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云尽意》鹤起年花

42、落水

　　未出三日，府衙曹复便处理了一桩大案。
　　齐无殷本想寻个机会问这玉佩是作何用处的，被这一打岔给错开了好时机，再没找到当面问的好机会了……
　　官塾内有三名学子落水，翌日清晨捞上来的时候，人早就泡的浑身浮肿，面色乌青。
　　郡王所在的辖区内还能出这么大的事情，一时间百姓留言纷纷。
　　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口出狂言说天下人的供养都是喂狗了，凌云无法，只得先将这些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说胡话的乌合之众先抓起来先下手为强，以免被传到天子口中，丢了性命。
　　也有故弄玄虚的说法说此地风水不好是有水鬼来抓人了。
　　更有甚者说这就是明显的谋杀案……
　　一时之间，小小的莲州城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凌云直接命令府衙亲自督察此事，务必要把前因后果差的水落石出。
　　府衙大堂内。
　　凌云神色微妙地看着曹复办案。
　　果然正气有余，处理事情也干净利落，只用了几个时辰便将证人都寻到一处同时审问。
　　曹复：“请诸位将当夜情况详细说来。”
　　一人上前躬身行礼，“草民乃是官塾学子，参见曹大人，虞郡王。”
　　“不必虚礼，直接讲你所知道的。”
　　“那日我们一众人下了学，本是有约便没立刻回去，约在了学塾后面的唱晚湖一同清谈，这种清谈的方式大家私下里常有小聚，本意只是抒发那日看法而已；那日我们聊到了傍晚还未曾散去，其中一位兄台竟派侍从拿了好些酒来，拿过来的时候还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等言语，我当时看天色已晚，他们又拿了酒来，想必是想及时行乐一场；但思及家中小妹在我走时嘱咐要我带些糖水点心回去，便趁着铺子还未关门先行一步了。”
　　曹复缓了神色，“好了，在证词上画押了即可离开了。”说完又望着剩余一人道，“你有何想说的？”
　　另一名学子上前来，凌云对他有些印象，讲学的时候他听地总是格外认真。
　　他开口道：“确实为刚刚那位兄台所说，我是酉时三刻从家中出门的，去街面上接回家小住的阿姐，阿姐身怀有孕，但阿姐家中官人公婆都染了风寒，怕传染给阿姐便将人连夜送回到娘家来，我不放心便亲自去接了，刚好路过学塾的时候还从高墙外听到里边有慷慨高歌的声音，因是夜里所以听得格外清晰些。”
　　曹复看着呈上来的供词，大致过目了一遍后递给凌云，“虞郡王您看，这两份证词证据确凿，这三人确实为酒醉落水。”
　　查来查去便只得了这么个结果，凌云有些头脑发胀。
　　但此案须快速了结，不能再等流言发酵了，若是长期拖下去形式只会愈演愈烈。
　　“安排好善后之事，三名学子的家中也需处理好。”凌云站起身来轻轻捏紧了隐于袖间的手正声吩咐道。
　　上马车前，凌云低声与则延道：“让齐百遗来一趟我这里。”
　　他现在身份特殊，即代表皇室的脸面，又管理着官塾，不能随意出入一般场所。
　　瑞脑金兽的熏炉一盏香已燃尽，琴音散去，齐无殷站在檐下轻轻敲了门。
　　“进来吧。”
　　齐无殷一身墨绿色宽袍更衬神奕明朗，墨色长发今日没有高高绑起，只用一只墨玉色发簪束了一缕，剩余的全部披在肩上。
　　只不过煞风景的是肩上还站了只猫。
　　他轻轻推门而进，将手里的上好的灵山妙雨放在茶案前，“给你顺了点上好的茶叶送过来，近日茶楼里的人都爱喝这个，你也尝尝。”
　　小肥猪从一进门便直接跳到凌云怀里打滚乱蹭，凌云双手捏着猫爪轻轻挠着它的肚皮，“东西放那边吧，过来坐会儿，有事找你。”
　　“你是说案子的事？”齐无殷盯着花梨有些蹙眉问道。
　　“差不多，这事儿有蹊跷的很，你们这种人直觉一向很准，所以想叫你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新的东西。”
　　齐无殷淡笑了几声，“你说，我听着。”
　　“那两人的证词想必你也听说了，他们二人证词我并不怀疑，只是有诸多疑点，为何有人落水却不喊叫，官塾里巡守之人还是有的，见到有人落水只消大喊几声便能寻到人去救，不至于三人一同落水，这也太不合理了些。”
　　齐无殷点点头，无言半晌，“能带我去他们喝酒的地方去看看吗？”
　　“那边早已清理干净了，现在去可能发现不了什么了。”
　　齐无殷想了想，温声道：“你刚不是还夸我直觉很准吗？说不定我去看看确实会有新的发现呢。”
　　二人趁着四下无人来到唱晚湖旁。
　　齐无殷四下巡视一圈确实没有什么发现，干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无果，终返。
　　齐无殷走在凌云身侧一只仔细看着四周环境。
　　凌云说的很对，官塾这种地方是赴任来的先生住在此处的书童、小厮、家将加起来大大小小都有三四十人，再加上巡视的护卫，若是有人落水，第一时间呼救造成不了三人同时落水的后果。
