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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问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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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与则延过问繁边城时已经是接近一月后了。
问繁王城掩映在皑皑白雪之中。
越往王城聚集的屋舍便越来越密集。
圆顶的琉璃瓦明明灭灭在风雪里,阁楼的窗户上有小孩子将头伸出窗外远远地看着这两位外乡人。
孜亚骑着白马披着裘袍等在王城门口,远远地瞧见马车缓缓驶过来,他吹了声口哨,高声道:“父王让我在此等你,我带你们进王城。”
凌云掀开车帘,“多谢兄长。”
孜亚轻勒疆绳与马车持平,“应该的,别与我这么客气;这些年王城大变了样,等风雪小了些带你去逛逛。”
“那就先谢过兄长了。”
凌云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与凌城相比,这里的天仿佛更高了,却也总是雾沉沉的笼罩着,让人喘不来气。
老王爷禅位于长子,如今问繁王位在他亲舅舅手里。
“拜见舅舅,多年不见舅舅可还安好?”凌云入了王殿没有拘于虚礼,而是直接叫了称呼。
意思不言而喻,我是作为外甥的身份回来看看,于大凌无关。
王上看了一眼多年未见的凌云,连忙从王座上起身走下殿堂,伸手摸了摸他温顺又带着异色的长发道:“长大了,也长开了,跟小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生人触碰,凌云有一丝反感,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轻轻开口道:“多年不见舅舅,您还是这么风姿卓越。”
王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凌云往座位上带,“这张嘴真甜,跟你母亲一样会说话。”转身坐下后又道:“这次你过来目的我们都知道,今日休息一日,明日让孜亚带你去选地方。”
凌云起身谢礼:“多谢舅舅替我操心此事。”
“你先去收拾一番,待会儿去拜见你外祖,住的地方还是给你安排到蔷薇殿了,你母亲少时住的地方。”
“多谢舅舅费心。”
王宫内陈设线路还是少时记忆中的样子。
他立在宫殿门口静静看着儿时曾在此地住过的地方。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总觉得有一丝不真实感。
可看着此处与中原丝毫不同的风格陈设,又清晰明了的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王上还是风华正茂,凌云喝着问繁冬日常喝的羊奶茶,这种腻腻的味道他有些喝不惯,便放下了碗盏。
“多年不见,祖父还是老样子呢。”
老王爷闻得爱女死讯以来一月有余,内心本就伤神,再看到与女儿如此相像的外孙不由得又暗了神色。
“云儿这次来,多住些时日吧,别着急回去,在这里好好陪陪祖父。”
“陪祖父一段时间当然是应该的。”凌云道:“只不过等来年开春,我便留不住了。”
老王上若有神色地点点头,“说的也是,那就在这边过了年再走吧,如今你承郡王位,确实不宜在此久留。”
凌云轻轻“嗯”了一声应下,“日后有机会,我也会常来看您的,反正我于皇帝并无威胁,他不会阻拦我的。”
“留下来陪我用饭吧,咱祖孙俩好好聊聊。”
“好,多谢祖父。”
这顿饭凌云吃的并不舒坦,只是将就菜色随便吃了几口。
一路走来,则延总是在想方设法按照齐无忱的方子给他抓药补补身子。
奈何先前在府里便病的严重,路途又多风雪,风寒高热断断续续、反反复复。
事情还没办完,则延还不能将人打晕捆了送去江南。
翌日,一行人来到沉月湖边。
湖水结了冰,周围的白杨树也被积雪压低枝桠。
凌云站在高处看了看依着地势形成的湖泊。
远远看去,沉月湖就像一轮弯月静静的躺在山涧,若是在夏日的夜晚清亮的湖水与婆娑的白杨相互辉映,萤火虫在湖面上静静地萦绕着,确实是人间胜景。
“就那儿吧,那个石头旁边。”凌云指着湖边一块小高地说道。
孜亚随即命令执守将此地清理出来,并且挖出了不足半米深的方形坑。
凌云慢慢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木匣放了进去。
泥土的温度比凌云的手还要低很多,他轻轻地将周围的泥土放回原处掩盖住木匣。
不知道父亲他们许了什么愿。
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他渐渐迷了眼睛,有雪落在他白色的狐裘上。
则延蹲下身轻轻拂去了他肩头的飞雪,半跪在地上看着凌云一捧一捧将土掩埋了回去,没有插手。
良久,众人正欲离去的时候,凌云看着风雪漫天,对着沉月湖的方向轻轻许了个愿。
回到王城,凌云直接回了宫殿。
问繁真的太冷了,比中原要冷的多。
则延端着药走进来,屋内没有中原那样的炭笼,只有房屋四周放了炉龛,说不上冷,但也不至于暖和。
凌云看着则延手中的药已经不怎么抗拒了,伸手接过却发现味道同往日的不一样。
“怎么换药方了?这不是调养的方子。”
则延又走出门从侍女手里拿了蜜饯进屋,“这是之前齐大人留的治愈伤寒的方子,主子今日冻坏了夜里起热估计免不了,先喝了发发汗,若是病的大发了老王上知道该唠叨主子了。”
一月以来,则延已经会使用威胁的方法逼自家主子就范了。
