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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阳 ...

  •   太后老人家年岁五十有半,但是依旧风姿犹在,坐在高殿上衬着她威仪更甚。
      没什么新奇的流程,凌云并不想花太多精力来应对,跟着众人行了礼落了座便正着身子坐的看着袍子袖口上的叶子出神。
      江枫坐在凌云旁边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江枫不一样,他真的有在认真听其他人讲话。
      场面上看着来有说有笑。
      凌云只是看着袍子上的枯叶,想着近日读过的诗书。
      每次思及与诗书有关的凌云的眼神总是会表现的温和些,却听得众人的言语中嘈嘈切切在讲他的名字。
      他低头用手拂了拂领口淡黄色的衫子眼神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不悦但又转眼消失不见,仿佛那个眼神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被江枫捕捉到了。
      他们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很多年,最是知道凌云不喜欢别人来过问他的任何事情。
      “转眼云儿都已经十七了,哀家这个提议你说如何啊,三王妃?”
      这位太后娘娘坐在高处望着凌云,眼里有笑意,但是凌云并不喜欢这种慈爱的笑意,他说不出看到这笑是什么感受。
      “母后娘娘为云儿操心,儿媳感激不尽,不过我家那混小子主意大着呢,这事儿不是我们能一口说定的。”
      王妃在来的路上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凌云,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什么觉得惊异之处,依旧和他们眼中看到的淡漠模样无异,脑子里却在思考着该如何委婉的拂这位老人家的好意。
      他思索片刻不得不起身回话,“皇奶奶安,眼下孙儿并无此意,且年岁不长,想再迟几年。孙儿常年在家中读书,虽知圣人先成家之言,但世外风物甚多,想出去看看长长见识再考虑终生之事,且心意已决。”
      凌云一番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处处谦让的语气却没留下什么回环的余地。
      都说三王爷家的世子殿下生性冷僻不与人交流,与他那在军营的义兄别无二致的沉默寡言。
      他那义兄兵书武艺样样突出,不管是模样还是才华都是佼佼者,而他这位正主世子殿下更是一副温润风流模样拔尖的且琴棋书画礼乐射艺样样都有高手亲自教导,堪称谪仙般的人儿。
      可是只有自家人才知道那谪仙是假的。
      江枫更是知道自己这位弟弟是何模样。
      这位正主殿下实则是个懒猫,只爱靠在窗边榻上看书发呆。
      琴棋画全靠糊弄先生和兄长帮着糊弄先生,不过这糊弄也碍不住某懒猫确实天赋过人,礼乐射艺数样样精通也都是空穴来风。
      这人懒得能不动则不动,别说射箭了,学了礼乐已经是他对王公贵族这四个字最大的尊重了。
      但确实有高手亲自教导这句话传的不假,不过不是教导小殿下而是教导小殿下的义兄。
      诗书凌云读的确实多的很,他读书一向是书读百遍、不求甚解、再读百遍、无师自通。
      反观江枫不太喜欢这种弯弯绕绕,但也不辜负亲王养子的这个名头,各个方面的学问都还拿得出去,但武艺兵法却是好得没话说。
      两兄弟坐在一处都是一语不发的模样。
      众人早就听闻世子殿下性子孤僻不长与人交流,稍有不顺心便直接闭门谢客,诗书朋友也一概不来往。
      见此状皇后便出来打了圆场,“云儿性子冷,得慢慢寻得一位妙人才好与之相配,咱们若是随意定下也确实太草率了些。”
      好一番说辞,凌云听得有些太阳穴疼,却只能卖得一副和气于皇后道谢。
      众人见此便没了后话,也便聊些别的家常去了。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午膳备好了,差我请您和诸位夫人、殿下过去一同用膳。”
      宫中的嬷嬷说话从来都同一个语气,凌云听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些缓了神色。
      但不是觉得有何感觉想法,单纯觉得终于到下一个环节了,一副早死早超生,早吃早完事儿的心态。
