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钟响》穆洛残图

11、山

　　“这么麻烦干什么？你如果真的怀疑这个疯女人有问题，我们直接杀了她就是了。”

　　周还君用开玩笑似的语气道，笑眯眯地看着谢寂清。

　　韩娅的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仿佛是看淡了生死一般。

　　听见周还君说这话，盛清影却也没有表示反对，依然是一脸神情淡漠的查看着地上的尸体。

　　此时，一只黑色的鸟倏地划过天空，随后笔直的朝着地面坠下。

　　谢寂清也顾不上韩娅的问题了，连忙过去查看。

　　地面上的鸟是只燕子，羽毛稀疏已经脱落大半，眼球浑浊不堪，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并不像是刚刚坠亡。

　　这燕子死了还能飞？

　　谢寂清察觉到了不对，但在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之时，顷刻间树丛中突然窜出无数只燕子，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快跑！”

　　谢寂清脸色一变，朝着树林出口的方向飞奔而去，分不清是树枝还是燕子的翅膀扑打在脸上生疼，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用手护住眼睛露出一条小缝来继续向前跑。

　　此时的他也来不及去顾别人，燕子如同乌云压顶般黑压压地席卷而来。

　　耳边飞过的燕子发出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刺耳鸣叫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

　　谢寂清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滴在自己脸上，眼前一黑，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燕子用爪子牢牢勾住了他的头发。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头皮似乎都要被这利爪勾起来一般，但也依然不敢张开嘴吧。

　　远远的已经看见了树林的出口，但此刻又有一只巨大的燕子飞到了他的面前。

　　那只燕子的体型已经超出正常所见的鸟类，腹部高高隆起，仿佛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嘻......嘻嘻......”

　　有笑声从那燕子的腹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

　　那燕子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腹部的形状不断蠕动变化着，逐渐显现出一张人脸。

　　一张小孩的脸。

　　“红菜........你是红菜吗？你有什么冤屈，我帮你报仇，你能不能放我们出去？”

　　谢寂清一边挥动手臂驱赶着身边的燕子一边对着那张人脸喊。

　　“拉钩...上吊........本来可以逃出去......为什么要背叛我.......”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燕子的腹部发出，但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谁？杨小婉吗？”

　　在谢寂清喊出那个名字的一瞬间，那只燕子的身体突然飞速膨胀，转瞬间“嘭”地一声炸裂开来，粘稠的血水夹杂着内脏碎片飞溅了他一身。

　　谢寂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脚下一顿，但马上又有无数只燕子飞扑而来。

　　谢寂清感觉那坚硬的喙如同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甚至还有燕子趁机钻进了他的衣服。

　　但好在他在被燕子彻底包围之前冲出了森林跳进水里，而那些跟随他飞出来的燕子也在一瞬间全部坠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寂清在水里潜了片刻，在确认了上面没有燕子以后才猛地抬起头来。

　　他用手拉出背后衣服里的燕子，那燕子也跟刚开始所见的那只燕子一样如同死去多时一般，只是那尖锐的爪子勾的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殷红的血渗出了他的衣衫。

　　谢寂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刚刚逃出来的林子。

　　林子里还在不时传来燕子的悲鸣，却迟迟不见另外三人出来。

　　谢寂清决定在水里再等一会儿，几人一起行动总好过在这诡异的地方单打独斗。

　　半晌，同样用手臂护住面部的盛清影跑了出来，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也挂满了彩，衣服各处都是被爪子撕扯留下的痕迹。

　　他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谢寂清，跳下水朝着这边走来。

　　“周老师他们呢？”

　　谢寂清问他，盛清影摇头说不清楚，但马上又补了一句。

　　“但是在我离开之前，看见他去了跟我们相反的方向。”

　　“相反？”

　　相反的话那不应该就是陡峭的山崖了吗？周还君就算是一时间昏了脑袋也不至于连树林的出口都分不清。

　　“嗯.....那座山侧面有个缝隙....很窄。”

　　盛清影回忆着，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不理解周还君为何会放着出口不走偏偏去那个山缝里。

　　“那个韩娅呢？她跟着周还君？”

　　谢寂清看向树林，现在的林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她似乎还跪在那里。”

　　疯子.....

