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心结 ...
-
大公主到底手下留情,没有真的绑了季沧浪。
西繁往东便是北原,北原地广人稀,又北靠着雪山,天气比西繁还要冷上几分,幸好大公主在临行前派人知会了一声,凌云才从一堆遗物里找出几件外袍给随行的几人带上。
季沧浪听闻那斗篷是王妃的遗物,说什么也不肯接,最后凌云没法只得将自己的斗篷让给他,自己拿了王妃的东西。
则延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
虽然他也觉得不妥,但好在理智与多年以来默契尚在,不会与凌云多说些无意义的话。
大公主派去的心腹是位身手不凡的姑娘,马术自然也极好,远远地在前面疾驰开路,则延则驾着马车也加快了速度追在后面。
果然路上不会好过,凌云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五脏六腑都差点不安于内。
齐无殷靠在一角,将人放在自己腿上躺好,“不困也躺会儿,这样会好受些。”说完还用手托住他的头,企图让人更舒服一点。
齐无殷低头看着凌云的眼睛,“想好去了天原部,要怎么说了吗?去了那边我便没什么帮你说话的机会了。”
凌云知道其中关系,但还是嘴上打趣道:“为何没机会,之前你不是说的一套一套的吗?”
“那哪能一样啊!”齐无殷笑道:“之前那是你亲人,我上赶着献殷勤呢,如今这天原部可是公事还得公办,我就算想帮你说话也没那个身份啊……”
凌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突然正经起来,“咳、其实,我只是逗逗你……怎么说差不多想好了,沿用你的方法诈他们,但不说出江枫他们守在边境的事,这事那个姑娘肯定会说,让他说出来比我亲口说出来合适的多。”
“我还得再给你支个招,不能只诈他们,你还得用点其他的法子,比如可以骗一骗他们说这次你是带了圣旨来的,若是他们同意交人,那大凌也绝不失信;但若是不同意的话,那么只能让大公主成为天原部唯一的族人了,如此恐吓方能奏效。”
“我刚刚正想说,将他们逼急了恐会生变,此法是否太过激了?”
“你的法子固然和气,但太过温和,怕会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找到我们的空子,届时将你扣在天原便不好了,信我,此事宜快不宜慢。”
凌云闭着眼躺在他身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我听你的。”
齐无殷笑出了声,没有再说话。
凌云睁开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面上的笑从何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一手托着凌云的头,一手闲着也是闲着,百无聊赖地在凌云颈侧动手动脚,“只是越发觉得你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越发乖巧了。”
“你觉得这个词是该形容我的吗?”凌云问道。
“那换个词,粘人。”
“……?”凌云瞥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企图用闭眼结束这个话题。
天原部宫殿大门修的略显奢华,三丈高的高台上站着守城的将领,显得好不威风。
季沧浪手里抱着的剑还是被收走了。
他在与佩剑誓死不分离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进退两难境地里挣扎了数十秒,方才泄了气,选择了后者。
齐无殷跟在凌云身后看着远处的季沧浪道:“赶紧跟上,走丢了我可不负责找你。”
凌云进到大殿,作揖见礼,不卑不亢,“北原王安好。”
北原王脸色摆的极其难看,语气也不甚好,“郡王光临此地,有失远迎,不知郡王只身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还未等凌云开口,便看见一名约莫二十不到的男子,从大殿侧门进来,冲着凌云礼貌一笑,“打扰郡王与父亲的兴致了,在下有几句话要同父王讲,还请郡王稍等片刻。”
那名男子凑在北原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眼见的北原王的脸色越来越差,死死地盯着凌云。
只是片刻,那名男子便离开了。
北原王:“敢来与我提这样的要求,郡王就不怕有去无回吗?或许这就是大凌皇帝的诡计,让我杀了你,少了他一个巨大的威胁,你不如同我合谋,我出借给你兵力,扶持你当大凌皇帝,我们岂不是共赢,等到那时谁的问题都解决了,大凌、北原还有西繁就是铁板一块,共享江山不更好吗?”
