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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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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沉亦也快高三了,他们学校组织复习,今年他就不回来陪您啦。”
“那还有假期吗?那”老太太还没问完呢,电话那头一阵嘈杂。
“妈,先挂了啊,我这边还在收拾铺子呢。”电话那头只剩忙音。
老太太应答了一声放下电话,手指默默搓着手机,眼里全是失望。
程祎程可面面相觑,眼看着老太太皱纹渐渐凑到一起,每一条缝隙里都掩着落寞。
“别难过啊奶奶,反正我爸妈老揍我,我假期太太待你这,我陪你嘛。“程可头发上沾着几粒米饭,往老太太略显粗糙的素衣上蹭。
抬起头又傻呵呵对着老太太咧着嘴笑。
“能把你嘴里饭嚼完再张嘴吗?在你嘴里半死不活酥肉让你的目的昭然若揭。”程祎移开看着又傻又精的程可的目光,碎发和嘴角微微抽搐,风吹得吧,应该是。
“我能有啥目的,你别拽几个词骂我。”程可大力擦拭嘴边挠得她发痒的碎发,瞪着程祎。
“行了你俩。”老太太抬起手企图按下程可斗鸡似仰起的头,手刚抬起,一颗圆乎乎毛茸茸的头就钻到手下。
“要不是老太太今天我和你没完。”程可头还靠在老太太手心,却不屑瞥了一眼程祎。
圆月被浮云挡住,疏落的星光从深远处俯视。
不知疲倦的风扇在上空旋转,吹不散夏日的闷热。窗外浮云大朵,蔓延到天的另一端。下课铃突兀响起,响得令人灵魂激荡,皮肤上黏腻的汗渍,窗台边嗡嗡的飞虫都不存在了,每个人都怀着期盼盯着讲台,四十几束目光照得老师的地中海都发烫,快燃烧起来。
“就讲到这了啊,我们提前几天放假,知道大家归心似箭,但大家回去收拾下心情,记得我们马上要投入暑期复习啊!”老师捂着头看着台下和炸毛公鸡一样蠢蠢欲动的孩子们,无奈离开。
教室一下子充斥着或兴奋或抱怨的叫喊,震得风扇都卡顿。
周蔚逆着往门口冲的人群来到靠窗的江沉亦旁边。
“你真不来补课啊,这落下的东西可不会再补了。”
“没事,没多久,就这个月的十五天不来,我下个月就回来了,落不了多少的。”江沉亦选着几本书塞进背包。
“怎么就没多少,卷子,讲卷子,扩展题型,系列归纳整理,还有,老师和你爸妈能同意吗?”周蔚一脸担忧地看着不慌不忙的江沉亦。
“地中海都失业了。”江沉亦拿起书包往外走着。
“啊?”
“没你能唠叨。”江沉亦看了周蔚一眼。
“什么话,我不是担心你吗。”
“没事,我坐车去了。”江沉亦挥了挥手向车站走去。
“那你爸妈问起怎么办!”周蔚冲着江沉亦离开十米远的背影喊到。
“叮咚。”周蔚手机响起。
“我会解释的,你别那么大声。”江沉亦的无奈沿着信号从手机屏爬出撇了周蔚一眼。
“爸,我回来。”程祎跨进院子,把书包扔在斜歪的木椅上。
“咯咯哒——”拉长的鸡鸣应和着他。
“嘿这哪家鸡,给你抓回来做咯咯汤。”程祎推开厅堂的门,望见装着没吃完泡面的碗压着张纸条:
我在外面返工几天。——不老帅哥
程祎把泡面扔到垃圾桶,无语盯着纸条。没时间没地点,但是仍旧知道自己是不老帅哥,是他爹。他站起来踌躇了一会,思考着明天的期末考,移向冰箱,小心翼翼拉开冰箱门,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家门。
“我回来啦!”清脆的女声响彻云霄,拖着长调窜进院子里。
“吓我一哆嗦。”程祎刚关上堂屋门,一张大脸猛地出现在眼前,他向后退缩了几步,后背抵着墙,看着大脸咧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牙。
“把牙挪开!”程祎不愿再看。
大脸迅速后退,白净清秀的程可把弄着她凌乱的麻花辫,扭扭捏捏抬头望了一眼程祎,又迅速低下头,看着扭成比麻花辫还错综复杂的双腿,缓缓说出:
“晚上吃啥?”程可吸溜了下口水。
“你还不回家。”程祎迈步向外走着。
“才第二天,还不够坚决。”程可紧跟着他。
“行吧,我爸也不在,我们去陪陪老太太吧。”程祎找到另一台冰柜,胡乱抓了几袋冰冻层的肉。
“嘿嘿行,陪陪老太太。”程可连忙接过肉,捧着向外走。
俩人一人捧着几袋冻货,被冰得不住换着手,走着走着冰开始融化,沿着小路滴落着。
“冰冰冰~”程可用两根手指提溜着,扔了一袋到程祎怀里,突然加快速度向小屋狂奔。
融化的冰水透过纯白的校服渗入,冻得程祎在七月初的夏季打了个寒颤。
“给我把衣服弄干净!“他还记得明天的考试和只剩一件的校服,带着觉醒和怒火狂奔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杀鸡一般的笑声放肆地环绕着程祎,给他的怒气添柴加火。两人追逐着,尘土飞扬。
