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沉睡 ...
-
高山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中不断地摩挲着穿着铜钱的佛珠。
他闭着双眼坐在营帐的屏风外侧,不断窥探着天机。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不管怎么卜,全是不好的卦象,一如出发前夜他在房中算的那样。
江枫的背上的道口从肩膀直接连到了腰上,猩红的一长条口子怒目圆睁地凝视着为他看诊的齐无忱。
他的脸色也惨白的不能看,整个面色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浑身没了正常温度,高山岑将他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又生了好几个火盆放在营帐内,他的手才勉强不至于冷到发痛。
下针的手微微发抖,他强撑着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与身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干净利落地下针,上药……
高山岑不知窥探了多少次天机后终于听见齐无忱开口唤他。
他气若游丝地慢慢开口,眼底带着不放心的眷恋看了一眼江枫,“山岑,后面麻烦你在此地守上一阵子,我现下撑不住,让军医忙完了顾将军也来这边多看一看;放心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会睡上一阵子,后面的事交给你与无殷了。”
话刚说完他便沉沉的倒了下去。
高山岑面色静的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将人放到另一边的床榻上,收好了佛珠放回到手腕间,起身出了营帐对着则垣道:“守好你的两位主子。”
战局将尽时,齐无殷看了一眼季沧浪,转身对着石销将军道:“石将军麻烦把相和县全部包围起来,一只蚊子也不许飞出去!”
说完他便带着季沧浪回了营地。
高山岑立在栅栏上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来人直接开了口:“情况不好,至少我觉得不好,你快去看一眼。”
齐无殷身上蒸腾的汗还未消散便径直进了营帐之中。
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甚至比战场上还要浓烈,看的季沧浪不禁蹙紧了眉目。
齐无殷不知道为何受伤的只有一人,却二人皆是昏迷状态。
他转身出了营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衣袍中的热汗瞬间消下来让他浑身都觉得处在寒潭之中,多少都未曾有过那种感觉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
他很不喜欢这种心口发紧的感觉。
总觉得时时刻刻都在被什么东西拿捏住。
齐无殷看了看身后的季沧浪,看着他那白衣负剑抬头看着自己的平静眼神,突然想到了凌云。
那人比季沧浪高不了多少,踮着脚站起身来的时候刚好鼻尖能够到他的下颚,平时他看自己的时候也是这种平静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暖意,思及此处他心中终于好受了许多。
他偏头看了一眼个头刚过自己脖颈的季沧浪笑着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去找点吃的然后好好把自己洗干净些,今晚没你的事儿了,吃点东西早点睡不许熬夜,别把自己吓坏了也别熬坏了自个儿。”
季沧浪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都没有开口,只是喃喃道:“知道了,师父也早些休息罢。”
高山岑找来了一头热的军医,让他从一头热变成了三头热,“江统领已经施针过了,只是还得请老先生过来再看看,顺便再看看另一位大人。”
军医看了一眼江枫的伤口,瞬间吓得大气不敢出,轻轻搭上他的脉搏后才缓了一口气道:“这位将军已经保住了性命,现下只看他何时能够醒过来,但醒过来的这个时间就难说了。”
“麻烦再看看这位大人!”高山岑指了指齐无忱的床榻加快了语速说道。
军医看了看齐无忱的面无血色不禁蹙紧了眉目,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沉思了良久也未见开口说出些什么。
齐无殷等的有些着急,直接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大问题?”
那军医仿佛也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焦急,便立刻道:“我诊不出这位大人的病症,看不出任何病症,但脉搏却虚弱的很,仿佛像是沉睡了许久都未曾醒来的那种人一样。”
齐无殷听得心口骤然一停,“什么意思!?”
