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困在了互联网这个厂》一瓢星河

22、照片乌龙

　　纪承烨一大早应约去了一个收藏家朋友那里，朋友告知最近有意收藏一幅宋代的名画，但因为宋代的文人字画留存于世的数量过少，再加上绝大部分都被珍藏于各国博物馆中，对这幅画的真伪一时拿不定主意，请不动纪承烨的爷爷纪栢笙这种元老大家出山帮忙鉴别，好歹还是能厚着脸皮来请同样实力不容小觑的纪承烨的。
　　几个人围堵在一副花鸟画面前研究了半天，那位收藏家邀请纪承烨坐下来喝茶。纪承烨悠闲地喝着茶，收藏家满脸期许的看着他，渴望听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毕竟宋代的字画在民间流转的真品据说不过百，之前他观摩再三，心里总是抑制不住狐疑，如果再有个人专业之人告诉他这个字画是真的，那就算后面是假的，“假亦真时真亦假”三人成虎也是真。
　　纪承烨的手机摆在桌子上，半天没开口说话。手机屏幕亮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想看看教师群发了什么，却发现了夏南南那张礼服照片，右手端着茶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呼吸瞬间乱了节奏，说不出来的错愕与紧张。直到那个收藏家再次唤他“纪总”的时候，他才恍然惊醒，将茶杯慢慢地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画是假的，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那个收藏家的心“咕咚”一下子跌回了肚子，应声稀碎。难不成自己真是阴沟里翻船看错了？
　　所以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啊。纪承烨示意他坐下来，缓缓地说道，画虽是假的，但从绢帛以及画风笔触包括整体的画的风格，这幅画属于明末清初时期人的描摹作品，因为明末清初的人深处时代的问题，大多数会在书画中寄托国破家亡之痛，笔法恣肆、放纵，尤其是意境清寂。虽说是描摹，但大抵难以避免这些根深蒂固的本能反应。
　　随后带收藏家看了几处细节，在座的人都惊叹连连，表示纪承烨青出于蓝，这个收藏家因着是明末的老物件，也觉得不错，也就准备放心大胆地收藏了。
　　从收藏家那里出来，纪承烨坐在自己的车里，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夏南南那张照片，点开后放大，看着照片中的女孩娉婷的身姿，略显错愕的眼神，尤其是提裙的淡然模样，都让他难以想象这是那个在他家院子里抄着小锄头一手泥土的夏南南，在厨房里挥舞着各类刀具，不一会儿做出满桌子可口饭菜的夏南南。
　　最后视线落在夏南南脖子上的那个九眼天珠，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上来。纪承烨放大琢磨了半天，然后驱车赶回了家。
　　而此刻的夏南南意欲推开卓禹的层层防护，上前掐死这个眼神零下的叶梦可，“叶梦可，你还能干点什么，发个照片你都能发错，我今天非当着你准老公的面拍死你不可。”
　　叶梦可躲避着，查看着手机中的群成员，“这里面哪有纪老师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头像，花园里跳跃着一只拉斯维加斯犬。”
　　叶梦可点开仔细观摩着，“这是纪老师？哪个纪老师？纪承烨的那个纪老师？”
　　“你还在这跟我装傻，我打不死你我！。”夏南南磨刀霍霍向叶梦可。
　　本来还一脸愧疚四处躲避的叶梦可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从逃窜躲避改为直线进攻，“你怎么知道这是纪老师的微信，我在这群里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个人是纪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纪老师的微信，我当然知道。”夏南南脱口而出。
　　叶梦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上前狠狠地掐住夏南南的脖子准备实施拷打，“你有纪老师微信，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瞒着我干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赶快从实招来！”
　　意识到自己嘴跑快了脑子，夏南南讪笑着，赶忙给卓禹使了个眼色，催促着叶梦可赶快去化妆，别耽误婚纱照的拍摄。
　　卓禹本来就对自己的准新娘急不可耐，恨不能一秒娶回家供起来。这婚纱照他可是等得花都谢了，如今是半点都不希望有什么变数耽误他的人生大事儿，非常配合的拉回叶梦可让化妆师继续化妆。
　　再次坐回化妆台的叶梦可依旧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跟你说夏南南，你别想躲，你给我从实招来。”
　　夏南南靠在化妆台边上，悻悻地说道，“我有什么好躲的，我脸皮厚，堵着纪老师问他能不能加微信，他就同意了。”
　　夏南南说的轻巧，叶梦可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相信她的胡诌。自己这个朋友她还是了解的，脸皮厚是事实，可真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脸皮比窗户纸厚不了多少，肯定有什么重要情节没讲。
