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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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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江枫扮作探亲的寻常百姓出现在了霖州城的城门上。
一路下来此行还算顺利。
北方已经落了雪,南方却是一副秋日瑟瑟的景象
江枫跟着进城的人群,取出事前准备好的户籍拿给守城的军官过了目顺利地进了城。
霖州不愧是江南的大州,街上的摊贩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早餐铺子都又划分专门的地界。
他没有先到客栈寻住处,他打着探亲的幌子来霖州,为了掩人耳目他决定先不寻客栈住下,以免被人察觉有形迹可疑之处。
江南的早晨也是带着丝丝凉意的,江枫走着寻了家看起来很普通的摊位坐了下来,像是刚开张的样子客人还没有。
摊主是一对看起来尚年轻的夫妻,女子忙着给蒸笼里添水,又拿着锅铲轻轻触了触锅里的豆花;男子则背对着身子在案上揉面,力道很大,面团在他手里听话的光滑起来。
“来一笼包子,一碗豆花。”江枫坐在摊棚的桌子前朝着摊主忙活的方向说了一声。
摊主朝着江枫笑着问;“小郎君要什么样的包子啊?”
江枫并不清楚这南边寻常的包子分哪些种类,也不想开口询问暴露自己并不知道南边的包子都有哪些口味,随便敷衍了一句“随便来点家常的就行。”
街上的人群渐渐活泛了起来,有百姓拿着自家粮食出来卖钱的,也有人家出来采买的仆人,不似刚刚大多只有摊贩在忙活。
“小郎君生的真俊俏,这是您要的吃食,做的不是很甜,需要糖的话您叫我,我给您添上些。”
摊主热心的给江枫送上热气腾腾的早饭,江枫对着摊主道了声谢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果然还是咸豆花好吃。
包子并不是寻常的包子,包的是蟹粉却不是汤包,但汁水也很足,吃起来味道格外鲜美。
他开始思考要怎样在诺大的霖州城找到是闻医馆,询问别人似乎有些不妥。
他不清楚这家医馆在当地是个什么来路,众人到底如何看这家医馆,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外来人。
江枫沉思了会儿决定找机会寻一家药铺跟踪几位病人,看看他们的动向说不定能找到那家医馆。
城门缓缓走过来一位老农被一位夫人搀扶着,老伯身上有些血迹像是摔伤,被搀扶着走路也一瘸一拐应是摔断了腿。
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江枫快速吃完了剩下的包子和豆花向老板娘付了银钱走出茶摊。
那老夫妻刚好快经过他身边,江枫伸手拦住妇人,“这位大伯我来背他,他好像摔了腿不能再走动了。”说着江枫便把那位老伯放在了背上朝着妇人问了一句,“要去哪个医馆?”
“可太谢谢小伙子了,就去最近的即安医馆就行了,那里离这儿近得很。”
“为何不去是闻医馆,那不是有神医坐镇吗?”江枫望着妇人问道。
“那边太远了,怎么敢劳烦小伙子这么出力,不好的不好的。”妇人面色着急又感激地说道。
“无事,去是闻医馆,那边大夫医术更好,您走前面,我跟着您走。”话说完江枫背着老伯等着妇人先行一步。
那妇人半是忧心自家老伴的病情半是焦急地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江枫和背上的老伯,步子走的极快又三步一回头。
这妇人步子走得急倒是合了江枫的意。
是闻医馆在一个不起眼的深巷子里,门口摆了些簸箕正在晾晒药材更显得大门有些局促,檐上用行楷写了“是闻医馆”几个大字。
门口蹲着一只大黄猫正用爪子扒拉着药材玩儿,见到来人也不怕生人,甩了甩尾巴磨磨蹭蹭地跳过那块有缝隙的青石砖给来的人让开路。
“大夫,大夫,劳烦您给看看我家老头子。”老夫人先进门朝着门内在柜子上忙活的药童喊道。
站在最外侧的两个药童温声走出来,一个麻利的接过江枫背上的老人扶着坐在屋中的榻上,另一个去了后堂。
不一会儿那药童领着人从门帘后面出来。
与第一次相见不同,他今日并未着那件青色的衫子,手腕上的纱布也没有了,里面是淡绿色的里衣罩着一件深青色的厚袍,外袍随着他走动的时候敞开幅度有些大,显得这人越发瘦削。
腰间挂了个香囊,鼓鼓的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应该是装了什么药材,江枫这样自顾自的想着,倒是头发还是用那个木藤做的簪子绾了个髻盘在头顶。
他从帘子后面走到江枫身边,仿佛浑身都带着一股好闻的草木香气,并不浓郁,一丝一丝的又转瞬即逝嗅不到了。
他看了一眼江枫,两人眼神对视一刻后又绕过了他,走到榻边查看老伯的伤势。
江枫从那个眼神中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还好,并不严重,但是伤到了骨头,近日回家就不要忙着下地干活了,先养上一阵,等皮外伤差不多了就无碍了。”
那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并不让人觉得有一丝娘气,反倒是像珠玉落在银盘里似的那般清澈。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老夫人对着那小公子频频道谢,又不禁担心地问道:“那这腿这伤要怎样治啊?”
