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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换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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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马车再回到皇城时已经是冬至了。
西繁呆的久了,便觉得中原北方的冬日不过如此。
府中人口零星,则延怕没人守门大了些声音敲开了府门。
门内之人张声问道:“谁啊,二公子吗?”
则延:“开门,主子回来了。”
小厮连忙打开府门将人迎进来。
凌云一进门便看见门后放着一方椅子,周身还用三面屏风挡了风,正面还放了炭盆取暖。
他轻轻对着这简易的装置,一手握拳放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下。
“并非小的偷懒,这是汀兰嬷嬷吩咐小的这样守门的,因为二公子不常回来,又怕二公子回来没人给二公子开门,所以才命令咱们这样守门的,是小的怠慢还请主子责罚!”
凌云正欲开口便被他一通言语打断。
他微蹙了眉道:“挺好的,挪到里边些,那边没风;还有,如今我回来了,府门打开吧。”
他径直进了屋。
刚进东院大门,他才想起来自己早就不住在东院了。
他没有换路,只是进了院子站在院里瞧了瞧。
他修的活水装置已经被冻住了,鱼塘里的水也被牢牢的封住,整个院落打扫的还算干净细致。
凌云很满意。
他没有进屋,只是绕过长廊,穿在风雪之中去了正院。
“让他们送点热水,弄点吃的,别给我弄太多,你多吃些,这段时间你也没怎么吃习惯那边,也瘦了不少。”
他没敢耽误,直接换了套正式点的衣服进了宫。
皇帝的情况确实不好。
他坐在殿内看着凌云,面上已经没有多少往日的神采了。
凌云仿佛回到了两三月前,胸口闷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张与父亲相似的脸上有些浅浅的灰色,仿佛殿外的霜凝结在他脸上久久不能化开。
他攥紧手指,指节疼得发白,被遗忘的痛苦再次涌上来,他强撑着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下跪见礼,却沉沉地栽倒下去。
再次醒来时,皇帝坐在远处桌案上处理公务。
他轻轻坐起来缓缓抬手掀开帐帘看着皇帝,良久没有出声。
那人放下刚批好的折子往床榻边看了一眼,“什么时候醒的?”
凌云正欲起身见礼,却被拦下,“此处没有外人,躺着吧,太医说你亏的太多,怎么回事?”
“多谢皇伯,我已无事了。”说完便掀开被褥起身。
皇帝走过来将人按下,“怎得还是这么倔?让你躺好便听话。”
他说话地气息已经开始不太稳当,凌云不敢再与其争辩。
“前几月夜里没睡好,受了寒没好透,后来去西繁来回路上吹了些风而已,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多谢皇伯挂心了。”
“住几天在宫里吧。”凌盛看着凌云瘦削的下颚,“你是皇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去了下面也不好和你父母交代。”
凌云怔了半晌,难为情地道:“还是不了,太久没回府,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亲自过目一下,况且齐大公子留了方子,侄儿不曾懈怠过,一直都有按时吃药调理的。”
屋内沉默片刻无人说话。
凌云又怔怔开口道:“况且留在宫里,皇奶奶怕是要寻机会给我定下亲事……我还没准备好成家……”
凌盛轻轻笑了一下,“跟你父亲简直一个性子。”
凌云咬了下唇,沉了下声音问道:“您身子如何了,我听舅舅说,您身体不太好,他说……让我回来……多陪陪您……”越说到后面,凌云越发说不下去了,直到后面近乎听不见了声音。
“太医说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凌云盯着眼睛望着他,几月前别人就是这么告诉他,“撑不过五日”,如今又听得说“熬不过这个冬天”。
他眼眶瞬间红了下去,良久淡淡的湿意从脸颊上淌下来滴落在凌盛的手背上。
“这是怎么了,你父亲去的时候都没见你这样。”凌盛轻轻擦了他眼角的湿意,“如今让朕瞧见了不怕朕笑话你?”
