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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负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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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殷一路南下,刚出安州城南不过几十里便遭到了三人的黑手。
他骑在高高的马上,暗处的箭羽从身后挨着腰间穿梭而过,他手里捏着缰绳突然转身朝着远处放了三发暗箭,也不停下来探查,自顾自地往南去了。
南下的路上并不顺利,一路陆陆续续有人来骚扰他,虽说小打小闹伤的不严重,但总归是不得一个空闲好好处理伤口。
他得先去一趟莲州,那处还落下了些东西没能带走。
若是丢了这些玩意儿,他就是死也不会心安。
拿了东西再带着东西去河之洲,之后慢慢联络自己的旧人想办法将凌云从皇城里弄出来。
自己的人放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他一点也不放心。
等终于到了莲州地界,齐无殷才敢松下一口气。
他从高山茶楼后门摸了进去,躲避了四下各色各异的目光,摸到高山岑的房间门口,放轻了脚步,敲了敲门。
“什么人?!”高山岑警觉地问道,毕竟能摸到他房间的人定是阁中之人,但粗重的呼吸被高山岑察觉到此人定不是茶楼众人。
齐无殷没有回答,径直推开门闯了进去。
“你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高山岑惊诧万分。
齐无殷忍着疼痛,“总之说来话长,我之后与你讲,此事切勿告诉兄长。”
高山岑将人扶到榻上,“你的伤口太多了,又流了许多血,我去给你拿药粉,你先将伤口处理一番。”
半炷香后,高山岑在茶楼了逛了一圈才回到自己房间。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齐无殷沉着嗓子顿了顿,“简单来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与他做过交易,答应小季上位之前会一只帮他管着隐枭,但近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桩桩件件全部针对凌云,看似只是巧合,但我也查过这些真的只是巧合。那些流言蜚语相信你也听说了。”
“所以?……”高山岑道:“所以陛下要你取郡王性命,但你不肯,所以他便来取你性命?”
齐无殷点点头,“差不多。”
高山岑:“那郡王眼下如何?”
“应是无碍,只是估摸着他还被软禁在府里。”齐无殷沉声,“其他的我暂且不知。”
“那你现在要如何?”高山岑道:“我这里可不算是个安全的地方……”
齐无殷身上的伤口疼地让他头皮猛地麻地颤了一下,“如今你就当帮小弟一个忙,待会儿找一个身量与我相似的人易容成我的模样,然后前往霖州,在半路上便可恢复真容扮作行商离开江南一段时间去到外地。
等到夜里窝在易容成别人的样子回一趟小院取些东西,再将思之养的那只隼放在你这儿,等明日你再将他放飞,之后我便用它传信与你,你做事缜密我信得过你。”
“行,你即开了这个口,这个忙我也帮定了。”高山岑起身,日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分明的骨相上,“你暂且在这房间里休息片刻,我去交代些事情。”说着他起身离开房间,浓墨晕染的白衣宽袍袅袅而去。
一连奔波了好几日的齐无殷终于得空闲下来好好润一润他心间的那一点思念。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走的时候是存了三分再也回不来的心思的。
他也不是不想直接带着人走。
但那种情况下,只有自己走,才能用时间平复天家的怒气。
他舍不得让那个人伤心,也不想撕扯掉他们兄弟之间最后一丝情谊。
但比起看着他落入险境,他宁愿选择前者,至少那样的话他还能知道那人还好好的在这时间的某处。
则延是在即将入夜的时候被青衣接到红妆缦绾的。
则延:“主子,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主仆二人更像是兄弟。
在四境周游的时候二人便是如此互相照顾,互相扶持过来的。
“则延,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若是让我这样一直等着什么也不做,那不如让我豁出去一把。”凌云笑了笑,“况且我也不会真的做得出来逼宫那种事情,左右不过给他点压力,问他要些消息罢了。”
则延不再说话了,坐在案前眉宇间涌上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可若是……,我自小在王府这么多年,早就将你们当作自己的家人,你们若是出什么岔子!我……,我比你们都大些,按理说应该处处多照顾你们,若是你们出事,我都无颜面对自己!”