“无事,我来就好。”齐无忱对着老夫人回答道。
江枫看到齐无忱只讲了一句话,那老妇人果然面色好了很多,心想:“传言所说的医术高明,只是说一句便可叫人安心下来,再配上这样好看的容貌,不得不说是个妙人。”
“乌木,扶这位老夫人在客桌那边坐下,再看一杯热茶。”齐无忱对着将他带出来那名药童说道。
转身又对江枫唤道:“小郎君过来搭把手,按住他的另一条腿,按住了,别让他动弹。”
江枫没有任何推辞利落的走过来按住了那老伯的一条腿,便看见齐无忱捏了捏那老伯的骨头手腕一发力,“咔擦”一声,老伯面色瞬间疼的红了脸,又转眼平静下来。
“怎么样,老人家,右腿能动了吗?”
老伯颤颤巍巍的动了动右边的腿,觉得痛感不如之前那样强烈,便对着那大夫回答道;“跟来的时候比好多了,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现在还不能完全活动,只是把你错位的骨头还回去了,但是你这骨头错位还走了那么久,有些伤到其他地方了,为了避免再次受伤,我需要把你的腿固定住,日常也尽量避免活动,至于外伤,拿了药膏敷上五日差不多就能结痂了。”
齐无忱起身,去了药柜上拿了一个圆溜溜的瓷瓶,又转身对着身边的两个药童说了句什么,药童转身去了后院,一个药童走了过来开始清理老伯出血的伤口。
待那药童出来的时候拿出一副木架和一方纱布,江枫见过,那木架是拿来固定肢体用的。
齐无忱接过了东西又拿了刚刚他从药柜上取下来的白瓷瓶缓步走过来。
江枫好像又闻到了那好闻的草木香气,明明在药草味浓郁的医馆,他竟觉得这味道是真实存在的。
他朝着客桌旁的老夫人看了一眼,那老妇人便疾步走了过来。
指节分明的手指打开白瓷瓶用竹片沾了些药膏,熟练的涂抹在清理好的伤口上。
动作轻柔又不失力道,那药膏涂抹的很均匀,涂好后又用纱布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在收口处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江枫看的有些呆。
“这五日里就这样每日帮他换药即可,骨头上的伤养上半月也可做些简单的活计,这架子您可以自行帮他拆除,一月后便可无虞。”
那老妇人听了齐无忱的话后对着他一顿感激,忙问他要付多少银子,齐无忱笑了笑道:“刚刚我家药童说您住在霖州西边的半坡上,恰好今日他们要出去那边采些五味子,您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帮他们带个路,他们没去过那块,不熟悉路,诊金也就跟抵了带路的费用,您看这样行吗?”
那老妇人听了这话连忙连声说谢,“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真是在世菩萨,我回去之后定把您供起来和九天神佛一样日日叩拜,天天祈求天神保佑您长命百岁!”
