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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繁月 ...

  •   “你还是不吃辣椒吗?”齐无殷迎着骄阳坐在炭盆旁对着远在梧桐与银杏叶下的美人榻上乘凉之人问道。
      凌云闻声看了他一眼道:“还行,能接受一点,不主动吃。”说完又继续捏着扇骨轻轻摇着风,看着清亮的银杏叶子在凉风里摇晃着叶片。
      虽然山里足够凉快,但一边烤着肉一边顶着太阳,那滋味也确实不太好受。
      凌云敛眉思索了一下,轻轻开口,“你有多久没回府了?”
      齐无殷忙着手上的活计,为了烤出酥皮跟炭火较劲儿。
      “四个月之前还回了一次,府里挺好的,方伯说他精力不行了打理不了那么大的家业,要把家里的庄子整理了交给他儿子打理一部分,我同意了。”
      片刻后,焦香渐渐四溢出来,从沿海到岭南来这一路。
      他确实很久没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虽然常年在外游历,但是他的日子过的没有那么简朴,吃穿住行都是捡着上乘的东西采买,但是口味很挑,能下嘴的很多,能愿意下嘴的没几样,香气散出来的瞬间,凌云确实感觉到饿了。
      凌云温柔着眉目,“你这手艺似乎比三年前好多了。”
      “还行,后来专门跟庄婶儿学了许久,来岭南这地儿之后,大家过的都挺不容易的就慢慢的什么都学了些。”说着架着烤好的肉,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衣摆,“走了,吃饭!”
      “那几个酥点是我趁着腌肉的空隙做的,长得应该都说得过去,而且我放了些肉桂碎在糕点里边,你能吃就都吃掉。”
      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下,“那几个小菜是吩咐我们这儿最会做饭的厨娘庄婶儿做的,她手艺还挺好的,可能卖相会有点跟不上,你先试试用些,吃不完的都留给我就好,等你吃完,我把井水里冰的瓜果葡萄和荔枝都给你拿来。”
      凌云看着满桌子菜色其实还挺有兴趣的。
      只是这些实在是太多了,纵使现在他身体好多了,也吃不下这么多,但他不好意思说吃不了,只能默默地动了筷子。
      确实味道还不错,酥点他吃了大半,又被迫吃了很多某人夹来的兔肉,“行了,真吃不下了,剩下的解决掉,别浪费。”
      “你来岭南是为何?”齐无殷轻轻抿了口茶问道,“按理说岭南并不发达,游历的话大可不必来此。”
      凌云走出门立在门口吹着凉风,“我答应陛下,以三年之期修订地方志,上次回去听说岭南改变甚多,也该来看看,以便下次回皇城重新修订。”
      “唔,我过几天要回去,你回吗?”
      “你回去喊我作甚?”
      “没什么,我就问问。”
      夜间。
      齐无殷轻轻敲了凌云的门,“山中夏日多蚊虫,我给你送些兄长调制的香包,你拿着好歹能顶些用处。”
      凌云面色有些淡淡的不快,轻轻开了门接过荷包道:“多谢。”
      “你怎么了?面色如此不好。”
      凌云看着荷包上绣着两片金黄的银杏,有些温润了眉眼,“没事,你早些休息。”说完便快速的关上门。
      “行,那我先回去了。”
      午间贪凉吃了好些井水里冰过的瓜果,晚间无事闲聊的时候又剥了一大盘冰凉的荔枝下肚,现下有些受凉而已。
      他懒得说出来去麻烦别人大费周章。
      况且现在身子早就补回来了,偶尔一两次的受凉也亏不了什么。
      齐无殷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不敢说,他害怕这样的关心会让他反感。
      说到底他们现在是兄弟,怎会有人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呢?
      一腔酸涩涌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只能装作淡然的样子。
      更何况他姓凌,很多事情自己没法做主,包括婚事。
      宵想兄长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更别谈心存觊觎……
      他那样好看的人就应该有一位倾城容颜的王妃在侧,儿女绕膝,最后子孙满堂。
      而不是自己这样没有退路的人。
      这个夜里,注定有人睡不着。
      齐无殷立在院子里看着绿油油的银杏叶在月光里闪闪发亮,他缓下呼吸望着天上的月亮。
      “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看月亮?”
      长长地发丝全部松散的披在月光里,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曾将人打晕了,松开过他的发髻,那时他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
      齐无殷背对着月光转身,只觉得有太久都没见到他了,清冷又温柔的目光落在他抓着外衫的肩上,半点都舍不得一开,足足愣了片刻后,他才弯了眼眸冲着他笑了。
      他解下刚换洗过的外衫,走到他身边轻轻地给他披上,“山中夜里凉,就穿这么点小心惹了风寒,这个季节的风寒可没那么容易就能好利索的。“
      凌云感受到衣衫上的暖意有须臾失神,片刻后又聚了目光看着他的下颌,“那你呢?”
