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云尽意》鹤起年花

7、同游

　　“你们不是回江南去了吗，你怎的还在此地？”凌云抖了抖披风把手往袖口了缩了缩问道。
　　齐无殷听到此言没有解释的太过，“我还有点事没办完呢，办完就回去。”
　　凌云听了此言知这人有秘密掩着并不想说，便没有沿着这问题继续说下去，转而聊了些别的：“听说江南风景甚好，不知你们住在哪个州县？”
　　齐无殷回答道：“住在霖州，那里山水还不错。”
　　凌云接话道：“听闻霖州二十八水路纵横交错，众人出行基本靠船行？”
　　齐无殷：“差不多吧，不过我还是更爱骑马，那样更好玩儿。”
　　凌云看了看这人，虽然看着很高，但骨子里还是个少年，双颚生的很清晰，后背虽然有一层两层衣料裹着，却可以看出来是少年的人背骨。
　　年纪小爱玩一点倒也没什么大雅可伤。
　　齐无殷接了接凌云的目光，盯着他浓密的发丝说道：“若是有机会，哥哥可亲自去游玩一番，你定会很喜欢那里。”
　　凌云听了这话本来想说：“路途太远，有机会再说吧。”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反问道：“你怎知我会喜欢？”
　　齐无殷本来想以一贯轻浮的调子敷衍他说猜的，可是他没有。
　　他看着被灰白色披风裹住的凌云道：“只是觉得，你和那边的景色长得很像，他们跟你一样好看。”
　　凌云：“……”
　　果然，凌云觉得自己就不该挑个话头。
　　·
　　封池庾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封小公子从小也是众星捧月里堆起来的，出门在外学识名声和健谈的性子都让这位小公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与人侃侃而谈。
　　不过这次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
　　凌云与齐无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的也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话题，相反都是些家常言语。
　　封池庾单纯的觉得这种氛围下自己不好打断他们，便识趣的闭了嘴。
　　但这时二人又沉默起来，封池庾话痨的本能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现在沉默的局面。
　　“齐小兄弟怎么想着到这佛寺来，听你言语间所说原来你是江南人士？”封池庾开口打破了这莫须有的尴尬。
　　齐无殷没有回答前半句，毕竟自己目的不纯，少说为。
　　“也不算江南人，我父亲是凌城人，只是我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亲到南边外任了，可以算是半个江南人吧。”
　　封池庾一听，原来竟是京城官员之子。
　　难为自己混迹各家公子哥之间，竟然不认识此人便开口问道：“齐小兄弟原来是凌城人，不只是哪位大人府中的公子哥，是在下眼拙愚笨，竟猜不出来。”
　　齐无殷听到这里也不恼，笑着报了自己家门：“家父是齐州渊，十五年前得罪了当今国舅爷，圣上发了好大的火把我爹贬下江南做了个护城水域统领了，我和哥哥就随着父亲外任，离京的时候许是兄台还不曾记事，怎么怪兄台愚笨呢，封兄也太过自谦了。”
　　凌云听着这二人对话满心只有四个字：“鬼话连篇。”
　　外人不知道，他们凌家人自己都清楚的很。
　　隐枭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只听命于皇帝，皇帝想用它杀谁那谁就必须要死，且这把刀只能握在皇帝手里。
　　十五年前齐州渊远赴江南哪里是什么被贬，被贬能被贬去那么人口富庶的地方？
　　不过在外人看来，堂堂刑部侍郎齐大人竟然沦落到南边去做了小小水域统领那确实是大大的贬谪。
　　但是他前几日刚知道详细内情，那是齐州渊领了“地字”任务要建立南边的布局，打通海边与北方消息网，以便大凌南北动向都能牢牢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
　　凌云听着二人的对话也不反驳，毕竟有些是只有凌家人能知道。
　　他不便于封池庾讲其他细节，但也不忍这个看起来智商很高实则总是稀里糊涂的好友被蒙的一套一套的。
　　封池庾爽朗地大笑一声：“想必江南确实是个风水好的地方，能养出齐兄这样好的妙人。”
　　齐无殷：“那地儿倒是不错，家兄很喜欢那里，至于我嘛，我还是更喜欢凌城一些，这边的风吹起来更有力道，南边的风吹起来太没意思了，吹过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封池庾觉得这人虽然看着年纪小，但确实是个值得交的朋友，“那日后兄台回了凌城定要去寻我们，咱们可以一同去马场赛马！”
　　齐无殷有些诧异这人性子，明明看着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也是性子豪爽之人，便一口应下：“若是日后有机会，定要与二位哥哥一同去马场看看！”
　　封池庾也爽快的应下：“那说好了，日后有机会定要去太傅府上寻我，或者去三王府寻他，都是可行的！”
　　齐无殷也笑着应下：“一定！”
