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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欢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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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日的阳光照的晃眼,凌云不想动弹,任由齐无殷在一旁给他一颗一颗剥着葡萄。
他支着头坐在檐下吹风,突然偏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齐无殷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对他上的琥珀色的眼眸,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时间心中竟还有些莫名的骄傲,到底是自己的人,真的是聪明至极。
他笑了笑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上头没发话,说不定不想要我了,想罢了我,那样的话我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凌云仔细斟酌着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知道他话里有话,也不继续追问,指了指盘中最大的那颗葡萄,“我要吃这一个。”
齐无殷带着笑意摘下那颗最大的葡萄认真仔细地剥好递到凌云嘴边,“慢点咬,这颗太大了,分两口试试。”
凌云没听他的话,张嘴轻轻咬住晶莹的果肉。
抬起头揽上他的脖子将人吻了去。
齐无殷将凑过来的身体扶住,生怕他一个没坐稳栽了跟头,面上却波澜不惊的慢慢回应他。
半晌,凌云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汁水,眼底带着笑意问道:“甜吗?”
齐无殷舔了舔唇角,突然前倾在人耳边轻轻道:“那、可、太、甜、了,不过……不、如、你、甜……”
凌云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别开头不再看他,一本正经的命令道:“继续剥,我还想吃。”
齐无殷挑着成色大小合适的果子剥好,却不给喂给他,“哪里学会的这些?快说,说了就给你!”
“一些风月话本上瞧见的……”
齐无殷太喜欢这人的坦荡了。
自己何德何能啊,他想到。
“那话本上可还说了别的?”齐无殷打趣道。
凌云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还行,说是说了些,不过没你会的多。”
“哦?”齐无殷带着坏笑,小声在他耳边轻轻道:“我那就算会的多了?还有更多的呢,别夸这么早。”
凌云耳尖果然意料之中的泛着一层薄粉,他轻咳了一声,“别说了,咱府里还有这么多暗卫呢……”
“那你刚刚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府里还有这么多暗卫?”齐无殷打趣,还带着三分委屈道:“眼下怕是整个阁里都会知道他们阁主青天白日在院子里光明正大的被堂堂郡王轻薄了……况且,小季今日也来了,往后就住在则延那边,还拜了则延当剑术师父呢。”
凌云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浓郁,凑到他的耳边轻轻道:“那……晚上给你让回来……”
齐无殷觉得再和这人撩拨几个回合可能就等不到晚上了。
但还是等着入了夜才循循善诱的将人要了去。
花活耍了大半,凌云眼角含着水光趴在他身上歇气的间隙又被抱了起来缓缓地动着。
仿佛要将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念想都揉碎了传达给对方。
翌日,凌云过了午时才慢慢醒来,透过轻软的床幔,他看见日光打过窗棂照在屋子里,仿佛才觉得这间屋子没了前些日子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齐无殷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满脑子都是昨晚他那般温柔沉溺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给人拿早饭免得饿着他,却被一只手按住。
“别起,再躺会儿,反正无事。”
“你不饿?”
“不,不过也不是……”
齐无殷忍了一早上,前功尽弃。他看着腰身那些印迹便要偃旗息鼓,却又被缠着要了两回花活,成功的让人一整天没能走出房门一步,直到夜里两人又是胡闹一番。
齐无殷有心做的有些狠,仿佛要将让对方永远留下自己的印记一般,他也存了私心,他并不想凌云明日一早可以醒来那么早,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前都不要醒来。
凌云感受到他的力道,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也不拆穿,只是迎合着他地动作,在人胸前狠狠地咬出一个带血印子。
果然,凌云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那人的温度。
他将头埋在枕间,擦掉湿润的眼角,却在手边碰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物件。
是一把匕首,上面还刻着一个“尹”字。
他抽出刀鞘里的刀,寒光映出他平静又波澜的眼底。
齐无殷骑着马去了自家的三跨院,长久无人打扫的院子落上了尘埃,他没有多留恋,只是去了自己主屋里找到了桌上放着的一方盒子。
盒子里的两块令牌无人动过,他取出自己的那块令牌放在怀里,转身出了门,策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凌竹手中的佛珠换了一条成色更好的,还缀上了黑色的穗子,“是你说的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处置他人,但如今这些事情摆上明面,换做以前,你早就动手了!你却要告诉我你做不到?你不觉得好笑吗?”
