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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好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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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忱看着这自家弟弟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凌云眉眼间带着心疼又自责的眸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
当见到肩口的伤都能隐隐见到骨头了,更是没个好脸色,在心底把自家皇兄又腹诽了个遍,才对上齐无殷的眼底含笑的目光。
他拉过凌云的小指低声安慰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都是外伤而已。”
齐无忱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多看一眼这没个正形的人,他都会觉得很现眼!
转而径直去了库房里取了上好的药粉和白玉膏来递给他,“让乌木帮你换药,伤口有些化脓,再拖下去,你肩下那块就该烂了……”
齐无殷将物件接过来放在手边,又拉着凌云坐下来,“先别数落我,快给他仔细瞧瞧。先前在皇城的时候,你们走了之后他先是吹了风受了寒,没好利索又淋了雨,后面也因着各种事情没好好按你的那方子调养,怕是得让你好好为他操心操心了。”
凌云在心底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挨骂了,“……还请嫂嫂别跟兄长说实话了。”
齐无忱不接话,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搭上他的手为他诊脉。
只是片刻便蹙紧了眉,“怎么会如此?先前只知道你们在皇城过的并不太平,但为何如此不顾惜自己?”
凌云被训得不敢讲话。
齐无殷见他面色凝重,沉声问道:“到底如何?有多严重?”
齐无忱犹豫片刻,怔怔道:“若是一直熬着自个儿,不过一两年便会有油尽灯枯之势……”
“那如何治?!”齐无殷焦急问到。
齐无忱叹气一声,慢慢道:“有些麻烦,得时刻有人盯着他现在的状况。这些日子别回去了,先呆在霖州吧,我去写方子让素桐给你煎药。”
齐无殷将人领会自己房间里,一语不发。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里犹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他听到“油尽灯枯”四字之后,是真的慌了……
凌云看着他深沉的面色,犹豫半晌才开口,“我……我、我以后不会了……”
齐无殷对上他的视线,喃喃道:“是我不好,才会让你如此。是我没护好你,若是早些来接你,就不会如此了……”
“说什么呢……有些事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你的伤和我的身子,这事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行不行?”
齐无殷答应也不是,不答应那个也不是。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有答应的份。
凌云从他手中拿过药粉与纱布,“我帮你擦擦身子,然后给你上药。”
齐无殷蹙着眉,“不行,你自己手上还伤着呢,碰不得水。”
凌云一笑,指尖触碰他的眉间,将蹙紧的眉宇轻轻抚平,“那就你碰水,拧干了再给我。”
转眼不过两月时间,霖州便入了盛夏。
凌云被人管着不让多吃冰的汤羹,整日热的只在小院里着一件里衣,坐在窗井边的藤椅上纳凉。
待正午日头大的时候,热气一浪一浪的涌在风里,坐在窗井边都不好使了,满脑子都想着乘人不在家去捞点冰块玩玩儿。
刚想趁机作案,正巧人就回来了。
“怎么还躺在这儿?这会儿快回屋里,屋里更凉快些。”
凌云随便用带子束了大半的头发,懒懒散散地从椅子上起来,“你处理完事情了?”
齐无殷朝他走去,用手替他遮住眼前的阳光,将人带到屋子里,“差不多了,你皇兄说那些人就让我继续管着,如今也没那么大的火了,可能是真的没几年光景了……”
“唔……”凌云皱眉,“那样的话就有点难办了。”
“你管他作甚。”齐无殷将外衫衣裙递给他,“穿好了,兄长他们说这边虽然晒头好,日头太大就太热了,让我们过他们院子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医馆那便连着江岸,风景好又凉快,更适合你养病,等这边山晒不红了咱们再回来住。”
“行。”凌云打心底里高兴,因为那边有冰窖。
他眼底带着一丝小孩子的兴奋问道:“现在便去吗?”
齐无殷看着他闪亮的眸子,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个小懒猫,过去住便如此开心?在这儿我是把你伺候的不好吗?”
他知道凌云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拆穿他,继续说:“嗯,现在。现在只是日头大,但不闷热;若是下午再去,那便又闷又热,你就又不想动了。你先看看有没有要带的,我去看看小肥崽子跑哪儿玩儿去了。”
“我之前还看见它在水井那边的阴凉处呢,兴许现在还在。”
齐无殷绕着院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小花猫。
“没找着,算了,咱们先过去,他自己回来没见着人会去医馆那边的。”
河之洲的夏日里是一片满满的荷塘,是这河之洲以南的人家联合起来种的。
凌云坐在船上撑着头,看这满塘的荷花甚觉赏心悦目,转身对齐无殷道:“这些荷花我可以摘吗?”
“可以倒是可以,这荷塘里咱们家也有份的,别全给揪秃了就好。”齐无殷放下了船桨,从船上拿起一块油布,“你看我的,摘荷花摘莲蓬的时候得用油布把被折断的根茎包起来,然后用绳子捆好,这样下雨的时候,雨水就不会顺着空心的根茎流到莲藕里,这株莲藕才不会废掉,冬日里还能挖出香甜的糯藕来。”
凌云瞧明白了他的动作,拿了油布照模照样摘了些莲蓬和荷花放在船上。
齐无殷也不催他,瞧见他伸手采摘就将船停下,任由他祸害这片莲塘。
磨磨唧唧了半个时辰,船上已经放了许多莲蓬与七八株荷花了,齐无殷笑着问道:“怎得摘了这么多莲蓬,会不会有点多?”