　　谢寂清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遇见这种事还能一直跪在那里，这韩娅还真是个疯子。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周还君的下落，他为什么要去那山缝里？依他的智商应该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事出来才对。

　　在那个情况下独自一人去一个还未知的地方，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命来当赌注。

　　那座山有问题。

　　谢寂清想起半山腰的那一闪而过的人影。

　　周还君跟自己见面之前肯定知道点什么，他现在有一个最坏的想法，韩娅一直在配合周还君演戏。

　　“找找这附近有没有其他路可以绕去那边山里。”

　　谢寂清蹚着水走上岸，身后的盛清影点点头，往四周打量着。

　　“现在不找祭品了？”

　　盛清影问。

　　“先去找周老师，他对这些古文字有些研究，到时候遇见了些线索也能找他看。”

　　以及......周还君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没有说出来。

　　二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顺着河水流经的地方寻找能绕去后山的道路，一路上都是掉落在地的死燕子尸体，散发着阵阵腐臭味。

　　“盛警官......”

　　谢寂清走在盛清影前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嗯？”

　　盛清影回答，他的声音一直都是那样的平淡无起伏，就如同他脸上的表情，谢寂清甚至一度觉得他是不是个面瘫。

　　“你对周老师有了解吗？你们两个是不是现实中认识？”

　　谢寂清问。

　　“嗯......只是见过，谈不上认识，我只知道他在槐阴一中教书，当时那个桃源小区砍人的案子是他班上的学生，我跟队去对他做过询问笔录......”

　　桃源小区那个案子谢寂清记得，因为砍人者正是妹妹隔壁班的同学，吓得家里人那半年都是亲自接送的妹妹上下学。

　　“我记得这个案子....原来他就是那个学生班里的老师。”

　　谢寂清喃喃着，盛清影接着道

　　“是，虽然当时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他这个人说话一直避重就轻，喜欢把问题抛给别人来回答。”

　　盛清影说的没错，谢寂清跟他相处下来的感觉也是这样，对于他自己的一切还都不知道是不是谎话，但他却会装出一副我都说完了你们也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的模样。

　　“你呢？你真的只是一个售货员？”

　　盛清影问。

　　“对，树曲桐小区旁边那个超市，涟生超市，不是很大，平时应该也没人注意到吧哈哈。”

　　一想起自己那两点一线的单调的工作，谢寂清就顿感疲乏，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作为精神慰藉。

　　“树曲桐.....程哥也在树曲桐。”

　　盛清影嘟哝着什么，谢寂清也没有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谢寂清看见树林已经差不多到了尽头，不远处能看见裸/////露的山体，只是那山的表面是红色的，看不清上面是什么东西。

　　“快到了？”

　　盛清影停下脚步。

　　“嗯，不过那边山上是什么？你能看清吗？我眼睛不太好.....”

　　谢寂清侧了侧身，让盛清影更向前一点。

　　“红色的.....符号？密密麻麻的，太远了我也没办法辨认。”

　　两人快步走近那山，却见那山的表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鬼画符般的文字，看样子像是当时在村长家的红纸上见过的那种文字，只不过现在周还君不在，也没办法辨认出这到底写的是什么意思。

　　‘“这山里会不会封着什么东西？”

　　盛清影道，这鲜红的符号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吉利。

　　“山.....水.....”

　　谢寂清念叨着这两个字。

　　山与水对立，以山镇水，以水围山。

　　线索再次乱作一团，不知道红菜与这山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可以逃出去....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突然想起那张燕子腹部的人脸说出的这两句话。

　　杨小婉和红菜如果要出去这村子，必然要翻山，那座通往车道的矮山人多，躲不开村里人的视线，那么她们最有可能的就是选择这被林子遮挡的高山。

　　这山虽然又高又险，但也许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

　　那么，会不会是在这山上，杨小婉害死了红菜？但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寂清正思考着，头顶上突然传来几声尖利的鸟叫。

　　身子一晃被盛清影猛地拉开来，几团黑影倏地重重砸在地上。

　　待到他回过神，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掉落了几只死燕子，那些燕子的腹部隆起，拿树枝一拨发现里面装的是一颗拳头大的石头。

　　幸好刚刚被盛清影拉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有东西.....”

　　盛清影警惕地看向山崖上面，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

　　谢寂清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

　　一个穿着丧服全身写满符文的红皮肤的怪物正四肢并用地攀在石壁之上，头朝下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