江沉亦头靠车窗,沙石的路面使车身时刻颤抖着。他出神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路边野蛮生长的树影影绰绰,他捕捉着一瞬即逝的树叶缝隙,从露着光的不规则形状里望见涨水的池塘,换了新衣服的稻草人和砍掉荆棘的坟墓,望着他熟悉的从前和变化的现在。
车依旧不紧不慢颠簸着,江沉亦费力把锈迹斑斑的车窗扯开缝隙,风稍稍吹走了车内的燥热。
“你们怎么又来了。”老太太缓慢从肩上卸下一大袋塑料瓶,拿起蒲扇扇风。
“肉!”程可从程祎手里抢走淌着水的肉块,兴冲冲举到老太太面前。
“五花肉!”她邀功似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老太太。
“不,这不是五花肉,在你眼里,它现在是红烧肉、粉蒸肉、炸肉丸、鱼香肉丝。”程祎又从程可手里夺过,眯起眼睛挤着笑看着老太太。
“行了行了你们,不知道的以为是个什么宝呢,传来传去的。”说着一把拿走湿淋淋的一块,走向小厨房。
俩人搬了俩小板凳坐在门口择葱,努力把自己被辣味包围的手指往对方脸上擦。
“你们晚上就睡这帮我看门吧,我得去东边西瓜地里守着,听说最近挺多家都被偷了西瓜。”老太太的声音从散发着肉香的厨房里传来。
“是经过火车站再绕过何家池塘那边的地吗。”程祎抬起头望着老太太。
“是那边,有个棚子,我在那睡一晚上。”
“我和你一起去。”程祎说。
“你去干嘛?”程可着急忙慌提问。
“我没守过西瓜田,好玩呗。”程祎一使劲扯断了一根葱。
“那我也要去。”程可又抢在老太太开口之前。
“守西瓜地有什么好玩的,别跟着我烦我。”老太太白了他们一眼。“那地方虫子多,床又小又硬,我看你们……”
“程祎去吧。”老太太还没说完,程可就低下头默默扯葱了。
“我去吧。”程祎看着老太太。
“嘿这小孩,随你便随你便。”
“那我们走了啊,你晚上一个人呆这儿怕不怕。”程祎理着衣服。
“这有啥好怕的。”程可嘴里塞着菜鼓鼓囊囊的,“走吧,我来收拾,保证干干净净的。”
“那还用收拾吗,你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了。”程祎看着满嘴油光的她忍不住损了一句。
“哎哟还没吃完呢。”老太太收拾完出来看见还趴在餐桌上的程可。
“走吧。”老太太说着摇着蒲扇慢慢走着,回头给程祎喷了点花露水,又大声嘱咐着程可晚上记得熄灭蚊香。宽松的花衬衫被风轻轻吹得鼓起,俩人慢慢消失在夜幕里。
“醒醒小伙子,到终点啦。”司机大叔轻轻摇醒了江沉亦。
“哦好,谢谢。”江沉亦拿起东西下了车。每年都走的路,他记得清楚,一直走,看见小学,再转弯直走,就能看见奶奶的小屋了。年久失修的路灯忽明忽暗,他在明灭的灯光里终于看见了小屋的轮廓。
看了看表,快十点了,他拿出钥匙打开了小屋的门,站在堂屋里他看见奶奶屋里灯已经灭了,他蹑手蹑脚放下背包,走到另一间房间里,刚走到门口便闻见从奶奶屋里传来的蚊香味,他轻轻推开房门,灭了焚烧着的蚊香,抬头隔着蚊帐看见床上的人影,又轻轻退了出去。
江沉亦进了自己的房间,闻见床单阳光的味道,就知道奶奶一定老早就收拾好了,在等他回来,他心安地躺下,想着明天给奶奶一个惊喜。
此时,还没睡着的程可躺在床上瑟瑟发抖,一层薄薄的被子甚至被她抖动的频率震落。她深深吐了一口气,颤颤巍巍摸出枕头下粉红色的老人机:
“滴…滴…滴…”程可的心跳随着滴声逐渐剧烈。
“咋了,你是不是,害~怕~了啊。”程祎故意拖长调子。
“救,救命,程祎,屋子里进来了个人,杀,杀人犯。”程可压低声音急促说着。
“什么!?”程祎突然从床板上弹起,把老太太震醒了。
“快回来救我!”
“你别轻举妄动,我马上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老太太问。
“程可打电话来说屋里进贼了。”程祎套起鞋子往外冲。
“报警啊先。”老太太赶快拿起电话报了警,又一路快步向屋子走。
“你快出来,我到门口了,他在你附近吗?”
程可吃力地扭转脖子,转着眼珠子:“好像不在。”
程祎示意老太太别靠近,拿起钥匙打开锁,咔哒一声,他赶快隐进墙后。
只有门偶尔喀吱的响声,没有别的动静。
警车亮着灯驶近。“怎么样了?”警察下车小声询问。
“我妹妹在里面,偷偷闯进去的人还不知道具体在哪。”程祎低声说着。
四位警察分成两组,一组在窗户守着,一组正准备从正门进入。
门被猛地推开,警察检查到只剩江沉亦那间房,示意程可可以出来。
程可立马离开扒住的门,向门外无声地狂奔。
大家都屏息看着警察推开那扇门。
“别动!警察!举起手来!”
江沉亦昏昏沉沉被提到门口,一瞬间睁不开眼,双臂却已经被擒住。
迷迷瞪瞪走了几步路,隐约听到几句小偷、变态,身上也挨了几下。他费力睁开眼,只看见一群警察和怒气冲冲的男生。
“杀人犯啊!”一声尖锐的女生的响彻天际,江沉亦彻底清醒。
“在干嘛!”他愤怒想要甩开擒制。
“沉亦?沉亦,我的孙子啊。”老太太突然冲过去,扒开警察的手。
“这是我的孙子!”混乱突然一下子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