　　她将在一边数指头装淡定的夏南南拉过来说道，“纪老师没结婚，听说也没女朋友，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赶紧下手。”
　　一听这话，她跟个弹簧似的蹦起来，甩开叶梦可的手，语速之快舌头都差点打结，“开……开什么国际玩笑，叶梦可你是疯了吗？我……我跟纪老师……”她像个陀螺一般原地兜转，笑得夸张。突然脚步一停，笑声戛然而止，一张大脸凑到了叶梦可眼前，“我跟纪老师，和谐吗？”
　　“怎么就不和谐呢！俊男美女，都是历史系出身，有话题可聊。”
　　夏南南听到夸赞喜上眉梢，“我长得不错这个我认可，你还是很有眼光滴！”突然脸色一沉，话锋一转，“但是，纪老师这种大神，不是我这等凡人可以染指的，懂不懂！”
　　“我看是你不懂，纪老师就算是再牛逼，也是个正常男人，有七情六欲的，你这么一说，搞得纪老师跟神仙下凡了一样。再说中国的神仙下凡历来都是匹配农夫这等普通人的。”
　　夏南南白了她一眼，“你说的那是仙女下凡，不包括仙男。”
　　“不是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现在的你呢！”叶梦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夏南南吗？往日里那个自命不凡的夏南南去哪里，走丢了？纪承烨再优秀能当饭吃吗？真要是结婚过日子，是否体贴对你好才是真的，有些男人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做老公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你瞅瞅你那不自信的样子，哪还是我叶梦可的朋友。”
　　“我只是觉得……”夏南南唯唯诺诺地应付着。
　　“你闭嘴吧你，我看你是整日里工作的把脑袋秀逗了。这工作场上叱咤风云的，真到了谈感情了，比谁都怂，照我的话讲，纪承烨能不能配上你还不一定呢！”
　　叶梦可不再理会夏南南，再加上化妆师化了半天没啥进度，威胁她再不好好配合，待会光线不好了，拍外景就不好看了，叶梦可才稍稍收敛了，不再对着夏南南嗤之以鼻。
　　妆容完毕的叶梦可更是惊艳，果然新娘子都是最美的，精致的妆容配上洁白的婚纱，处处透露着仪式感和神圣感。叶梦可挑了森系，于是他们随同拍摄人员来到了森林公园，虽说是双休期间，但森林公园人不多，再加上周边的人都看出来这是来拍婚纱照的，大家都有成人之美之心，纷纷让出好的景色给一对新人，所以外景拍摄很顺利。
　　只是这一天下来真是受罪，本来叶梦可和卓禹一对新人还是兴奋异常，多少有点新婚夫妻的新鲜劲儿，卓禹这个“盯妻狂魔”，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准新娘，让一旁指挥的摄像师都是无奈摇头。再后来大家都累了，笑累了，手僵了，换衣服换得都秃噜皮了。叶梦可直接缴械投降，表示就冲这个，结婚也就这一次了，简直是折磨人啊！
　　纪承烨倒是看到了照片之后，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几次掏出手机看着照片出神，最后将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眼看夕阳西沉，他再次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没什么消息，于是拨打了夏南南的电话。本来结束了一切后，卓禹说麻烦了夏南南一整天，邀请她吃大餐。可这一整天下来浑身酸痛无比，早上又起得那么早，现下是半点胃口都没有。甭说是大餐了，满汉全席她也提不起精神。于是不容分说的严词拒绝，头也不回的往回赶，想着赶紧回去拥抱她可爱的小窝。
　　叶梦可知道她的脾气，说那就改天再约。拉着卓禹也回自己婚房睡觉了。
　　夏南南往地铁走的时候，正好路过江边，发现夕阳西沉，着实是一番好的风景。本来还归心似箭，现下直接跑到了江边，趴在栏杆上望着那橘红色的天空百无聊赖的发呆，发现也挺放空的。想着自己之前只能在40楼，站在落地窗前看夕阳隐匿在棋盘一般的高楼大厦间，现在能够看到夕阳渐渐地消失于天际间，直至那抹橘红色变成一道光柱，最后归于黑暗，一切都变得缓慢且沉寂。
　　纪承烨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夏南南两眼迷离，微风吹得她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将她的整个面庞都快遮住了。来往驻足的人要是看到，估计还以为这姑娘经受了什么了不得的打击，都得担心她跳江。
　　她烦躁的掏出一只手，伸进包里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想着要是商家，不骂死他都对不起她长了一张堪称武器的嘴。只是看到来电显示是“纪老师”后，她一激灵将满脸狂魔乱舞的头发快速的整理到耳后，然后接了起来，“纪老师。”
　　“怎么声音有气无力地？” 电话那头的纪承烨蹲在茶几一边抚摸着罐头的脑袋，“在哪里呢？”
　　“在江边。”
　　“在哪里干什么？”
　　夏南南重新趴回栏杆，淡淡地说，“看夕阳，吹晚风。”
　　“不是陪叶梦可去拍婚纱照吗？结束了？”
　　“嗯嗯，我们今天去了好多地方，换了好多的婚纱，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结婚是件这么辛苦的事情，可可最后脸都笑僵了，走路都顺拐了。”