　　齐无殷一边思考一边看着眼前的路，唱晚湖后穿过一片丛林假山便到了凌云的院子。
　　忽然，齐无殷看到假山林子的地上有一瓣颜色鲜红的花瓣。
　　此时已近冬日，有花瓣出现在此地确实太不寻常了，他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凌云，又收回了神色。
　　到了院外，齐无殷突然开口道：“则延平时住哪儿？”
　　“为何想起问这个？”凌云疑惑地看了一眼齐无殷，“他住偏殿，这院子格局跟王府的格局差不多。”
　　“嗯……”他淡淡应道，心里却没完全放心，转而又轻轻开口道：“你们允许搬出来住吗？”
　　“问这个干甚？”肯定是允许的。
　　“我买了个东西进的小院子，你搬去那里住吧。”齐无殷看着凌云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他现在还住在隐枭接头的点呢。
　　凌云先是一笑，“看来你确实富裕的很。”说完又继续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齐无殷决定先不说出实情，只是笑着接话：“跟你那是没法比，不过快活逍遥一辈子也是够的。”
　　凌云轻笑，“你还没回答另一个问题呢，看来是发现了的。”
　　齐无殷心口一颤。
　　凌云他太聪明了，有些事情没法瞒过他。
　　“倒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已，总觉得这事儿是冲着你来的。”
　　“意思是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我若不出事，那么官塾其他人必定会出事？”
　　“现下还无法确定，不过我的感觉确实一向都不会出错。”齐无殷正色小声道。
　　凌云见他的模样温声道：“行，宅子买在哪儿的，我让则延把这事办妥。”
　　齐无殷尴尬道：“其实……还没有买……”
　　凌云听到他的话弯下了眉眼，笑着说道：“我就知道。”说完又带着笑意道：“这事儿得你去办了，我在此地施不开身，你去办方便得多，宅子买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差人把东西带过去再置办些用具。”
　　“行，听你的。”
　　齐无殷对于这事格外上心。
　　当天回去便与高山岑商量了一番，傍晚便找好了一处宅院，以高于市价的钱买下了宅院，又从茶楼里收了几名家世清白的仆从连夜收拾好了院子。
　　确实上好的院子，虽然看着不大，东西两边各设了房间，北边是大门连着幽静的巷子，南边是布局方正的主屋，正屋后是一片花田，不过田地已经枯死大片无人打理，后边便是厢房厨房等等，院子里亭台、荷塘、假山等小景入画、精致细腻、小而细致，像极了江南的水乡温柔缱绻。
　　翌日清晨还未至上学时间，齐无殷掐着时间轻轻敲了门。
　　房内之人轻声问道：“谁？”
　　“是我，来支会你个事儿。”齐无殷轻轻开口。
　　凌云披好外衣，起身开了门，天色尚早他并未睡醒，近来繁忙的公务让他总是很晚才能合眼。
　　“没睡好，要不再多睡会儿？”齐无殷看着他一脸倦意问道。
　　“没事，你先说事儿。”凌云揉了揉额角，尚未清醒瞥了他一眼，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清醒清醒。
　　“院子买好了，也清扫干净了，你今日先让人整理你的东西，下午便搬过去吧，我待会儿去采买置办物件。”
　　“这么快？”凌云一杯冷茶下肚，“我还以为得在等几天呢。”
　　“你在这里我不安心。”
　　凌云被这句话炸的清醒了，他放下茶杯耳尖莫名的红了一下。
　　不安心，有什么不安心的？
　　不安心，为何会不安心？
　　明明大三岁的是我，为什么不安心的是他？
　　凌云捏了捏指尖，“知道了，我不识路，下午你派人来接我过去吧。”
　　齐无殷采买办的也极其快，本来想让下人去办，但害怕别人买的不合心意。
　　毕竟那位见不得丑的东西，便拉上高山岑帮忙挑些物件摆式，二人换了装束掩饰身份，带着一群内阁伪装的家丁，浩浩荡荡的穿梭在莲州城。
　　“你买这么多是准备老死在这里吗？”
　　“这还多吗？”
　　“挺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媳妇儿了。”
　　齐无殷喃喃道：“娶媳妇儿……我若是娶那肯定不止这个排场了。“
　　“你还真想娶？你说齐大人知道了会不会以为你屋里藏了个娇。”
　　“你知道吗，我哥也被藏了个娇，还是被我那个娇的兄长藏起来的。”
　　“……”
　　寒风凛冽，只剩高山岑一个人经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高山岑立在后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都什么和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