　　凌云听着二人你一眼我一语恨不得直接称兄道弟当场认亲的架势没好气地出声打断道：“行了，走了这么久，可还有想看的地方？”
　　齐无殷看着凌云。
　　刚与封池庾交谈的时候便发现那大佛后面连着山，总感觉隐隐的不对劲，直觉告诉他猫腻应该会在这里，但是他不能走。
　　他需得溜进去查看一些详细的情况，且不能带上这二人。
　　毕竟此事若真的有鬼那便是有危险存在的，而且危险很大。
　　齐无殷开口说道：“我看好了，封兄呢？”
　　封池庾道：“我们早就好了。”
　　凌云真不理解这人脑子怎么长得，真想扒开来看看这人脑子里是不是只装了诗书。
　　但是他做不到，只能想想。
　　“那去山脚亭子坐坐吧，休息片刻我们回城。”凌云看着那后山与大佛交壤的地方坐落着一处歇脚的亭子说道。
　　三人朝着亭子走过，齐无殷本不想让他们去那里，身为杀手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古怪。
　　但是又看着二人这文弱的样子觉得可能是真的陪自己逛寺庙逛累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盼着这两人歇完脚快些离去，自己再找机会溜进来探查情况。
　　凌云总觉得这里存着一丝古怪，但是又无法言明其中的端倪。
　　他在亭子里坐了会儿，又站起身来沿着四角飞檐看了看，还是没发现什么，只好再次坐下来。
　　齐无殷看着凌云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来的样子有点暗暗发笑。
　　他想到：“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还生的这么好看，若是以后有机会能与他多接触接触应当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凌云心里一团迷雾，“若是有古怪，单是我这么瞧想必是瞧不出来，等出去了之后借口有事支走封池庾再唤则延与我进来查看更为妥当些。”
　　刚坐下来的凌云思考了片刻后，又站起来拍了拍袖子说道：“走吧。”
　　封池庾也起身，理了理衣袍和凌云一同绕出了亭子。
　　齐无殷更在二人后面。
　　本来应该三人并行，但是齐无殷就在刚刚已经察觉了有声响传来，很模糊的声音，细细碎碎辨不出方位。
　　他知道不是后方的禽鸟，预感告诉他必是人发出的声音，有了这发现之后他不敢放这两位小公子再在此处逗留，就算凌云不说走，他也会半开玩笑的催着他们离开。
　　凌云走在前面，没看到身后的少年人脸上已经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丝肃杀之气。
　　绕过斗门穿过禅房众人回到了正殿的广场上。
　　此时的寺庙还是没什么人，零零星星的身影更显得同舟寺肃穆古刹，生了寂寥之感。
　　下了正殿的台阶凌云往后看了一眼齐无殷，愣住了神，这人脸色有些奇怪。
　　仿佛下一秒要拿起武器取人性命一样。
　　凌云又想到自己父亲那天在晚饭的时候说的话：“这位小公子是按照隐枭暗卫的标准养大的，经常因为年纪小不起眼给隐枭立了好几笔大功劳……”
　　凌云突然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定是有任务在身，况且他已经发现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隐枭那是干什么的封池庾不知道，凌云却是清楚的很，外阁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信息，内阁全是暗卫，干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活计。
　　凌云神色一沉，心想到：“自己一定是被他那句哥哥给骗了，才会觉得这小子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凌云转过身来正对着封池庾开了口：“你先回去吧，我今日在安州与则延还有些事情，办完就回。”
　　封池庾听了这话看了则延一眼，脑子仿佛又长回来了没有多问话，说道：“行，那今日先就此别过，日后有事我再着人穿书信与你。”
　　·
　　则延是江枫一手带出来的近卫后来给了凌云差使，江枫的原话是：“你外出带上则延，父亲母亲会安心些。”
　　他这位哥哥许什么好处从来都是用别人的名义，凌云也不驳他，乖乖收了，出门去哪儿都带上则延，这位近卫也确实很能干，就是性子跟江枫一样，话不多，只干事儿，凌云对这个性格也很是满意，他喜欢安静不喜聒噪。
　　当时，这并不是说他很讨厌封池庾。
　　这人脑子里有货，他话多可以忍一忍，虽然大多时候并不全是废话。
　　支走了封池庾，凌云说话直接了很多，开门见山地说道：“直说吧，有线索了？”
　　齐无殷暂时收了收那肃杀之气道：“殿下，虽然你姓凌，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插手此事！”
　　凌云：“说插手倒算不上，只是我确实要再探查一番。”
　　齐无殷眯了眯眼站在台阶上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了看不出情绪。
　　凌云看了一眼他便转身对着则延说道：“走吧，随我进去一趟。”
　　齐无殷看着这凌云袍子上绣的松叶愣了一下，转身跟在他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