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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疫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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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深夜,乌木从霖州赶到相和县,直接面见了齐无殷,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第二日,城中突然爆发疫病,起初大家都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结果当日夜晚就有感染风寒的人去世,这一下子恐慌了城里所有的百姓,众人纷纷求医问药。
石销将军请示了顾灼廷后选择放任他们出门求医,但还是未果,城中不断有人死去,正月里的红绸一时之间都断断续续的换成了纷纷的白绢。
三日后,城中大面积爆发疫症,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守城的士兵都陷入无限的惶恐之中,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是他外人感染上疫症,后来城中便传的越来越邪乎,之说有神仙显灵,怕是自己因为作孽太多才被冤魂追上,要索了自己的命。
这事越传越远,竟被上达了天听。
当日,离相和最近的皇亲国戚凌云便接到了一封圣旨,命令前往相和县主持解决此事。
齐无殷远远地站在大营外等着来人。
海边要比江南暖和许多,他掀开车帘时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齐无殷伸手将人扶下来,“都是熟人便没让顾将军搞那一套,我来接你过去。”
“嗯。”凌云捏着衣摆搭上他的手臂下了车,“兄长与嫂嫂的伤可还严重?听闻嫂嫂至今还未醒来……”
“你先别担心,我哥倒下去的时候说他没事,只是会睡上许久。”
齐无殷跟在他的身侧,面上带着些许笑意看着他,“只是你兄长的伤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到现在也行动不便。”
说到此处他看见凌云的眼有一丝急切并且加快了步子,连忙补充道:“不过军医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后面只需要好好养伤便是。”
听到此处,他的脸色才稍稍好一点,但脚下的步子还是走地有些急。
江枫披着一件外袍正守着齐无忱,暗自低眸思考些什么,看见掀帘进来的人还有些愣住,直到看见后面跟来的齐无殷才回过神来,“你如何过来了?有人跟着吗?”
“圣旨,过来处理事情,顺便来看看你的伤。”凌云道。
江枫看着他着急的面色,放轻了声音企图让他不要着急。“我没什么事了,只需将养些时日便可。”
凌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齐无殷打断,“之前你们都在养伤,便没将阁里的决定告知于你。”
“其实大致都猜到了……”江枫捏了捏眉心,慢声倦意地说道。
凌云平静的面色里带着一丝疑问地看着齐无殷。
齐无殷艰难地开口道:“其实不是疫症,是毒,我放的……”
他将前因后果连着在莲州看到的异状全部清清楚楚地与凌云讲了一遍。
半晌,凌云都未曾开口。
片刻后,凌云才动了动神色看了齐无殷一会儿,便转身出去了。
齐无殷见状,看了一眼江枫,却听见江枫道:“你去找下他,他可能一时间会接受不了你这么做。”
齐无殷闻言便转身追了出去。
他去了前几日齐无殷所在的那片高处,日光照着他暗黄色的发丝显得人更加柔和,可他的面色却一点也不好看。
“你若是接受不了我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给他们抵命。”齐无殷立在他身后淡淡地开口。
凌云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看着他浓墨色的眼眸,轻轻开口道:“我……我并不是怪你的意思,我知道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另一个人去做这件事,你只是亲手担下了这无数冤魂而已……只是……只是我没想到皇兄如今变成了这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齐无殷顿了顿,继续道:“倒不是说他作为圣人不仁,只是这种事情斩草除根总会比留有祸患要好得多;往开了想他这也算是稳固江山的一种方式,在那个位子上,有些事不得不狠决一些。”
凌云静静地听着潮水的声音不再开口说话。
“你先歇上两日,之后再与州县的官员商量相和、浮渔这两地的后续分配问题吧,现下还不是好的时机。”齐无殷走上前来淡淡道:“将外袍去了吧,这边中午还挺热的,外袍留着晚上穿。”
凌云转过身去看着粼粼的海面说道:“不必了,无处可放。”
“无事,我替你拿着。”齐无殷走到他身边,“你额角都生了汗了。”说着他伸出手用袖子将凌云鬓角的薄汗擦去,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凌云偏过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将外袍褪下。
齐无殷顺手接过他的衣衫搭在手里,这种越界的行为他很喜欢,也很甘之如饴,仿佛那件衣裳放在他的手里就像在宣示着什么一样。
“差不多该回去了,这边午时晒得很。”齐无殷伸手替他遮住了眼睛上的光,“虽然你很白,但日光晒久了也会不舒服,现下回去刚好赶上营里午饭的时间。”
忽然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来。
凌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与眼睑下那带着笑意的小痣,好似刚刚的拿些不快都消散了。
他看了齐无殷许久才回过神来,“走吧,去用饭。”
季沧浪已经拿了饭菜放在齐无殷的营帐里,正准备出去时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二人。
齐无殷看了一眼季沧浪笑道:“鬼鬼祟祟来我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要查我?”
