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云尽意》鹤起年花

62、回府

　　圣旨同时到达江南大营与莲州官塾。
　　旨意只说，太皇太后身体不好，想要见见这两位小孙子，其他的并未多言。
　　江枫与齐无忱商量许久还是将闻齐也带回去了，毕竟不知此次回去要呆多久，放个孩子在这边着实不太放心，四人刚好在离滨州不远的驿站相遇。
　　闻齐二话不说抛弃了两位爹，钻进了凌云的马车里。
　　花梨听到动静吓地一个哆嗦，窝在凌云怀里觉也不睡了，在路上饱受了三日的摧残。
　　临近夜里，马车才停在王府大门前，看门小厮将王府大门打开，将四人迎了进去。
　　花梨终于像是一命呜呼地钻在凌云怀里一动不动。
　　任谁看了不夸一句乖巧温顺。
　　幸好凌云还拦了闻齐许多次，不然花梨可能真的已经要去了半条命了。
　　齐无殷这次没住在自己家中，在王府等了三日，终于时隔四年将人再次聚齐了。
　　方伯当场高兴的老泪纵横。
　　齐无殷在王府等了三日，早把凌云起居所用的东西全部从主院搬回了东院，又将则延的行李打包装好搬去了西边与则垣同在一个院子里。
　　干完这些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心情甚好。
　　谁料边路杀出来个江家小儿！
　　闻齐说什么也不去南院住，偏要赖在东院。
　　凌云没法只能叫人将配殿收拾出来让闻齐住几日。
　　翌日清晨方伯在东院外照看鱼塘里的锦鲤，便瞧见二人亲密举止，就差一口气当场晕过去。
　　好在闻齐眼疾手快，在方伯倒下去之前，大喊救命，才让洒扫的小厮冲过来扶住了。
　　闻齐第一次出远门，也是头一次住在这种地方，在方伯屁股后面跟进跟出、问东问西，怎么甩都甩不掉。
　　原因是回来的第二日早上，凌云与江枫正收拾着准备入宫觐见，闻齐坐在院子的水池边看花梨蹲在水池的假山上捞池中的锦鲤玩儿，听见方伯对着凌云唤了声“王爷”，听得闻齐一愣，差点一头栽倒在水里……
　　齐无殷正端着药碗绕过拱门，刚走到水池边正好顺手一把捞住要往水里栽的闻齐，一脸疑惑地看着凌云，“兄长他们不会还什么都没告诉他吧……”
　　“现下看来，估计是的。”
　　现在天天起居都有人盯着，凌云喝药没法喝一半剩一半，只得老老实实都喝下去，好在现在的药不是苦味，只是味道怪些，倒也不至于难以入口。
　　况且现在每次喝完药还有些虽然看起来不好吃但吃起来也还不错的小零嘴。
　　养病的日子也没那么难挨。
　　“方伯麻烦您告诉兄长，说我马上就去。”
　　昨夜刚回来，本是从小住的地方却莫名其妙的睡不着觉，二人互相帮忙地胡闹一番又说了好些时候的悄悄话才慢慢睡去。
　　熟悉的房间，熟悉地起晚了……
　　皇宫内。
　　“都听说了？”年轻的帝王坐在御案前问道。
　　凌云眼底尽是平静，仿佛翻不出任何波澜，“回陛下，只知晓大体，具体事情还不甚了解，不知陛下此次召我们回京是有何要事？”
　　“阁里人说，有外族人混到封亲王府中，眼下我朝与外族打交道最多的怕是你们二人了，若真的有何风吹草动，你们该如何抉择相信你们心中有数。”
　　凌竹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情。
　　凌云看到这里反而随意地笑了笑：“臣弟在乡野许多年，不懂其中各种驳杂的关系，还请皇兄明示。”
　　凌竹也笑了，“你若是不懂，那便是没人懂了。”凌竹指着桌案上的砚台道：“这个砚台走的时候拿去吧，天青石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胜在石头成色无杂且花样雕的精巧好看，研磨朱砂入画甚是好看，朕画技不如你，不如给你拿着玩儿，过些日子送朕一幅画吧。”
　　凌云欣然应下，继而问道：“不知皇兄打算让我们何日启程？”
　　“等季沧浪探查清楚，你们便动身。”凌竹放了手里的佛珠，直起身靠在椅背上看着凌云道：“行了，你们去看看太皇太后他老人家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别刺激她。”
　　凌云心里一紧，“是。”
　　凌云对着自家这位皇奶奶真是没什么法子，他怕自己那点事被老人家看出来将人气病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再加上凌云打小在长辈面前都乖巧的很，深得这位老人家喜欢，凌云在她面前是真的不好意思不给长辈面子。
　　作为整个宫中辈分最高的人，住的地方自然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就连三月里还烧着地龙，只是不如冬日里的足，整个房间里犹如春日一般。
　　“见过皇奶奶。/见过皇奶奶。”
　　江枫凌云刚进房间便被端上了上好的糕点与香茶。
　　“你们回来了，快坐下！现在要见你们俩可真不容易啊！快尝尝奶奶这里的点心，都是你们小时候爱吃的。”进七旬的老人眉目间全是慈爱温柔。
　　“多谢奶奶。”二人谢恩坐下。
　　点心确实精致又味道极佳，凌云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和筷著，道：“奶奶赏赐，那孙儿便却之不恭了。”
　　凌云早上刚被用各种方式威逼利诱地强制喂了一大碗粥，又被各种手段地塞了好几碟不同样式的果子点心下肚，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饿……
