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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学塾 ...

  •     凌云还是答应了。
      他甚至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真的想帮此地学塾一把,又或许是想留在岭州认真了解一番此地风土人情。
      次日他醒来便递了消息,声称自己愿意过府详细一叙。
      小林子镇距离岭州并不远,半个时辰便能进城。
      这几年凌云游历了各地,第一眼见到岭州府衙时还是有些诧异。
      虽说是边陲州属,民风尚不够开化,但好好六州之首的府衙还是过于简朴了些。
      迟晗带着幕僚早早的等在府衙门口迎接凌云,见到车马便从屋檐下走出去。
      文人之间总是有种不可明言的惺惺相惜,“久仰汶公子大名,在下是岭州府衙迟晗,这位是在下的幕僚仲环,公子能来简直令咱们岭州府衙蓬荜生辉啊!“
      凌云还带着帷帽,他轻轻躬身行礼:“草民见过知府大人,多谢知府大人抬爱,草民才得以有机会来到岭州一赏岭州风光。”
      “公子太过客气了,快请进屋中一叙。”
      进了大门,凌云才将帷帽摘下来。
      他看着府衙内院那颗夺目的桂树,淡淡地笑了一下开口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偏头看了一眼迟晗淡声说:“大人这园中看着布局简单,却着实雅兴风流,在下受教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稍作装点而已,别的名花异草送不到咱们这里,就只能附庸附庸风雅罢了。”
      迟晗看着摘下帷帽的凌云,瞬间觉得此人有些熟悉的压迫感,总觉得见过此人,又不曾想得起来。
      “大人太过谦虚了。”凌云跟着迟晗身侧继续道:“都说‘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兹’,都有了如此雅致的设计,再加奇花异草莫不是显得俗气了些?更何况您这尚未而立之年,以‘桂’添‘贵’,岂不是好兆头?”
      “不愧是汶公子,将我这清贫的府衙说的风流意趣。”迟晗将人引到会客的偏厅,“还请公子先稍作休息,吃一吃我这里的好茶。”
      凌云远远地闻见了清冽的香气,果然是上好的普洱。
      迟晗盯着凌云的侧脸,艰难地想了很久。
      一个惊悚的想法冒了出来,“汶公子在下看着有些眼熟,莫不是以前见过?”
      凌云放下杯盏,“许是在下姿容平平,并无出挑之处,大人记错了。”
      如此姿色也能叫“姿容平平”?
      与常人不同的发色,还有那琥珀色的眼眸,迟晗愈发害怕自己心中的想法。
      “在下在科举那年,皇帝曾同时召了四位举子殿试。”迟晗面色越说越僵,“在下记得同试的还有一位王世子,那位世子殿下文赋、策论皆是第一……到殿试名次公布时却没有他的名字,在下有幸与那位世子一同殿试……那位世子与汶公子有些像……”
      迟晗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已经说不出话了,从椅子上跪倒在凌云面前。
      那幕僚仲环不明所以,看见自家大人跪下来也跟着跪下来。
      “大人赶紧起来吧,如今我已不再是世子殿下了,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凌云起身将人扶起来,拧着眉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迟晗脸上:“大人的请求既然到了我这里,那么这个忙我必定会帮,但还请大人帮本王隐瞒身份,有些事本王不欲多说。”说到最后凌云眼神竟带了丝狠绝。
      “……”迟晗尝试着理解他的话,“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会保密,不会再让除我二人以外的第三人知晓。”
      仲环满面纠结地看了一眼迟晗,又看了看正拿着茶杯敛眉喝茶的凌云,最后又将目光放在凌云身后拿着剑的则延。
      跟着战战兢兢地重复道:“小的也不会,小的一定保密!”
      “大人还是坐着吧,别站在这儿了。”
      迟晗看了一眼堂椅,果断选择坐到了凌云对面的客椅上。
      还伸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
      “大人不必如此,我不吃人……”凌云支着头侧眼看着他纠结难安的模样淡淡地说道。
      迟晗听了这话消化了片刻,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大名鼎鼎的清流思之便是您,之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在下便是。”
      “行了,别整客气往来那一套,你放出去话,就说三日后汶思之受邀在岭州官塾讲学三月,秋分之时在离开。”
      凌云说着看了一眼迟晗,“你在此期间上书皇帝请他至少再派两位有真才实学的文臣来接管岭州官塾,若不如此,你吸引来的学子三月后还是留不住。”
      “多谢王爷为岭州深谋远虑,在下这就上表请求。”迟晗坐在座椅上微微躬身,对着凌云点了一下又继续问道:“不知将住处安置在府衙,您可方便?”
      凌云微眯了眼思考了片刻,“府衙内有没有那种独立的房间?不必找那种大的院子,有两间房即可。”
      “倒是有一个后院,那处本是上一任州府大人的赏花的园子,不过好多年没人住过了,不曾有人打理。”
      凌云按捺下心中的情绪道:“就那儿了,还得劳烦大人将那处收拾干净即可,无需添置外饰之物。”
      三日后,官塾果然已经新增了不少入学的新人,不过都是冲着他汶思之的名号去的。
      官塾的先生将先前入学的学子与新来慕名加入的学子分开设置书塾。
      凌云其实不太耐烦地听着学塾中的管事对着园内的陈设一一介绍着。
      “这些地方不用介绍了,麻烦带我去拜见书院的先生。”凌云修长明媚的手指捏着扇骨轻轻地遮住被热气氤氲到温热的颈,又攥了攥袖子开口说道。
      众人穿过茵绿的的木林,前往学塾后院走去。
      绿得发亮的银杏树叶下坐着一个枕着扫帚睡熟的小孩。
      “那个孩子为何睡在这儿?”