季沧浪低了神色,面色无奈的沉声道:“拿些吃的给你们,晚了便没了。”
凌云跟在齐无殷身后一脸平静又温和地看着季沧浪,季沧浪突然明白了为何齐无殷会那样对他。
他们二人确实有些相似,特别是在看陌生人时,眼里都带着浅淡的疏离感与平淡的眼眸。
季沧浪愣了一下浅浅的见了个礼,“见过郡王。”说完便忙着要走,“您与师父先用饭,有事再唤我便好。”
凌云看着这孩子觉得有些莫名的善意,“你去忙吧。”
待人走后,二人才进了营帐,“这是谁?”还未等齐无殷回答,他又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你新收地徒弟?”
“算是吧。”齐无殷将人带到桌案前坐下,“你皇兄派来的,日后接替我的位子,现在跟着我学一段时间。”
“以前怎么没见过他?”凌云看了一眼菜色便没甚兴趣的蔫在一旁。
“人送来好久了,一直住在茶楼那边住着,你不曾见过而已。”说着他将鱼肉放到凌云的碗里,“别的估计你吃不惯,先试试这个吧,不行的话我去给你重新做一份。”
他说着便要开始往外走,凌云见状赶紧道:“别去了,麻烦得很,就先这样吧。”
齐无殷收住要起身的架势,又重新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平平无奇,齐无殷总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做点什么,但思考了许久却找不到什么能做的,只能憋着半口气咽在喉间,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凌云也发现了他的行为奇怪,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不是,没什么。”齐无殷连忙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只是看你吃得少,在想该如何办。”
“我无事,你随意便好,”凌云放了筷子说道。
见他还是一脸忧心地神色,便继续说道:“我说的没事,是真的没事,我不会在你们面前做些没必要的假把式。”
齐无殷听了这话笑道:“好,知道了。”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啊?”
齐无殷大致猜到了,但还是想亲口听他说出来。
凌云撑着头玩着捞着耳边的发玩儿,抬眸看了一眼还在吃饭的人正欲说出口,却看到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便敛了眸。
他道:“自己想。”
可恶,被看穿了。
他真的太聪明了,齐无殷这样想到。
被看穿了的人也不生气,他笑着转移了话题,“说点正事,之后预备如何?这边我还算熟,说出来我或许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凌云思考了一会儿道:“先去找一趟顾将军,看看这边情况到底如何,让他派人合计一下这两地的人数情况,过两日直接去港州州府让他们重新规划下这边田地,再将些无处可去和无以生计的百姓置些银两让他们迁来此处;银两什么的我先拿你的,回去了再给你,银钱什么的就不走公账了,反正宫里每年给那么多赏赐从来也没人用,刚好就当回给皇兄了。”
齐无殷听了犹豫道:“若是如此,就怕你皇兄会觉得你在收买民心……”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有些东西我拿着也是无用,索性下次找个时间说清楚罢。”
“也行,等下次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齐无殷愉快地解决了剩下的饭菜,满足地抱着手继续道:“若是如此,你得盯着点那个海州州府,让则垣盯紧他,就怕他拿着你的钱不好好做事。”
凌云玩腻了手里的头发,看了一眼被收拾干净的饭菜觉得甚是满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很喜欢看着这个人将他吃不完的都统统吃掉,这种隐秘的行为就好像两人达成的某种隐秘的协议。
直至现在凌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种生在心底隐晦又满足的小心思。
齐无殷少年时便长得很快,直至现在更是生的又高又匀称,已经生的比江枫更高了一点儿,他现在也正是二十岁的年纪,吃下这些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凌云每次见他吃下自己的那一份时便回很开心。
凌云眼角带了丝笑意,“知道了,你们之后什么打算?”
齐无殷看着桌上的盘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韩琢业的人,得查查江南大小官员的生平履历,这事儿本该我哥来安排,现下我哥还睡着,只能我与高山岑来安排这边。”说着他眉眼便多了一丝厌倦,“这种事儿又琐碎又费心神,估计回去了莲州得好好忙一阵儿了,江南这一片儿可真够大的……”
凌云淡淡应道,“把这里收拾了罢,我去寻一趟顾将军。”
“顾将军也是外阁的人,人很随和,你与他随便说,有事也无需避讳什么。”齐无殷站起身来看着他道。
“嗯,行。”说着凌云便站起身来,看着他眼睑下的小痣笑了一下应着。
齐无殷看着他的眉眼也不觉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捞了捞他耳边的发,“快去吧。”
柔软的发丝和他自己的摸起来很不一样。
他自己的头发有些偏硬。
而凌云的发色与手感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许是因为有一半西繁血统的缘故,也许是别的什么缘故。
凌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只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好像也并无什么特别。
但他总是觉得这里面还有些其他的意味蕴含在里面。
他愣了片刻便快步离开了营帐,站在空地上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若是再在里面呆一会儿可能红的便不止耳朵了,脸也该红了。
明明不应该的,在一起呆的时间也不少了。
直到现在他才清醒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想要的可能远远不止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