凌云在心底嗤笑,这北原王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轻而易举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声音比寒风还要凉薄几分,“北原王所说之事可真是高看本王了,本王无才无得,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只能来做个中间传话人。”
“想必您已经知道本王想说的事情了,但本王想与北原王说的是,圣旨在本王手中,若是您不同意的话,那大凌不介意大公主是唯一一位天原部血脉,但若是您愿意同大凌交好,那大凌不会言而无信。”
“至于本王与三位来使的安危,您若是敢动那就尽管来,此事是您先越界在先,若是斩了来使在后,那您与您的子民也该为自己的后事考虑考虑了。”
凌云一口气放完狠话,反倒在心底轻松了不少。
北原王气地怒目圆睁,“来了,将四位贵客请到广厦殿中好好休息!务必好吃好喝伺候好了!”
众人早就预料到这一出,果然没什么出入的被软禁了。
“等一下!”齐无殷笑着出声打断上前的士兵,矫揉造作地开口:“北原王见谅,在下不才,是王爷房中人,不需四间房,三间就够了,郡王平日里就看我看的紧,若是将我放到他看不到的地方,那怕是等回了大凌我便不受宠了,郡王便要直接将在下给发卖了……还请北原王看在在下讨生活不易的份上成全小人吧,不然小人便真的没有活路了……”
齐无殷越演越煽情,说到最后竟真的装出七分委屈,三分悲情来。
北原王还在气头上,被齐无殷这一套搞得有些没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大凌的王公贵族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广厦殿里备好了客房,既然郡王夜里有人伺候,那也少了本王替郡王操心!”
房间内,凌云立在桌前打量着屋内陈设,大多都是些皮毛饰品,风格粗糙,不如西繁半分精致。
齐无殷冲着门口的两名侍女笑了笑后才关好门退后几步静耳听着屋外的动静,果然人未曾走远,走了没几步便消失了脚步声,不用想也是包围了宫殿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走到凌云身侧,在耳边轻声道:“门口那俩姑娘可监视着我们呢?不做点什么落实一下你这好色之徒的名声吗?”
凌云正过身来一把揪住齐无殷的领口便要踮脚吻上去,却被齐无殷使坏的一把抱起来放在桌上,本就重心不稳突然得此惊吓,被人轻而易举的摆布。
齐无殷腾出手一把捂住凌云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现在可别说话,门外那两位姑娘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别让他们发现了什么。”
说完便捧着凌云的脸吻了上去,半是强迫又半是温柔地吻遍每一寸角落。
片刻后凌云忙推开他的胸膛,眼尾带着丝红色小声道:“别来了,再来我就该被你撩拨起来了……”
齐无殷使坏的在他耳垂咬了一下,才将人放开,“你听,门外有脚步声,估计是去通风报信了。”
凌云一动不动地坐在桌上慢慢平复心绪,却被齐无殷抱起来朝里间走去。
“你做什么抱我?”
“去里头,去里边说话不容易被人听了去,况且现在去里间,门口那个就更会深信不疑了。”
凌云坐在榻边,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北原王何时会同意他们的要求……
“你说兄长他们会弄出点什么动静?”
“不好说,不过我哥点子多的很,况且他那么担心你的安危,肯定会尽快弄出些大动作,你无需担心,不出三日,我们定会无恙;我先去给你拿点咱们自带的胡麻饼,你吃两口垫一垫,这几日不需喝药了,他们煎的药我也不放心。”
“嗯。”
江枫在几人分别之后便借调了凉州属六千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加了一倍的巡防。
“差不多了,今夜应该便可动身演上一出好戏了。”江枫站在高处城楼上看着远处的低云。
“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觉得时候到了便可下令。”齐无忱同他一起站在城墙上,负手盯着远处的边境线,“边境的匪患常年在两边拉扯不清,这次的火我会让他烧的更大些,方便你明日动手。”
江枫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你安排的我放心。”他伸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先回去吧,城墙上风大。”
夜幕遮掩的边界处,无数名边匪趁着暗下来的天色摸索到大凌商道,寒冷的风吹干了刀上浸染的血。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正在趁着夜色赶路的一行商队被劫了个正着。
边匪头领看了看货,“走了!把货搬回去!”