齐无忱有些哭笑不得,感谢其实他经常收到,但是把他供起来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供起来就不必了,婶儿您把这药拿好,我那采药的药童已经在门外驱了车架等着了,让这位郎君搭把手把老伯扶上车,您今日便早些回去吧。”齐无忱面色温和带着笑意对这一对老夫妻说到。
那老妇人一手扶着老伯一边再次给齐无忱道谢,众人拉拉扯扯将人送上了马车。
齐无忱转身进屋差人收拾了榻上,对着身边的药童说了什么。
江枫再往堂屋里看的时候,那青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门口的大黄猫蹲在石墩上揣着手眯着眼睛看江枫,看了一会儿便转了头不再看他。
江枫走出巷子在离巷子口最近的一个摊贩上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又是卖早饭的……
他在思考现在如果自己堂而皇之从正门进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是他不知道这医馆有没有被人盯上,若是被盯上了现在再进去一趟那也太冒险了。
要怎么溜进去这医馆才能显得寻常又不引人注目……
为了不显得尴尬,江枫又向摊主老板要了一份吃食,随便上的。
一份蟹粉汤包一份桂花糖藕还有一份甜豆羹。
今天的这糖分超标了。
江枫看着面前的这些甜口食物皱了皱眉,又很快神色如常,拿起一个蟹粉汤包慢慢的咬破了皮小口小口的品尝了起来。
一边吃一笔边看着那巷子的构造,那黄毛猫从石墩上跳下来绕到巷子拐角处不一会儿又从正门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巷子对着摊子的老板喵喵叫了几声,老板熟练的从笼屉里捡出一个狮子头放在一个很小的碟子里放到了黄猫脸上。
“……”
这还是熟练工。
这医馆似乎还有别的门!
“老板,帮我把这些装起来,再来些其他的糕点吃食,一并与我。”
“好嘞,您稍等。”老板听到此言麻利的收拾装盒放好交给江枫。
穿过深巷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江枫发现那屋子后面有一方很大的芦苇塘。
芦苇塘后面有一只空船,江枫放下手上的糕点盒拿着撑杆滑动了船,虽然他并不知道那里可以进去,但是刚刚那黄猫消失又出现定是有法子的。
不一会儿那熟悉的黄猫又出现了,它在墙头走了走又忽然跳下去。
那里有一个芦苇掩盖住的小门,很不明显。
将船靠了岸,拿了点心盒,进门的时候还很用力的将船推远了。
江枫低着身子走过一截没有光的暗道,暗道很窄一次仅一人可以通行,他低着身子小心翼翼将食盒放平稳,这里面可是有两份甜豆羹呢。
穿过长长的暗道出来是一道矮墙,看起来和普通的墙没有什么区别,江枫并没有疑惑太久,只是看了一眼食盒利落地翻身越过矮墙。
落地,江枫怔了怔。
“进屋吧,我等很久了。”那青衣小公子站在院里朝他笑了一笑说道。
江枫跟在齐无忱后面进了屋,走到门口突然闷声道:“这里我带了些早饭,一起用吗?”