“恕在下无能。”那军医摇了摇头,缓缓走了出去,“老朽先下去查阅一番典籍,明日一早再来看看这位大人的病症。”
高山岑和气地将军医送出了门,又赶紧对着齐无殷道:“你哥倒下去时说过他没事,只是需要睡上几天而已,你先别担心;眼下先等着顾将军明日醒来询问到底是不是如我们在路上猜测的那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还需立即向皇城汇报这边的情况,看看到底该如何处理这里的事。”
齐无殷脑子里被炸的七荤八素迷了眉目。
听得这番话仿佛才想起自己接下来还要料理后事。
他看了一眼高山岑道:“这里帮我盯着些,我去找石销将军与他商量些事。”
他刚走到石销将军的营帐外,便听到里边吩咐后续安排的井井有条,看来确实是自己操心多了,他自嘲的在心里笑了一下,又原路返回。
“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齐无殷看了一眼守在一旁撑着头看着铜钱出神的高山岑说道。
高山岑捏着铜钱与佛珠抬眸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今晚你来,明晚我来罢。”
说着便起了身面色深沉地走出营帐。
快出门时他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卦象不好,还有事没有发生,但我无法继续往下窥见了,再往下窥伺天机只会让局面更坏。”说完他便直接出去了。
脚步声在黑夜里清晰又明显……
齐无殷听到这话愣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营帐内暖和的不像话。
他只得坐到临近门口的地方思考消化着高山岑留下来的一串谜语。
他龛卜一向很准的可怕,先前他算出此次南行会有人身死,便执意跟来瞧一瞧情况;在路上又算出局势有变,他们便连夜绕过浮渔县让隼追踪齐无忱的味道赶到相和,遇到大营驻扎地犹豫不决的副将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叫到了城中支援才勉强赶上了;眼下又卜出这样一个卦象,他一时有些一个头两个大。
则垣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看了一眼一脸蓦然愁容的齐无殷有些诧异,但只是一瞬便收了回去,放轻了步子看了一眼昏迷的二人。
他捏紧了手中的剑转过身来不再看,也搬了垫子往门口坐下,看着床榻上昏迷的二人。
齐无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只是想留守在此地便开了口,“那你收好上半夜,下半夜我来。”
“好。”则垣也没推辞,白日里收到消息后便紧张的提心吊胆,到了傍晚又是一场酣战,他也确实累的不像话,靠着营帐便睡下了。
翌日,伤得不重的顾灼廷醒来便直接唤了齐无殷。
他整理了衣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先去了季沧浪下榻的地方将人唤醒,“醒了没,小徒弟,赶紧收拾来一趟顾将军这里。”
说完他才缓步走到顾灼廷的营帐外,松了松胳膊才掀开帐帘走了进去,高山岑已经在营帐内和顾灼廷攀谈伤势情况。
顾灼廷伤得不算太重,只是伤口深了些,止住了血等时间慢慢愈合。
“让你来主要是跟你说下我们所知道的前因后果。”顾灼廷靠在榻上开口说道。
齐无殷找了地方坐了下来,“等会儿我那个小徒弟吧,马上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季沧浪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巡视一圈默默的坐在齐无殷的下坐准备坐下。
齐无殷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开口道:“坐我旁边儿,讲究那么多规矩没有意义。”
季沧浪没法,只得往他旁边靠了些,离众人距离近了些。
齐无殷偏头看了一眼季沧浪朝顾灼廷介绍到,“季沧浪,皇帝派来顶替我的,现在是我徒弟,不是外人。”说完又对着季沧浪说道:“顾将军是外阁的人,以后接手了阁里你得多和他拉近关系,他战场上一个能杀十个,厉害得很。”
顾灼廷看着齐无殷笑了一下,“说正事吧,别贫了。”他将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地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又把六年前地事情给季沧浪捋了一遍。
季沧浪看了一眼齐无殷。
齐无殷刚好也看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开口道:“这事儿你自己看着汇报吧,都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清楚的问这两位外阁的人,另外别忘了问问相和县这一城人要怎么办,现下这里边还围着呢。”
季沧浪:“如实报上去吗?”
齐无殷:“你不是皇帝的人吗?你问我这个?”
“唔。”季沧浪被反问了一句有些愣住,片刻后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如实报上去的话,曹复和木槿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不应该死。”
“这你不用担心,我话放在前头,他俩被斩首的话我会找死刑犯替下来,兄长答应了他们的事,我会帮他办到。”齐无殷面色平淡地说道。
季沧浪看了看其他二人的面色,其余二人听到齐无殷的话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看来是默许齐无殷的做法,他淡淡地开口道:“我知道了,密信写好后我会不假他人之手,直接送出去,有些事我也不会说。”
“随你说与不说,于我、于我们都没什么好处,虽然也没坏处,看你自己决断吧。”齐无殷说着起身往营帐外走去。
一夜过去了,二人一丝要转醒的迹象也没有,齐无殷拍了拍则垣道:“回去休息会儿,白日里有人看着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