　　“就去陪人家拍了一场婚纱照，就把你吓得恐婚了？”纪承烨忍不住笑了。
　　“一丢丢吧”江风猛地打着旋吹得人有些抖，她禁不住的打了声喷嚏，喃喃自语道，“这夕阳看的，还有点儿冷。”
　　“在那里等着我。”
　　纪承烨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开车去了江边，远远就看见夏南南独树一帜的挂在栏杆上，跟个挂件似的。长长的头发被江风吹得手舞足蹈，多少带些喜感。
　　他走上前去，脱下外套给夏南南披上，夏南南先是一惊，随后露出略显疲惫的笑脸，问他怎么过来了。纪承烨倒背着手，一身的正气凛然，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认识他到现在，夏南南总觉得纪承烨不仅仅是博学多才学富五车，身上有着她所处圈子不同的沉稳淡定和从容不迫，浑身无半点的攻击性，像是三月的春风，七月的圆月，十月的红枫和腊月的水仙，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他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大有那种洗尽铅华、不疾不徐的大世之态。
　　“一起吃个饭？”
　　“嗯？”
　　夏南南搞不清这饭的缘由，还未深思，纪承烨便开口说道，“自己一个人吃饭不香，需要你这个美食家。”
　　一听到美食，夏南南就来劲儿，绝对不能辜负她爷爷夏守国乡村大厨的传承，直接乐呵呵地鞠躬回了句“感谢纪老师赏饭儿。”
　　于是两个人就在纪承烨的带领下去了一家川菜，进去的时候夏南南还有些担心，怕他吃不了辣，没想到点菜的时候纪承烨直接问了句“中辣能吃吗”，看来还是个潜力股。
　　菜很快就上齐了，都是一些川菜的特色菜。说起川菜，夏南南自己休息的时候心情晴朗的时候也会做几道，毕竟川菜是以家常菜为主，取材多是日常百味，而且口味多变，极易下饭。
　　今日正好在这正宗的川菜馆里偷偷师，查验一下自己的手艺是否过关。
　　眼瞧着夏南南吃的投入，纪承烨也觉得胃口大好。这姑娘好像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收敛过。之前家里人帮自己安排相亲躲不过去的时候，不是吃西餐，就是西餐吃的跟兔子一样。在这个以瘦为美的年代里，女孩的美都有了固定的标准，再者聊起天来互相试探，让他倍感吃力，好多东西在这个时代失去了最本真的自然了。
　　所以走走停停地，就到了这个年纪，好在爷爷纪栢笙开明得很，认为相投比什么都重要，每次还劝他说无需着急。而如今面对这个26岁的姑娘，虽说第一眼注意到她是因为别的原因，可接触下来发现，自然坦率，自信独立，尤其是面对他时的那份坦诚不做作，再加上八九分的天然容貌，也就很难不被这个女孩牵动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夏南南吃到水煮牛肉的时候，想起来上次在老杨的餐厅里吃到的一道牛肉的菜，“纪老师，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在杨哥那里吃到的那道牛肉吗？”
　　纪承烨点了点头，“一般。”
　　“是吧，因为里面的甜度对你我来说偏大了，那道菜的口味是按照淮扬菜系来的，不太适合北方人。我回去把它改良了，就按照川菜和鲁菜的特点加以改良的，既保证了牛肉的鲜嫩，又不至于过甜，有机会做给你尝尝，”夏南南笑得狡黠，“或者端着去杨哥那里砸场子。”
　　纪承烨也不禁地咧开嘴发笑，刚想说话，夏南南的手机就响了，本以为是商家准备破口大骂，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觉得还挺奇怪，难不成是哪个被埋葬了的好友？
　　夏南南示意了一下纪承烨，侧到一边接起来电话，“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电话那头的元宝，就是那个刚刚加入他们部门的绵羊团子乐不可支地，牙都要从嘴里飘出来了，夏南南还在疑惑她从哪里搞来自己的电话，元宝就开始了，“我给你发了一天的微信，你怎么没回我啊？”
　　然而还没等夏南南说话，她就继续开始了，“算了，我就是想跟你说周五的事情，我有个哥们明天我们要一起吃饭，你来吧！”
　　“周五的事情？”夏南南压根没想明白周五什么事情，一听到哥们反应过来，“我……”
　　“你别我了，你相信我，你近几个月肯定能脱单，桃花非常正，我这个哥们人真的很好，你来见见，不喜欢再说。”
　　“我不去，怪尴尬的！”夏南南婉言拒绝，瞅了一眼对面的纪承烨，总觉得在温润如玉的纪承烨面前谈相亲这种事情过于俗了些，便想把电话挂了。
　　“你要是明天没时间，周一我让他来我们公司楼下，我给他看咱们聚餐的照片了，他对你很有意思。”
　　“哎呀，再说吧！”匆忙地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才发现纪承烨一直盯着自己，夏南南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稀薄，被人家听到自己“恨嫁”似的相亲，着实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可纪承烨却不紧不慢地夹着餐桌中间的那道水煮牛肉放到了夏南南的餐盘上，语气坚定不容拒绝的说道，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