“医馆那边人多,我摘的少了,都不够每人一碗糖水的。”凌云笑着回答,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下。
“怎得你还要摘个他们?”齐无殷不悦道:“我还以为这是给我一个人的。”
凌云转过头来看他,打趣道:“怎得,又吃味儿了?”
见人不接话,他又赶紧哄道:“好啦,莲蓬大家都有份,但荷花是你一个人的。”
齐无殷顺坡下驴见好就收,赶紧道:“这还差不多。”手上却不闲着,取了一叠油布和绳子帮他一起摘。
渐渐地,船行出河之洲,远远的能看见水中一座精巧高楼坐落在远处,微风里似乎还有袅袅歌声传来。
“差不多了,别摘了,这一大船的莲蓬都够吃两天了。”齐无殷重新架起船桨,朝着远处的卷上珠帘看了一眼,“你每月给则延多少银子啊?”
“怎得?你想挖我的人?”凌云看着他打趣地问道。
齐无殷一笑,“哪能啊,我就是担心他家底不够厚,天天往卷上珠帘跑怕是要花光了他家底了,就怕到时候他媳妇儿没娶上钱先花光了。”
“你这么说,我觉的差不多得在银钱方面多支持支持他了。”凌云神情专注地思考道:“总不好让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公子给比了下去。”
“倒也不好让你破费,要不我让兄长给青衣压压价?她一场曲儿赚的银子也太多了,我看着都眼红,况且她在阁里拿的赏金也都不是小数目,再这样下去她赚的都快比我这个老板都多了。”齐无殷一脸担忧道:“她赚的这么多,我都怕则延日后在媳妇面前抬不起头。”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么多,则延是可以在府里随便支帐的。”凌云看着他道。
齐无殷不知道王府家底到底有多厚,略微思索了一下,貌似比自己的厚多了。
他划桨的手突然愣了一下,说出了一句颇有自知之明的话,“就我自己而言,好像也没有自己媳妇儿挣得多……”
“噗哧……”凌云真的有被逗笑,“那你在我面前可有抬得起头?”
“那可太有了!”齐无殷一脸自豪道:“我媳妇儿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全天下第二个这样的!带你出去我可太有面儿了!”
凌云眼底的笑意更浓了,顺手拿起一株荷花捧在手里,凑近花蕊轻轻嗅了嗅,“你少时说的那句话很对。”
齐无殷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口问道:“什么话?哪一句?”
“你说,我一定会喜欢江南。”
齐无殷想起来了,在安州的时候,他那时之觉得这人生的特别,长得好看、头脑聪明,而且十分面善,十分想让人去亲近他。
他笑了笑,“若是能早认识十年,我定会将你带过来好好同你一起玩。”
“十年?你是想让我来带孩子吗?”凌云挑着眼角打趣他。
“……五年。”
齐无殷疯狂转移话题,不再谈这个问题。
他怕凌云再问出一句“让我来带孩子吗?”
“这里出了荷塘便没了阴凉处,日头晒得很,你将伞撑开,我划快些,咱们早些过去,早些凉快。”
凌云瞧出来他的心思,不再打趣他,从脚边的背篓里翻出来一顶遮阳的帷帽给他戴好,再给自己撑开伞避着阳光。
下船时,齐无殷抱着一大捆莲蓬,凌云抱着那七八株荷花,二人穿过垂柳绕到岸边的栈道,穿过幽静的小道到了医馆大门口。
刚走进去便看着闻齐抱着一大捆莲蓬,晾着袖子坐在后院剥莲蓬。
叔侄二人四目相对,齐无殷更快一步的明白了当下形式,将怀里的一大捧莲蓬丢给闻齐,“顺便,将这些也一并剥好!”
说罢便带着凌云迅速回了自己房间。
闻齐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量又增加了好多……
在心底将这位不靠谱的小叔叔埋汰了个遍。
见到自家爹爹从隔壁书房出来了之后便赶紧狠狠地告了他小叔一状。
齐无忱无法,只得去前面准备唤个不忙的人过来帮忙,却不料到前面刚巧来了病人,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只得自己搬了凳子坐下来帮闻齐一起剥莲蓬。
齐无殷拿着花瓶来院子里舀水,齐无忱便趁机叫住他,“先别急着进屋,看见那那三筐树皮了吗?将他们磨成粉吧,刚好我今日需要他来配药。”
齐无殷欲哭无泪,“我真没欺负他,你这分明就是替闻齐报仇!”
“反正你都来了,你干这活儿又比别人轻松得多。”齐无忱停了手里的动作抬眼望了他一眼,“况且这要是思之要用的。”
“好嘞,我这就来。”
真好骗。
齐无殷抱着花瓶回房间插好荷花,让凌云帮他用攀膊绑好了袖子,麻溜地出门架好了磨盘,开始磨药材。
凌云则站在檐下的阴凉处,时不时地往磨盘边丢几块树皮药材。
闻齐突然站起身来,端着一碗脆生生的莲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分了一圈,等分空了碗才回到檐下继续剥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