　　但他不好意思违逆老人家心意，只得勉强吃了几口，又喝了半盏茶解腻。
　　太皇太后看着乖巧听话的凌云与成熟稳重的江枫，越看越是觉得喜欢，“你们不忙的话，就陪哀家这个老婆子用午饭吧。”
　　凌云面上带着笑意道：“皇奶奶说的哪里话，就应该我们多陪陪您的。”
　　“几年没见你们了，都长成大小伙子了，都看着越发的精神了，就是云儿这个子没怎么长，是不是这几年在外边没好好吃饭啊，你看你跟枫儿一比，枫儿比你高出一大截，看着你这样子，哀家都不晓得你这几年吃了多少苦……”
　　凌云心头一紧，虽然知道这是心疼他，但还是忍不住害怕一番。
　　果然，太皇太后以“你独自在外这么多年”开头，以“你一个人没人照顾哀家怎么放心的下啊！”结尾，给凌云进行了长达十几分钟的精神疼爱。
　　期间说道凌云的父亲、母亲时，还情绪激动地落下了两行泪，凌云一时间只能出声宽慰。
　　江枫坐在一旁也是一脸我有罪，我没照顾好胞弟的愧疚脸陪着凌云。
　　“既如此，那趁着现在人在皇城，赶紧把婚事定下来，你看你大哥都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就连封家那小子也添了位千金，子女双全，你还没个人照顾你……”
　　凌云连忙陪笑道：“孙儿不孝，让奶奶如此为我操心了，不过此事孙儿自有打算，还请皇奶奶放宽了心，保重自己身体才最重要……”
　　“你自有打算，什么打算？莫非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你且说来哀家去让你皇后嫂嫂给你议亲。”
　　凌云连忙接下话茬，撒了一个又一个的弥天大谎，“不必了，皇嫂事多繁忙，还要照顾几个侄子，就先别为我这些小事操心了，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与皇嫂讲个明白，让她替我前去提亲的。”
　　太皇太后这才消停一些，又将话头对准江枫道：“听说你们养了个小孩子在跟前？今日怎得没带过来？”
　　太皇太后还在做太后的时候，将凌云接到宫里住了两三个月，顺道也将江枫接到宫里养了一阵，对这个听话懂事话又少的孩子甚是喜欢，秉承着不哭的孩子没奶吃，对他也算是格外关注，生怕他受欺负。
　　“回太皇太后，是养了个孩子，那孩子没了亲人，便收养了，一直没同他讲过宫里这些事，许多东西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孩子胆子又小又爱哭，若是贸然将他带进宫里，怕是要将他吓坏了，还会惊扰了圣驾，所以便安置在了家中。”
　　“小孩子几岁了？”
　　“六岁了。”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对着身旁的女官道：“将哀家库房里那个一大罐青玉镶嵌地琉璃珠取来。”
　　待宫人取来便递给江枫道温和地说道：“将这个给你那孩子带回去，给别的也怕吓着他，眼下这个小玩意儿放着也算是放着，还是得让孩子们拿去玩儿才算妥当。”
　　“那臣便谢过太皇太后了。”
　　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是要回府了。
　　凌云与江枫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原本稀松平常的气氛有些微妙。
　　但只是凌云单方面觉得微妙。
　　他有些怕江枫会凶他，毕竟自己喝药这事他肯定知道。
　　况且还趁着人不在家就跑回莲州了
　　凌云抬眼看着坐在一侧的江枫。
　　他眉宇深沉地望着凌云，“趁着现在有时间，好好把身体养好……”
　　凌云万分庆幸他兄长向来话少，但也一脸认真地应下，“嗯……这些日子一直有认真在喝药的。”
　　“后面的事有何打算？”江枫问道。
　　凌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不会是问繁部做的，皇帝也只是怀疑，不然也不会让你我二人前去了，只是具体的我确实还未曾想好，不知兄长如何看？这些方面你向来比我擅长得多。”
　　江枫嘴角一侧笑了下，道：“其实他并不关心到底那几个外族女子是哪个族，大凌如今虽算不上国富民强，但将几个外族人赶出去的本事还是有的，左右不过打一仗而已，他只是想知道如今你是不是还听他的话而已，若是你当真有不臣之心，他不介意让你直接死在西北。”
　　凌云眼皮一跳，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经由江枫嘴里说出来他便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你过你放心，咱们家虽已没什么人能在朝中说上话，但多少也不至于为鱼肉任人宰割，此次去西北，还有我们呢。”
　　“嗯……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忧心，这些年我确实什么也没做，且少时也未曾在朝堂上与人结交过，空有个名声在外罢了。”
　　“也是，若是你真的有人留在朝中，现下你未必能安然回府。”
　　凌云想到被牵连后废了双腿的封亲王，脊背上窜上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