      凌云随着母亲落了座,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拿起眼前的杯盏浅浅的抿了一口,到底是宫中上好的茶叶,闻着就带着清甜的味儿。
      像是闽粤新进贡来的大乌龙,闻起来带着丝丝香味,绿叶红镶边,茶汤清透亮,揉着花香,蜜香,果香,茶香,在饭桌上喝起来也确实很解腻,一杯下肚却有回甘花木之感。
      重阳本就是家宴,凌云放下茶杯抬眼却看到对面坐着两个面生的少年人。
      没有见过,但生的好看。
      不似宫中之人。
      一个年岁稍长的小公子坐在外侧,秋日里却穿了一身绿色的衫子,腰间坠了块玉佩却是白色的,玉佩和他的面色都透着冷冽的白色,腕骨裹着薄薄的一层纱布,似乎像是受了伤。
      更让人注目的是这位青衣小公子束发用的簪子似乎是一截干枯的木头削成的发簪轻巧的别在乌黑的发丝上,额前留了些碎发再配上那冷冽的白色皮肤显得有那么一丝病态的美感。
      凌云放定茶杯看了一眼江枫,他知道江枫在看那位青衣小公子。
      “今日本是重阳佳节,朕在此邀诸位同饮。”
      皇帝穿着朱红玄黑赤金边的龙袍举着酒杯站起身来,朝着众人举杯赐酒。
      虽说是家宴的人不甚多,但是席面却不是那么活络,众人吃什么也都淡淡的。
      此时众人一同站起身来, “多谢圣上”
      皇帝年过四十看着却比太后还要憔悴许多。
      到底是皇位磨人,把风华正茂的人也逼得半生华发。
      皇帝赐完酒却没有坐下,带着一丝笑意对那处不熟悉地人道:“今日虽为家宴,但是也要趁此犒劳一下齐大人,朕前些日子中秋的时候将齐大人从江南唤回凌城,长途跋涉辛苦了,今日不必拘礼,且与诸位同乐。”
      齐州渊起身谢过皇帝,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凌云第一次看见皇帝露出那样的笑意看这别人。
      仿佛看过千山万水,又只是萍水相逢。
      凌云并不认识那位齐大人,低眉在心中想道:“想必自家父亲应是认识的,晚上回府可以询问父亲这位齐大人何许人也。”
      他有些好奇这人的来历,那个眼神让他很好奇……
      宴席不能说是不精致,只是凌云并不太想吃。
      现在是正午,他想留着肚子晚上吃府里厨房做的炸酥肉和烤五花,便没怎么动筷子,兀自盯着桌案出神回味着刚才皇帝的那个神情,时不时拿起茶盏抿一抿显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心不在焉。
      他感觉有一丝怪异的眼睛在盯着他,抬头便看见坐在他对面中间的那位穿黑色衣服的小孩子正撑着手盯着他。
      那双眼睛细长,眼尾稍稍往上翘,带着一丝盛气凌人却偏偏是个十三四岁的模样。
      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长长的头发束的一丝不苟,不似旁边的青衣小公子那般浅淡随意,多的是干净和深沉,小孩子的头发随意的搭在后面,额前有些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一点他的眼尾,又显得有那么一丝温柔附在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
      凌云抬眼与他对视一番,那小孩却丝毫没有避讳,依旧撑着手那样淡淡地看着凌云,他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映着一簇昏暗又清晰的黄色光晕。
      很奇怪,这是白天,大殿之上并没有点蜡烛。
      凌云轻咳了一声不再看他,佯装低头拿起杯盏喝盏茶润润喉。
      大意,拿错了,这是酒盅。
      江枫转头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家弟弟怎么了,平日里也不饮酒为何今日主动拿起酒杯,还喝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凌云才想起来,那个孩子右边眼睑下边有淡淡的一颗小痣,很特别也很好看。
      ·
      父亲和母亲的车架已经回了王府,小厮正在打理车架将马匹卸下来准备带去马房让他们休息。
      凌云和江枫同坐一辆马车回府,奈何今日忙乎了大半日,凌云早就觉得乏了,没了外人在便直接靠在车架内的软垫上休息了去。
      车架回府,江枫走了出来伸手扶了一把车辇,凌云睁眼愣了一下又闭上眼消化了眼角的困意,从混沌的状态中清了清神思从车里出来
