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云尽意》鹤起年花

55、在河

　　齐无殷脸上的笑意已经溢出来了，像个耍无赖的登徒子似的低下头在凌云耳边轻轻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说完还登徒子上身的吻了他的鬓发。
　　灯花流转，凌云的面色在华灯流转中清晰可见的愣住了。
　　齐无殷不敢再逗他了，径直上了船放好手里的东西又走出来伸手将人接到船上。
　　凌云好似还沉浸在刚刚的冲击里，又好似已经跳出来在思考些什么，一时间入了神忘记了留心脚下。
　　“小心些。”画船离岸轻轻歪斜，齐无殷忙将人扶道自己怀里轻轻说道，“你坐好，我来撑船便可，刚刚买了些小点心，你随意尝尝，还有那个糖葫芦，我专程让老伯现做的，只裹了一层糖浆，不会太甜的。”
　　凌云拿着糖葫芦轻轻咬下一颗，淡淡的甜味和酸酸甜甜的山楂，味道正好，他瞧了瞧手里颗颗大小适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撑着船桨的人问道：“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个好看的地儿。”齐无殷撑着桨看着凌云小口小口的嚼着山楂果，“那笛子你收着，就当我放在你那儿。”
　　“说好给你的，为何又回到我这里？”
　　“我拿着只能收起来，你替我收着我开心。”
　　“你不会吹笛吗？”凌云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齐无殷也没笑他，只是回答着他的问题：“这些风雅之事我向来是不擅长的，你应该很擅长这些吧？上次看你抚琴便觉得你应该是天生便会这些的。”
　　“还行，大多都略知一二”凌云将剩下的山楂包好重新放进食盒中，撑着头看着划船的人，“那我教你？”
　　齐无殷想也没想的拒绝道：“我不要学。”
　　“为什么？”凌云有些失落。
　　“因为我有你啊，你吹给我听便好了，我何须学这些。”
　　凌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有些乱了思绪，片刻后他笑了笑道：“说的也是，那你想听什么与我说，我吹给你听。”
　　“都行。”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太过随意，显得有些冷冷的，便补充道：“反正只要是你吹的，我都喜欢听。”
　　船桨流水声和着悦耳的笛声在天灯如昼的夜里格外清晰，月上柳梢人上西楼，心弦也随着夜风轻轻拂动。
　　笛声停了，水面的涟漪越来深，水中阁楼渐渐在视线里清晰起来。
　　“前面就是了。”
　　“那岸边那座小楼吗？”凌云问道：“你的？”
　　“是，也不算是，这块地儿叫河之洲，在上元夜里，我那院子能看见在整个霖州城最好看的天灯。”
　　“这如何说？”
　　齐无殷听明白了他问的是这个楼的来龙去脉。
　　他不紧不慢地停好画船，拿了东西上岸才伸手将人扶下船，“这算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小时候还没开始给阁里做事的时候，我爱跑出去玩儿，后来有一年乞巧节，我哥刚好想吃这边的梅花糕，我就跑过来寻，结果在这边铺子遇见一个人，他替我付了钱，还带着我玩儿许久，最后给了我一把梅花形状的钥匙，说要把那河岸边小山上的院子送给我。”
　　“我当时还以为是阁里什么人要我带信物给我父亲，当天就告诉了我哥这事，我哥拿了梅花糕就只说给我的就让我自己先拿着，等父亲回来了再问他要不要收下，过了几天见到父亲时就与他说了这事，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凌云猜到了个大概，“那人是先帝吗？”
　　齐无殷先一步走上小路，往后伸手拉住凌云，熟练的仿佛已经牵过无数次，“那人样貌我已经记不清了，大约只记得见那人的感觉，后来看到先帝本人时他周身给我的感觉已经大不一样了，当时还不太确定，不过四年前你我一同在思源宫那日，我才确定那个人应该就是先帝了。”
　　凌云这半年呆在家中犯懒了许多，一时间走了许久就有些累了，他扫了一眼牵着他的手，一脑子想着不拉白不拉的念头使了些力坠着他，“那你带钥匙了吗？还有多久啊？”
　　齐无殷感觉到手上被坠过来的力道，心里很是高兴道：“走累了？要不我背你上去？”
　　他本来是想用抱的，又怕人觉得太轻浮，话到嘴边改成了背。
　　“不、不用了……倒也不用，也没多累。”凌云瓮声瓮气地坠在他身后一深一浅地跟着，“你还没说拿钥匙了没……”
　　“拿了拿了，就算没带我也能劈了大门带你进去的。”齐无殷指着小山尖上的小屋道：“就在前面了，马上就到了。”
　　“直接劈了锁不是更快？”凌云反问。
　　“嗯？也不是不行……”
　　听到他的反问，凌云才意识到自己的智商可能在今晚耗尽了，劈了锁钥匙就没用了，再如何也是父辈留给他的，怎能随意扔了，况且那梅花形状的钥匙也太有先帝的风格了。
　　“我随便问的，还是劈了大门好些……”凌云小声说着，“那今晚还回去吗？”
　　齐无殷思考了片刻，“我觉的最好还是别回去了，若是你不想在这里住下我可以带你去卷上珠帘或者去住客栈都是可以的。”
　　凌云被他那句不回去糊了下脑子。
　　不回去了？是不是有点快？
　　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被自己弄得有些无话可说，但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掩饰一下，“卷上珠帘就是你开的那家歌楼？”
　　“差不多，不过那里都是自己人，况且整个三楼只有我和兄长两人，二楼基本上都是空着的，就只怕现在那边还人来人往不得清净。”齐无殷走到院门前看着他说道。