“好了,哪有这么坏的情况。”凌云出声安慰道:“放心,如今眼看着他的身体拖着一天不如一天,他也便不会杀我了,若是杀了我,没个人帮他盯着这江山,他岂能放心。”
“那既如此!我们又何必非要逞这一时之快呢?再等上一等岂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则延焦急道。
凌云声音里有那么一丝无奈,“等不了了,他不会杀我,不代表他不会杀齐二,他的性格,我与他之间必定只能活一个。”
“况且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不告而别是怕我知道了会与他同去,他的处境定是极其危险的。”凌云喃喃道:“可是他不知道,我并不怕这些……”
则延拧紧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先去南边找高山岑,你在此地万万保重自己,外出一定要带上青衣,此女子身手不凡,出手干净利落,定能护你周全。”
凌云在红妆缦绾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多时也未曾睡着,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离愁别绪涌入脑海,任凭他如何拉扯也理不干净。
他想到四年前那个冬夜里,齐无殷经常会住在外面,想来当时便是住在这间房间里,想到这里凌云心间煎熬的如蚂蚁啃噬的感觉方才好一些,抱着被子慢慢入了梦。
翌日中午,青衣果然带回来了好消息,若是情况好,再不出两日,江枫的消息应该也会传到皇城来。
出人意料的是,没等两日,消息便送到了凌云手里,同是送过来的还有当年母亲给江枫的那半块信物和自己嫂嫂整理出来的皇城可用之人的名单。
凌云嘴角挑着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有了这些,他的胜算又大了一分。
当日,凌云便回了自己府中,事情办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也便能有下一步打算了。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找了季沧浪。
季沧浪白袍随意搭在栏杆上,正在练剑的他额间都是细密的汗,好似许久不注意,少年人便又窜了一截,都快赶上凌云的发顶了。
“这几日多谢你,眼下我需要进宫一趟,局势明朗的话,我今日便可回来,若是不好,那可能会在宫里呆很久,若是如此,府里老人劳烦你多照看。”
季沧浪明光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凌云,“您放心去。”
守门的宫人看着凌云带了三分异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与他身边的女子,心底默默揣测了个干干净净。
凌云也不理会他们胡乱猜测的眼神,“劳烦通传陛下,本王有要事求见陛下。”
宫人迈着步子朝书房走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面目惶恐地出来了,“王爷,陛下请您、您赶紧、赶紧进去!”
凌云只是抬眼看了看宫墙,天空中的横云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渐渐挡住那片日光,他微微眯了眯眼,觉得那日光甚是刺眼便收回了目光,丝毫在意小太监从书房里出来的样子。
“参见陛下!”
凌竹一副淡漠的神色,手指交叉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已经等待了他许久。
“说吧,你要来与我说什么?”
凌云也不恼他这服态度,径直在一旁坐了下来。
“来向皇兄打探一个人的消息,知道了消息之后我便要去寻他。”
“你与他,只能活一个,你不能死,那必然就是他了。他如此效忠于你,于我来说不是好事,就算罢了他的职,他也有自己门道,所以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竹带着清冷的笑看着凌云的眼眸,似乎预备欣赏凌云面色上的怒气。
凌云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心平气和的开口道:“隐枭上一任阁主的信物在我手里,皇城的暗卫里如今有一半的人都是我的人了,他现在不是你最大的威胁了。”
“当年我母亲走的时候,给我和江枫一人一块玉佩,此玉佩合在一起,便可号令西繁王军,如今这两块玉佩都在我手里,若是真的乱起来,我相信北原王军势必愿意住我一臂之力。”
凌竹面色越来越难看,肺腑里隐隐约约翻涌着满腔怒意将要喷薄而出。
“既说到此处,想必你也猜到了,江枫必定是愿意帮我的。”
“我所说的这么多,我都可以不要。”
“放过他!我需要知道他在哪儿!”
凌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只身来此地,当真不怕我让你走不出这思源宫?”
凌云莞尔,“那有何惧,我如今是真正的无牵无挂之人,若是他真的不在了,我此生不过是重新归于混沌罢了!欢声笑语、人间悲喜不会再与我有关,三生路上孑然一身不如现在与他共赴黄泉!”
凌竹眼底那一抹淡漠消失了,换上了一点温柔,这想法倒是与他自己一样。
只可惜他今生是做不到了。
太可惜了。凌竹想道。
他顿了顿,道:“真想不到,我的好弟弟竟还真的是个情种……”
“你问我他在哪儿?我无可奉告。若是你还信我的话,封池庾来的第二日,皇后便偷偷下令停止追杀他了,如今他最后也只是身受重伤,我并没有收到他身死的密信,至于在何处,这不应该问你吗?”
凌云赫然睁大了眼睛,眼尾带了些许红,言语间颇有些沙哑道:“多谢皇兄皇嫂,臣弟、臣弟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