏,也不知这份天真,还能存续多久。
      解世子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弟的。他从小最会招长辈心疼。解昀这几日与朋友喝酒,自然也都会谈到那日三郎打马游街之事,不止一个打探起玲珑的婚事,还都提到了自家老头的“心痛”。勋贵里难得出个读书种子,多半是要和文臣联姻的,于是各个心痛如此佳婿不知要便宜了谁。
      今日看那黄大人的表情,估计也是心痛三郎。但谁的心痛,都比不上看着玲珑儿长大的家人。
      解昀如今只能希望,幼弟这招人心疼的天赋,能更有用一点,至少让他日后遇到的非议与嘲弄,可以少一点……

      “——哥,我出去转转。”
      “你出去……等一下!这圣旨一下,外头不知什么情景,你还敢现在出门??”
      “嗯,就是要趁事情还没彻底传开出去。这一月发生的事情跟话本似的。我得去找几本话本,学习一下。”

      解昀:………………
      “站住!!!让印墨他们去买!!”

      这弟弟真是,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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