　　凌云瞟了一眼齐无殷的胸膛，小声道：“那就这边吧。”
　　就算要做点什么也不是不行。
　　在外游历三年多，就算在不通人事也该通了。
　　只是这男子与男子之间他还只是一知半解的。
　　小院子果然很小，正中间有一颗枯死的红梅树，左边一间大厢房，中间不似正常屋子，没有大门，后边是一排大窗井，只好似一个观景台，右边厨房和一间小厢房，来来回回不过几十步就能把整个院子走一圈。
　　齐无殷将手里还亮着的花灯放到凌云手里，忙活着从右边厢房里找出来火折子点燃了院里的灯笼，又走到观景台边把烛台全部点燃。
　　“皇伯眼光不错，这院子确实别致，从窗井望出去确实能看到整个霖州的万家灯火。”凌云绕着院子看了一圈最后进了中间的院子寻着木榻坐了下来，看着窗边。
　　“你先等下，我去把几个屋子的蜡烛点上。”
　　忙完的齐无殷跟着凌云坐到他身边，看着他望向窗边的侧脸，“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凌云收回了视线看着齐无殷，笑着打趣道：“你这是准备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不应该给我，该送给我皇兄去。”
　　“那算了，他不配。”齐无殷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我就配了？”凌云用手肘撑着侧脸看着他问道。
　　齐无殷看着他从后背耷拉下来的头发，伸手捞住落下来的发丝捏在手心里，看着他的眼眸道：“你当然配，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别人。”
　　“你真的喜欢我？”凌云没有被惊吓到，反而更大胆地反问道：“何时的事？”
　　齐无殷看了一眼窗外缓缓漂浮起来的天灯，又继而看着眼前人，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好些时候了……”
　　“四年前，我觉的不能如此痛快的把父亲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别人的时候，便想着要亲手把这些争到自己手里，至少不能是让给二皇子的人，毕竟父亲肯定不愿意这些交到二皇子的人手里，但那时你皇兄满心满眼诗书风雅，不往阁里安插自己的人手，我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抢这个烂摊子然后再给你皇兄。”
　　“那时候你经常去出就是为了这个？”凌云听得格外认真，“那之后呢？”
　　“之后我去了一趟西南把人解决了，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你人已经在去西北的路上了，我看到你留给我的书信，让我搬屋子去你屋里，那天我登堂入室之后一直睡不着，一整晚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你，自那以后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将某些细节去掉捡了大概统统说了个满。
　　凌云在昏黄的烛光里敛了眸，伸手拉住齐无殷的手腕放在自己手里，他的手虽然不像自己的那样纤长光滑，但却不像江枫似的手里生了些许茧子。
　　突然又忽的想起来什么的，看着他手上食指与中指挨着的地方，生的那一层薄薄的茧子，问道：“为何你的茧生在这里，江枫也是习武之人但跟你很不一样。”
　　齐无殷看了看自己常年砸核桃的手笑了笑，“那定是不一样的，你兄长刻苦许多，我就像个投机取巧的；只是这处茧子乃是小时候父亲让我用石子去砸十米之外的核桃练出来的。”
　　“怎么砸？直接用手拿着扔吗？”凌云问道。
　　齐无殷用薄茧摩挲着凌云光滑的小臂回答道：“差不多，把核桃放到十米外的台子上，我找石子扔过去，不能砸太碎了也不能砸不出裂缝，更不能把核桃砸飞了，我哥就坐在那一堆核桃旁边看医书，碎一个他剥一个，等我练完了我们三人再把核桃分着吃了。”
　　“练了几年？”凌云也不躲开，任由齐无殷的手在他的小臂上不慎安分的动来动去。
　　“六七年吧，后来慢慢地能用石子取河里肥鱼的性命了，便不曾练过了。”
　　练这个就为了抓鱼吗？
　　凌云在心里给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有些心疼这人了，若是能早些认识肯定将人养在自己院子里了，说不定还能直接养成童养媳了。
　　何至于让他这么多年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冒着性命为别人拼命。
　　原本还在思考些什么，凌云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关系一边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说到底也不是为了别人拼命，他自己也姓凌。
　　说来说去这好处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齐无殷看了一眼自己被吻的手腕。
　　都这个份儿上了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了，他顺势扣住那双手，另一只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正月里的凉风吹散了清醒的意识，他以唇舌描摹着怀中人的一点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