      日头开始慢慢偏下旬了。
      凌云转身对着身后小厮道:“去城中巳时记的铺子上把羊奶糕、江米糕、糖油果子和荷花酥各定一份,糖油果子放久了便口感欠佳,让他们酉时四刻准时送过来。”
      “是。”
      江枫走在前面,看到东边院子里那些的未凋零的红枫冒出了墙头。
      他知道糖油果子是凌云给他点的。
      今日是重阳,他的家乡是巴蜀,他知道凌云不想让他在重阳倍思亲人,不想让他觉得偌大的天地无枝可依。
      ·
      酉时四刻的晚宴是府里几乎默认的时间,巳时记的点心准时放在桌上。
      家中人口本也不多,四人的席面多的其实是沉默,但这种沉默与午间的沉默不同,凌宴知道自家两个孩子只是单纯的不爱讲话,平日里处的也是不错的。
      “父亲,”江枫尝了尝糖油果子,把江米糕的盘子递到凌宴面前循声问道,“今日席间那位齐大人不知父亲可还相熟?孩儿在城里的公子哥中也并未见过那两位小公子。”
      凌云夹酥肉的筷子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没夹到那块大的,夹中了旁边那块与酥肉脱落的面衣。
      他又想到那双盯着他看的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印着淡淡光晕,眼睛下方有一颗很好看的小痣。
      凌宴夹了一块米糕放在碟子里,又起身给王妃碟子里放了一块糕点。
      “这个说来话长,想必你也知道皇家有一个只听从于皇帝调派的暗卫组织叫隐枭,这位齐大人其实一直是隐枭的阁主,此次回都城是借着思念亡妻的名义回城住两天,实则是接了新的任务。”
      “和父亲寒露下江南的任务有关系吗?”凌云是颗聪明灵活的脑袋,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联。
      “差不多,与你们想的无二,此次南下任务我在明他在暗。”凌宴讲完用了一口茶,“今日陛下给我留了些新进贡的大乌叶,你们今日宴会上喝的就是它,我不爱茶,你们两兄弟分了吧。”
      得了茶叶,凌云看着自家父亲,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凌宴也不急,就这样等着着凌云开口问其他的事情。
      他知道凌云是想知道更多但又懒得开口问,便生了逗他一逗的心思,“怎得得了好茶还这副模样看着我?不喜欢吗?”
      “……”
      “嗯?”
      “那两位小公子父亲可清楚?”凌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问道。
      凌宴掩着嘴角笑了笑,“那两位小公子是齐大人亡妻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大儿子好像和你挺像的。”说着看了凌云一眼,“都是个爱读书的性子,后面好像跟着个江南名医学了些医术,现在未满弱冠小小年纪在江南已经被称神医了。”
      江枫有些不解,神医为什么手上还缠着纱布,难道神医都不医自己的吗?
      “至于那个小的,我对他了解不多,听说是被他父亲按照隐枭暗卫的标准养大的,虽然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身手很是了得,听说因为年纪小易掩人耳目,经常出其不意给隐枭立了好几笔功劳。”
      凌宴又吃了几筷子自家王妃夹的菜讲了个大概,“其他的也不是很清楚了,至于是不是很厉害的角色,我没真正见识过,听来的这些可能也不大具有真实性。”
      凌云一边吃着荷花酥一边听着父亲讲话,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们先吃,我陪你们母亲走走消消食。”
      凌云还在消化父亲刚刚说的话,嘴里的糕点咀嚼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十四五岁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别人看?”
      伸手拿了茶盏用了茶想解一解糕点的甜味再去吃其他味道的菜,突然想到今天午间在席面上想拿茶盏却错手拿成了酒盏……
      “怎么又想到这个事了……”
      ……真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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