跟齐无殷学的。
凌云没法,只能接过来紧着面色一饮而尽。
“这边没有梅子,只有些蜜枣,我让他们多拿了些,您将就着吃点。”
凌云看了看盘子里的蜜枣,心道:“个头太大了,看着就不好吃。”
他接过盘子道:“你先去休息吧,那药你也喝点,今天外面冷别风寒了。“
则延木这脸,他主子在变着法公报私仇。
齐无殷再回到凌城时,已经是小雪前后了,北方真正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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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齐无殷一身氅衣沾了雪花,立在客厅门前。
“傅梁秋一行人已经被二皇子彻底放弃了。”凌竹披着裘衣走进来。
“多谢殿下。”齐无殷沉声道。
他知道凌竹定是下了些狠手段将傅梁秋等一行人拔了个干净,这事皇帝不会插手,不仅不会反对甚至还会暗中埋好线索等着太子将这些人拔出去。
“傅梁秋刚过岭南时,被州属府衙好酒好菜养了好些天,等趁机拿到任务所托的账本后原路返回,却被路上二皇子的人就地追杀。”
齐无殷转过身来看着凌竹:“不知二皇子为何追杀他,在下确实追到岭南时,确实见他落荒而逃。”
凌竹坐在高堂上,神色黯然:“孤用了点小手段而已,凌风不会容忍手下有叛逆之心的人存在。”说完眯着眼盯着齐无殷,“当然,孤更不允许。”
齐无殷神色淡然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说过的话说到做到,若是有办不到的,我说过,你来杀我,我并不会反抗。”
“记得你说的话,父皇近日越来越不好了,孤迟早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陛下怎么了?”齐无殷愣了一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太医说,忧思过重。”凌竹揉了揉额角回答道。
“唔……”接着见礼道“那殿下忙,在下先告退了。”
齐无殷没有回王府,而是选择去了自己本家的小宅院。
没有人在,他回到屋中坐了一会儿。
屋内没有炭火,冰凉凉的院子与风雪相映衬,房檐有鸟雀在跳跃着,兀地又从房檐跳到地上,在被雪覆盖的院子里寻找吃食。
过了良久,他觉得坐在此处盯着院子里的活物没什么意思,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进了正屋。
与上次进去没什么不同,他环顾房间一圈,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放了个匣子,一看便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匣子里留着两块腰牌……
他意识到此物是做何用处的,也意识到这是他留下来给他和兄长的。
他轻轻地笑了下,突然有点想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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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繁的冬日除了大雪便再也见不到别的天气了。
凌云在宫殿里呆了几日便觉得有些无趣了,唤了则延直接骑马去了雪原。
冷冽的风吹在身上时,仿佛清醒了不少,雪海茫茫,有放牧人将耗牛放在雪地里寻食。
凌云搓了搓手,拢紧衣服往雪海边缘走去,则延没有出声劝阻,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吹了小半个时辰的风二人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在部族住了小半月,这边的温度二人大多已经适应了,不会像刚来时那样畏寒。
王城内的人家大多都选择在冬日里闭门不出,大街上也冷清的很,二人骑着马奔走在街道上也并不会有人管。
王宫内一片肃静,凌云刚回到蔷薇殿便被请去了王殿里。
“大凌那边说皇帝身体不好,云儿你看看这消息,估摸着你在这儿呆不长久了。”
凌云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刚送来的消息。”孜亚坐在堂内许久没有说话,半晌终于开了口。
“嗯,我知道了。”凌云坐下来喝了一口清水,来这边大半个月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这边的吃食。“我去告诉祖父一声。”
“等等,让孜亚与你一同去中原吧,就当问候一番了,你呆在这边许久,问繁没个表示也说不过去;况且路途遥远,主要不放心你一人回去。”
“舅舅还是别了,皇城局势本就瞬息万变,万一兄长被什么莫名的理由扣在皇城,那便是个大麻烦了;况且我现在身份特殊,皇宫里以皇子的名义养着我,再带这么个身份贵重的王子去中原,若是让有心之人对西繁添油加醋说上几句,那西繁便是真的麻烦大了。”
凌云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带着则延呢,江枫给的人靠谱着呢,舅舅别担心,况且出了西繁便是我的封地,不会有问题的。”
走出殿外,凌云看了一眼被风雪擦得清亮的青绿色琉璃瓦,以后寻着机会再来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