凌云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凌盛看了一眼低着头一语不发的人轻声道:“没事的,宫门要下钥了,我差人送你回去,回去记得按时调理身子,朕会隔些日子差人来给你把脉的。”
“其实我私心里……不想让你们走……”凌云嗡声濡道。
你们。
进了府们,凌云吩咐道:“闭门,近日不见客。”
“二公子回来了,听说王爷在府里,说在东院等王爷一同用膳。”
凌云差点以为二公子是在称呼自己,随即反应过来是齐无殷。
“知道了,我这就去。”
凌云进去的时候,丫鬟们正在上菜布菜,熟悉的房间又有一丝不熟悉的感觉,这里早已不是他的房间了。
齐无殷看着进门对着屋内陈设发愣的人道:“王爷坐下吃吧,别发呆了。”
三月不见,他好像变了不少。
额前的发梳到了两侧,冷冽的眉目多了一丝杀伐决断的气息,眼角微微上挑多了丝清凛之气,唯独那下眼睑的小痣与往日一样。
凌云走到桌前,“几月不见,变了不少。”
齐无殷:“王爷瘦了不少,想必西去路途遥远吃了不少苦。”
“怎么突然如此生分了?”凌云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语气瞬间淡了下来。
“这不是抱着王爷大腿过日子嘛,得多讨好讨好。”齐无殷看着凌云饭前一如既往的挑剔笑了笑。
“好好说话,收一收你楼里学的那套轻佻的做派。”
“你瘦太多了,怎么回事?”齐无殷看着他夹菜的手腕冷冷问道。
凌云白了他一眼,“西去路途遥远吃了不少苦。”
“唔,年关将近,留下来过年吗?”齐无殷反被呛,立马转移话题。
凌云吃了两口,又不吃了,撑着头玩着筷子,“应该吧,不过就咱俩没啥可过的,而且免不了要进宫去,到时候还没啥理由能直接跑了,麻烦得很。”
齐无殷听着思考了会儿,“我过段时间得出去,过年怕是不再凌城了……”
“……”
那你问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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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月有余,正康帝崩谥,其子凌竹继位,翌年改年号为新既。
腊月里的皇宫不如往日里喜庆,先帝驾崩新帝伊始,宫里忙上忙下没人能注意到宫外还有位年少失怙又无甚大用干吃白饭的郡王。
丧仪紧接着又是登基大典,办完一系列冗杂的礼仪之后已是小年。
前段时间他只是偶尔呆在宫里进行点相关的礼节流程,不必要去拜见几位后宫正主。
但是小年到了,他不得不收拾一番,着了简单的便服进了皇宫拜见长辈。
新帝登基以来,除了登基大典那天,凌云随着文武百官一同拜见新帝,他便再没见到过这位堂兄。
凌云本想找个人一同进宫拜见新皇,思考了一圈却发现没人能与他一起了。
堂兄凌风受封亲王以来,直接去了封地巡视,以后都只能逢年关才能回来。
往年他还能磨叽着同江枫一同来,虽然他没什么必来的由头,但好歹这么多年的养子,也没失了礼数,年年都在拜见。
凌云走在宫门长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到底只剩他一个闲人了。
“参见陛下。”
凌竹头也没抬地唤他起来,赐了坐。
正值而立之年的朝气蓬勃的年纪,新皇眼下已经多了一丝乌青色。
凌云起身坐下盯着凌竹看了一会儿,“年节之时,陛下还是多歇歇,国家大事虽事事都需您来处置,但若是先累垮了自己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凌竹放下手里的朱笔抬眼看了凌云,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桌案上的奏折,道:“既然如此,郡王要不帮朕分担一二?”
当我没说。
“陛下开玩笑了,臣弟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陛下明明知道的却还要来取笑我。”凌云当机立断,拒绝的极其果断。
凌竹看着他嘴里说出来的鬼话,嗤笑了下:“行了,朕还不知道你,去看看皇祖母吧,别在朕这里耗着时间了。”
凌云如释大负,“臣弟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准奏。”
“说来听听。”
“臣弟想过了年就去四方之境看看,常年呆在皇城里无所事事确实难看了些。”
凌云觉得自己被一道视线盯得死死的。
凌竹没好气道:“我放着你个才学甚佳的人不用,放你跑出去游山玩水,你这吃着皇粮不做事我很难同意。”
凌云轻轻软了声音道:“那皇兄如何才能同意呢?”
凌竹听得凌云放低了态度,又口口声声乖乖叫着皇兄,突然被勾起了一丝怜惜的心理。
仿佛他还是小时候跟在他身后一同读书的小子,莫名有些没了脾气。
“封太傅年老,前段时间递了折子要告老颐养天年,太学怎么办,朕还准备推你上去,按声望与才学,你是最合适的。”
凌云面露难色,“其实还有一人皇兄也可用,那人名望那个才学并不在臣弟之下,且比臣弟更会在官场上打交道,皇兄交给他来做这事既能让太傅颐养天年,还能让太傅随时随地指点他一二。”
“你就这么出卖封池庾,自己跑去天南海北,朕很难保证他不会背后腹诽你。”
凌云莞尔。
到时候我人都走了,腹诽我又算什么?
“此人少时也与皇兄同窗了几年,想必皇兄也明白他的为人,交给他不也正合适吗?”
凌竹揉了揉额角,喝了口茶,“行了,你先去吧,此事朕再想想,定下来了支会你。”
走出宫门,凌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主子。”则延拿着外袍给凌云披上问道。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