      管事随着凌云的目光看去,走到小孩脸上将人拍醒。
      小孩子仓皇醒来,拿起扫帚便跑开了。
      “想是书塾里的下人,任他去吧,不小心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凌云给了则延一个眼神。
      片刻后则延带着小孩子出现在凌云眼前,“主子,问清楚了,外面人家的小孩,没了爹娘,只剩了年迈的爷爷带着他,他来书院做活计混点饭吃。”
      凌云弯下身子看着小孩子,清清冷冷的嗓音开口问道:“多大了?”
      “……”小孩子慌张的眼睛望着他的眸子,怔怔地看了良久,奶声奶气的开口道:“五岁……”
      好家伙,真够小的。
      “管事大人,在下缺个书童,这三个月不如就让这孩子来替在下的书童吧,若是为难,那在下亲自与州府大人讲。”凌云站起身来偏头到这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书院管事。
      管事接过凌云的目光,总觉得有些怪异,连忙接话道:“大人太过客气了,您若是喜欢,在下立刻去这孩子家中将人买了来送给您就是。”
      “不必劳烦管事大人了。”凌云看了一眼则延传了个眼神,又接着对管事的说道:“劳烦管事大人给在下的近卫带个路,寻一寻这孩子家人。”
      出人意外地小插曲,凌云捡了个孩子牵在手里。
      小孩子瘦巴巴的拉着他的手,因为个头太小,只能看着仰着头看凌云。
      小孩子长得白净奶气,说话声音也糯糯的,盯着凌云看了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谁,爷爷说不让我跟坏人走……”
      凌云没想到这孩子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回答道:“我不是坏人。”
      “哦……”他手被凌云牵着,另一只手搓了搓衣摆糯糯地开口道:“……那好吧。”
      学塾后面,有三位先生正批改着众多学生的文赋。
      “大人,到了,在下就不随大人进去了。”
      凌云看了一眼手里的奶团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好。
      他在门口思考了片刻道:“你坐在这里等我,等我出来之后带你走,除了刚刚去追你的那个哥哥,不可以跟别人走。”
      小孩子有些干瘦的脸颊,嘴唇也是干干的,盯着他开口道:“好,那我等你。”
      凌云走到门前轻轻出声:“后生拜见三位先生,鄙人是州府迟大人遣来讲学的先生。”
      门内之人先前便注意道了他,但没人敢肯定其身份。
      其中一人为微蹙了眉问道:“请问是汶思之公子吗?”
      “正是晚辈。”凌云见三位起身,又行了一个礼回答道。
      “汶公子太客气了,你与我们年岁相差甚微,公子还这样谦卑真是折煞我们三人了!”其中一位个头稍高,书卷气足的青年站起身来,将人迎进了屋中,“在下江州人士,姓于,字诫惜,早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说完另一位偏瘦,看起来三人之中最为年长之人起身行礼道:“鄙人凌城人,姓封,字百里,初次见面,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这可真是巧合,封池庾的堂哥……
      “在下西北玉门人士,姓秦,字长策。”三人之中看起来年岁最小的介绍道。
      凌云没敢看封百里,那人显然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少时可没少往封府跑,这位堂哥大了他十岁,小时候对凌云与封池庾也很是照顾,说认不出来都是假的。
      秦长策看着凌云礼貌地笑着替他斟茶,起身讲茶杯递过去问道:“敢问兄台哪里人,看着有些特别呢。”
      凌云本想隐瞒,偏头看了一眼自己随着年月越来越泛黄的发色浅笑了一下,“是安州人,家母是西繁的商户,想来是兄台少时在玉门时见过不少西繁人,所以觉得我有些眼熟罢。”
      封百里的脑子还没在一堆文赋里抽出来。
      突然听到凌云与人瞎讲自己的身世,又担心秦长策再问其他的问题露了馅,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汶公子既是来讲学的,那不如与我们一同看看这些文赋吧,明日讲学也好好好指点他们的问题。”
      “正有此意。”
      凌云接过三人分来的文赋,翻来覆去看了看。
      封百里本就不算才学出众,只能算是个饱读群书,放在岭南这边倒也不会出差错,剩下的两位也不像是精通文理之人。
      难怪封百里满脸愁容。
      “不知三位兄台都各自教什么?”凌云看着三人认真的样子慢慢地开口问着。
      封百里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回答:“我讲经学,于兄讲诗学,秦兄教些入门识字。”
      凌云看着文章有些发愁。
      短短一篇文章,好些错字、别字。
      “在下大概有些底了,不如这三个月,在下来讲些文赋如何?”凌云试探着问着三位的意见。
      谁知三人竟一时都没发言,片刻后封百里才慢慢开口:“若是给仰慕您才学的那些学生讲文赋,他们或许还听得懂,若是给官塾本来的这些人讲文赋,他们不一定能理解得了那些东西。”
      凌云思考半晌,“不如今日直接新来的也写一篇文章,咱们重新将人分一分,学识优异者每日可以多学一门文赋;学识稍浅的便还是学诗学与经学,每三日学一次文赋,剩下的再多学学识文断字,每两日学一次诗学与经学,诸位觉得如何?”
      三人拿着笔墨思考了小片刻。
      封百里先开了口:“此法甚妙,先前我们就想过这个事情,但是苦于没有人来轮换,这个想法便搁置下了,现下您来一趟,真是让我们三人如虎添翼。”
      在凌城的时候,他们一众人在太学的时候便是如此做法。
      封百里对这种因材施教熟得很,但确实苦于没有人能帮他们一把。
      凌云弯了弯嘴角递了个笑意与封百里,“州府迟大人前些日子与我说,他已经上书太学,请求再要两位先生来岭州官塾,届时人手问题便可彻底解决。”
      封百里看了一眼凌云,片刻后爽朗地笑了一声:“这三月还得劳烦汶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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