江枫带着人恰好赶到,二话不说带着一队人马追着往北原逃跑的边匪,夜色越来越暗,江枫带着人也越来越深入北原。
密林里。
假扮的边匪头领道:“江统领,前面就是那群边匪的老巢了,他们人数不多,但绑了些大凌妇孺,我的手下已经埋伏在边匪的老巢了,只等你带着人杀进去。”
江枫声音比夜色更凉,“传我命令,所有人不得妄自取人性命,将人尽数打伤双臂用绳子全部捆起来带回去,然后将受困的妇孺救出来好好安置。”
齐无忱正在营帐里看着北原地图,掐算着时辰往营帐外走去准备接人,刚在空地里数了没几颗星星,江枫便骑着快马回来了。
“怎么在外面,也不套件厚实些的衣服。”江枫下马朝着他走来,“你身子本来就单薄,吹了风可不好。”
“无事,只是没事干想出来走走。”
江枫咽下一口气。
他明白这人在担心他,担心他再像上次一样出事。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上次的事给两人都留下不少胆战心惊的阴影。
他在担心自己。
若不是多年前养的那一蛊替自己担下了一半,自己这条命怕是早已赴了黄泉。
若是那样,无忱以后该如何,虽然自己清楚的明了无忱仍然会带着闻齐好好过下去,但只是想想,想想而已,他就已经头痛欲裂。
幸好自己还活着……可是……却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以至于原本就亏损的身子更加虚弱。
江枫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副将道:“则垣,后续的事你安排好,别让那群不知好歹的人出事,现在传书北原的王,将此事说清楚,让他们自己选条路走。”
他进屋翻出一件厚实的斗篷给人穿好,拉着人翻身上马,“我陪你一起去走走。”
二人策马疾驰出了巡营,朝着远处开阔而又隐秘的山坳而去。
江枫骑得极快,有呼啸的风声鱼龙而过,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趁着月色零落,拼命的往月亮身边凑。
终于停下,江枫先行下马将人扶着下了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将马系好拉着人往前走了几步。
二人默契的寻着巨大的青石坐下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齐无忱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是我的不是,之前说好了以后不会再说这事了……”
江枫闭了闭眼,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偏过头来捏住他的肩吻了上去,唇舌带着一丝蛮横和不讲理在他的口中索取。
江枫很少会这样,这么多年来他大多时候都是温柔而又分寸的。
但今夜不是。
呼吸在夜色里更加清晰,江枫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
遮挡住半月清辉的游云渐渐远离了,呼吸声慢慢漫延在无边的夜色里。
风过树梢,齐无忱觉得有些冷,拼命地抓住他的肩膀意图获取一丝暖意,江枫察觉到他的动作方才清醒了一点,换了方式将人抱在自己怀里温柔了几分。
过了许久江枫才放纵了自己,贴在他的耳边低语。
“我在呢,别怕。”
“我不会走,永远不会。”
齐无忱本就红着眼眶,听到这两句话后才终于埋在江枫的肩头落了泪。温热的泪水尽数淌进江枫的骨血里。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人哭。
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却还是让人哭了。
他隔着衣料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脊背慢慢哄道:“我在这里,哭出来就好了……”
月过林梢,抽泣声才慢慢平复下来。
江枫动作轻柔起来。
齐无忱趴在他的肩头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心结解开后,眼下那种莫名地羞耻与刺激感充斥在他的脑海里让他逼迫自己不漏出一丝声音来。
半炷香的时间江枫才放过怀里人,一本正经地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才替人穿好衣物将人带回去。
若是白日里,怕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齐无忱紧绷到不正常的脊背和将要滴出血色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