齐无忱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点傻,“进屋吧,碗筷我都备好了。”
江枫又愣了愣,跟着齐无忱进了房间。
两人将食盒里的糕点吃食摆出来,齐无忱坐在食案上并没有动筷子。
“怎么你自己买的东西自己不吃?”齐无忱知道这人已经吃过一顿了,存了存逗他的心思,装作不知道他已经在城门口吃过一顿的事实笑着问他。
江枫面色不该深沉的回答道:“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买的。”
齐无忱听到这话弯了弯眉眼和嘴角笑了一下。
“……”江枫发现了,这人故意在戏耍他。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你再吃一些,不可以浪费。”
这人明明已经知道了,还故意问他,江枫从来没有这样被戏弄,但是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对面这人有一丝可爱。
“对了,之前父亲交待的事我已经办妥了,霖州钱庄前些日子死了个伙计,叫吴永,他家里人过来领遗物,是他弟弟叫吴双,也是近日才到霖州城,不过那伙计的家里人来不了了,因为那人在路上没等我们动手就被山匪掳走当压寨夫人了,他那行头已经派人给弄出来了,不过他个子没你高,我已经派人重新给你做了几身相似的衣服,是你能穿的。”
齐无忱说完往嘴里塞了一个水晶虾饺,边嚼边微微眯了眯双眼,看起来这水晶虾饺很好吃。
“今日先休息,你快马加鞭南下,对这边还不太熟悉,这次隐枭派了我来跟你,这些天我也会尽量给你送消息,你先住在西院,已经命人打扫好了。”
“多谢。”江枫看着齐无忱吃饭的样子觉得这早饭应该味道不错,也便再下了几筷子。
齐无忱:“还有你这皮相看着就不像是农户家中的青年,明日晚上我给你吃下一味药,带毒性,会让你的皮肉老化一些,皮肤也会变黑,不过有解药,从赌坊出来我便会给你吃下解药。”
江枫听着“嗯”了一声,没有什么意见。
齐无忱望着这与他同岁但比他健硕许多的江枫突然道:“你不是军中人吗,为什么同那些习武之人不太一样?”
江枫哑然,只说了句:“自小如此而已。”
“那你生的有点好看,特别是眼睛,与我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齐无忱笑了一声,将酥点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嚼了会儿继续说道:“钱庄门口我会远远的放几个叫花子,这几人是我的探子,你若是觉得谁可疑只需示意他们一下,他们会去仔细盘查。”
江枫被夸的有一丝不自在,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看着对案的人有些疑惑道:“让这些人去查,不会走漏风声吗?”
齐无忱:“不会,我的人做事一向本分守己,只会听吩咐做事,从来不会打听多余的,更不会生出风言风语。”
江枫看着齐无忱,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外阁阁主吗?”
齐无忱眯了眯眼,不再是刚刚那副温柔干净的样子,半眯的眼睛里沉了一丝肃杀之气,转眼间却又消失了。
喝了口甜汤夹了个蟹粉包子放在自己碟里,“哦?没想到江公子知道的挺多嘛,不过除了阁中和凌家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外姓之人,而且是活人。”
江枫没想到齐无忱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免也正经起来:“那你要杀了我吗?”话出口又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不好,有些尴尬道:“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齐无忱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
“不过这也没什么,你好歹也是三王爷府上的大公子,放心,阁里不会为难殿下的,我虽受命于皇帝,但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况且我可舍不得你死呢。”
江枫看着齐无忱消化着他刚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想明白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人。
“为什么?”
“这需要什么理由吗?你生的好看啊,我看着心里舒坦。”
齐无忱噗嗤笑了一声:“你看我干嘛?我吃饭又不吃你,况且你这买的早饭样式和口味都是我爱吃的。”
江枫看着说话的这人突然开口问道:“之前见你,手上裹着纱布,怎么回事?”
齐无忱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起来,只是一瞬突然又想到可能是那日重阳回去接任务的那天。
“无事,有猪睡觉,我支他跑个腿,那猪睡迷糊了以为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吃食就给我来了一口,给咬的。”
江枫发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什么猪?”
“喵~~~”
那猪抖了抖肚子舔了舔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冲着江枫喵喵叫了几声。
齐无忱指着走过来的肥崽笑眯眯地对江枫说:“就是他,殿下日后可要记得替我报仇。”
江枫皱了皱眉,他很多年没接触过这种毛茸茸又可爱的生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以前身边唯一一个算是软乎乎的生物是他弟弟凌云,可是凌云并不会像猫一样对着对人软性子,只会像猫一样懒。
他望了望齐无忱,“这小东西想干嘛?”
齐无忱夹走一个蟹粉狮子头放在自己碗里又看着江枫说道:“他要吃这个,你弄个小碗碟给他放一个他就和你亲了。”
江枫觉得这不是猫,这可能是人变的,还这么粘着齐无忱。
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悦挂在眼位又微不可察的消失。
“这猫是你养的?怎么这么胖。”
“不是,是我弟弟养的。”
“那你弟弟呢,怎么不把猫抱走?”
“没回来,留在安州呢。”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