齐无殷闭上眼不答话。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能下得了手,但唯独这个人他必须要保住。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放在桌上,“这个人,你不能动。”
“这东西相信你比我更熟悉一些,今日我用此物保下他,你可以限制监视他,但你不能动他,一根头发丝都不可以!”
凌竹睁了睁眼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想不到你手里还有此物?当真是我小瞧你了!可我若是不认呢?你又能奈我何?”
齐无殷看着他笑了笑,随即目光换了方向,沉默了半晌,目光盯着地面上石砖的花纹半晌才抬起头来,“思之以前说,你是个正人君子,不屑做那种背信弃义之事,所以你会认的。”
未等凌竹开口他便继续道:“他还说,小时候你们在一起读书,他被老王爷以闲着也是闲着为理由,送到太学里和你们一起作学问,但那时候他年纪小跟不上其他人,又要强的很也不肯明说,你就抽空给他和封自祁讲讲文章,还手把手地教他们写字。以前封亲王还曾嘲笑他像个小姑娘,也是你出言训斥封亲王……这些种种他其实都记在心里。”
“你少时帮他不少,这情分他记在心里,我也替他承了这份恩情,所以你说的事只要不违背道义我都愿意赴汤蹈火。”
“我父亲心里有先帝,你也是先帝唯一的血脉,我替我父亲守住先帝留在世间唯一的挂念,是守住父亲对先帝的承诺。”
“先帝当年在我还不知内情的年纪送给我一处院子,我很是感激,所以将这份恩情也一同报答给你。但是自始至终,我从来都不是欠你的任何!”
“当年我说过,会听从你的命令行事。”齐无殷一字一顿道:“现在我确实没做到,你来杀我吧。”
“别让小季来,他与凌云一样都重情义,不一定下得了手。”
凌竹看着这个离去的背影,眼底起了一丝波澜。
他们之间的复杂又难以言明的关系,导致自己对这人到底与别人不同。虽比不上凌云与他这种自小的情谊,但到底也比对待别人亲厚些。
他也确实没有全然把这人当作自己的下属。
但若是因为一点私情便心慈手软,那么这个皇位倒也不必做了!
齐无殷看了一眼宫门外的日光,微微眯了眯眼,绕了条道出城去了。
安州同舟寺正午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正在洒扫的僧侣正在忙碌着。
他跨入正殿,立在佛像前沉思了许久,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过往,点上了三根香柱对着佛像虔诚的拜了下去,却没有许任何愿望。
拜完他又去了另一处的殿内,提笔在纸上写上凌云的生辰八字,递给一旁的老僧,“请问能劳烦您给这个八字的人做一个平安符,可以吗?”
老僧在一旁默默地敲着木鱼,长满皱纹的眼角自始至终都未曾抬起来看他一眼,齐无殷也不催促,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香炉里最细的一炷香见了底,最后一截香灰也落到香炉里,老僧才停下手中敲击木鱼转动佛珠的动作,慢慢睁开一半浑浊一半清亮的眼眸,伸出双手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生辰八字,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了片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齐无殷,却一句话也没说。
老僧缓缓起身,朝着殿外的晴空万里默默念了一句佛法:“一切以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说完他又拿着手中的字条重新敲击起木鱼,过了半晌将生辰八字放在佛前的案上,拿了三柱香对着佛像拜了三拜,将字条折好用了一小块袈裟色的布包裹好重新交给齐无殷。
齐无殷看着略有些惊讶,明明白纸黑字自己写上去的名字,整个过程他清晰明了地见到白纸变成了泛着黄色光晕的纸张。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来平安符,还郑重地道谢一声,将平安符揣在心口的衣兜里转身在离开了。
晴空里的日光照的人有些晃眼,他微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天空中飘过来的一片横云,他盯着那片云雾看了许久,突然干净又纯粹地笑了一下。
他收回了目光径直出了同舟寺的大门,牵了马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