      “我不怕,我习惯了,你刚来从沿海来这里本就不适应此地的气候,我不一样的。”齐无殷帮他拢了拢外衣,结实的臂膀已经能牢牢地将他固在怀里,但是他只是轻轻地帮人整理衣角,不敢做过多逾矩之事。
      凌云目光平时扫过他的肩头,又转了下视线,最后落在他的脸上,“何时回去?”
      “三日后吧。”
      猝不及防的问题让他没什么思考的时间便开了口。
      其实后日他便应该动身回去的,算算日子快马走小路也得十几日才能到皇城,若是走小路的话,七八日也能到,不耽误事。
      “你为何不睡,在想什么?”凌云面对着他,抬头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银杏与月光。
      在想你。
      “没什么,这几日没事做睡得多,夜间不困。”
      清辉落在他墨色的发间,十八岁的年岁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稚气,已经完全出落得风姿卓然,唯一不变的是眼睑下的小痣在皎洁的月光里若隐若现。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凌云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月亮出神。
      齐无殷转身看着看月亮的人,出神。
      凌云转身对上他清亮的眼眸,有一瞬间微敛了眸,声色未动,看了他片刻,“走吧,回去吧。”
      “嗯……”
      凌云绕过那浇在他身上的目光,先一步回了房,正欲重新褪了衣衫上床躺着,才发现自己还拿着别人的衣衫……
      三日后,二人下山同行至附近的集镇便分开了。
      夏季多雨水,偏又行至雨水甚多的岭南。
      “听闻这几年名声大盛的汶公子游历来了岭南,现在落脚在在小林子镇,大人一向仰慕汶思之的才学,何不趁着他来岭州时邀他过府一叙。”
      岭州州府的幕僚先生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与州府迟晗大人吹了吹耳边风。
      “更何况去年上头还给咱们下了死命令,大人何不趁此机会宣扬一把,也他给咱们这儿地方学塾讲讲学,用这位先生的才学来多吸引些读书人来咱们学塾听学,此乃一举两得之事啊!”
      州府迟晗是两年前派来的新任官员,才学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皇帝本意让他抓紧建好学塾,以开化岭南民风与学识。
      迟晗本是北方人士,先前只知道岭南民风淳朴。
      到了才知道,此地的大部分孩童都只念几年书便会回家耕种养家糊口,地形条件本就不利,风雪冻雨的时有发生,收成总是不见好。
      说的好听是民风淳朴,说的不好听便是此地百姓大多都穷的筛糠。
      倒是也有大户人家送自家孩子前去读书,但终究也没几位有真料的先生,就算是有也都被请到家中去单独教授诗书,是故圣愈圣,愚亦愚。
      迟晗捏着笔墨半晌没有下笔,思考了良久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个法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咱们这是官塾,文人清流最忌讳和官府扯上关系,我就算拉下这个面子请他来他也不一定会来啊!”
      二人沉默,事实倒也确实如此。
      “我可以先修书一封说明原因请他来一趟,若是被拒那也是造化了,反正最近白雨季节来了,料想思之公子还在小林子镇落脚。”
      幕僚仲环手肘倚在府衙大院的桂花树干上认真思考着这事的可能性,偏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出和西边的白雨。
      凌云呆在小林子镇的客栈两天没出门了,外面总是看着无事发生,但没过一会儿便能下下来一场莫名其妙的雨,弄得他有些烦躁。
      本来计划今日便能行至岭州多看看当地情况,寻访寻访百姓,一边游玩一边采集民风什么,偏偏被这种奇怪的天气困在客栈里。
      不过也甚好,他总算明白了前人所说的“东边日出西边雨”是个什么奇景了。
      则延轻轻敲了门。
      “进来。”则延干脆地回答。
      则延拿着信笺走进来递给他,“这是岭州府衙迟晗大人给您的拜帖信笺,送信的人说若是您同意的话支会一声,随时恭候让您去府衙。”
      凌云看过信笺点点头,“我知道了,让人等会,这事儿我想想。”
      凌云收回来望着窗外的视线,落在信笺里。
      这岭南州府大人有点儿意思,想办好官学打主意都打到他身上来了。
      虽然这几年游历各处,名声越来越盛,但却从来没有官学敢请他去讲学的,一方面是因为知道清流大多都愿与与官属扯上关系,另一方却是因为他曾拒绝多地清谈邀请,众人皆顾及清高的个性不愿多做打扰……
      如今倒是有官学主动送上门来请他去讲学一段时间,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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