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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哀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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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在房内一夜无眠。
齐无忱也在房内随时观察着凌宴的情况,也顺便陪着江枫。
齐无忱看了一眼凌宴的情况走到桌前坐下来,拉过江枫的手说道:“还有半个时辰王爷就该醒了,你没有困意也可以闭一闭眼,会比你现在好受些。
江枫默然地摇了摇头,“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父亲挡在我身后中箭的样子……我不知道如何与母亲还有凌云交代……”
齐无忱静静的握着他的手,良久开口道,“其实他们并不会需要你什么交代的。”
又过了许久,齐无忱再次开口道:“你先思考江南大营该如何,江南大营统领江南六州军务,王爷转醒后我们必定会立刻回皇城,但你这边的事宜须得安排得当。”
江枫抬眼看着齐无忱,慢慢地站起身来,又被齐无忱拉住,“薛忽如不能动,他得留在江州,江州守备军暂时只能交到他手里,王爷醒来也会如此,你信我。”
他盯着齐无忱温和的眼睛,看了许久。
他忽然吻上眼睛,只是轻轻地一下便放开了,“我信你。”
他拉着齐无忱走出房门,近卫则垣出现在他眼前,“去唤薛忽如来,我在此处等他。”
片刻后,薛忽如出现在二人面前,看着江枫拉着齐无忱的手,又是面色一震,却不敢表露出现,“将军有何吩咐?”
江枫沉了声音问道:“除你以外,江州守备军何人能担守大任?”
薛忽如看了一眼江枫,思考了片刻说道:“左参将章为朔行事稳重,右参将师斜阳做事大胆但威信极高,都是可堪大任之人,将军可自行定夺。”
江枫思考了片刻吩咐道:“你去传令,江南大营即日起事宜由左参将与右参将一同定夺。”
薛忽如脸色变了变,按理说升官也得先轮到他,万万没有两位参将先他一同升官的道理。
他没出声,领了命直接退下了。
江枫知道此人定是觉得心中不公,但是他现在并不想解释那么多。
转身进了屋,齐无忱看了看凌宴的情况,又施了施针。
凌宴慢慢转醒看着齐无忱,又看了一眼江枫。
他突然笑了一下对着江枫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得好好问问齐大夫我到底是什么症状。”
江枫眼尾又爬上一抹红色,齐无忱让开地方与江枫换了位置,江枫看了一眼齐无忱,又看了看凌宴开口道:“箭上淬了剧毒,好在救治得快,不过只能封住周身经脉拖上些时日,五六日后还是会毒发身亡。”
凌宴看着江枫一字一顿地开口,愣了一会儿。
犹豫许久,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和地笑着说道:“你不要内疚,不用想那么多,你是我儿子,为你挡那一箭是我情愿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齐无忱,正欲开口道,齐无忱便开口道:“我去准备,王爷先与将军说说话,车马备好我再进来。”
江枫红着眼良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加重了呼吸喊了一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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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忱走出门站了一会儿,他来江州来得匆忙,手里没有人可用。
想先唤江枫的近卫出来办点事,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江枫的近卫叫什么名字。
他抱着手思考了一会儿想着要如何一个人去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妥。
正在这时候江枫的近卫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看着齐无忱说道:“齐公子是有什么事吩咐吗?在下是大殿下的近卫则垣。”
齐无忱看着这近卫,心里不禁想道:“江枫练出来的人还挺有眼色。”但只是稍稍歪了一下思绪便直接吩咐道:“我的人还没过来,只能先劳烦小兄弟替我跑这一趟了。”
则垣:“公子哪里的话,尽管吩咐便是。”
齐无忱:“去准备三辆马车,套上快马,其中一辆给王爷铺上软垫薄被,另一辆什么也不要,帮我备副轻巧的棺木就可,放到左边偏殿房门口就好;另外收拾你主子的行李,待会儿回皇城;这两件都办完之后若是魏将军还没赶到江州,就留个口信给他,让他回霖州料理了霖州的后续之事,让他不必忧心如何做,会有人告诉他相关事宜。”
则垣领了命,转身消失在浓密的夜色里。
齐无忱看着无风无月的天空,倚身进了右边偏殿。
齐无殷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迹象,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里衣,齐无忱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拿出银针冲着脑门扎了两针后便没在管。
出门对着房门外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侍女道:“拿套屋里人能穿的衣物过来,快些。”
侍女声音颤抖地说了声“是”便担惊受怕地跑开了。
齐无殷慢慢醒来,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头上插着两根银针,他不敢动弹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动弹,只得睁着眼睛看着银针,思考着齐无忱什么时候能给他拔掉。
齐无忱走进来抱着手臂看着齐无殷,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这人颤颤巍巍地盯着银针,片刻后像是石子投入深湖的开了口:“父亲死了。”
齐无殷不再盯着银针看,转动眼珠死死盯着齐无忱。
齐无忱看着他狰狞中带着迷茫的眼神,“匕首应该还在他身上,我没有碰,你去拿吧。”
良久,齐无忱再次开口:“你收拾行李,我们要回去了,”又拿出一瓶药膏放在他手上,“这个药膏你自己擦在伤口处,我在门口等你,换好衣服出来。”说完便拔去了齐无殷头上的银针。
齐无殷双眼沾染上了些血丝,他推开门出来那一瞬间,已经不再是少年人了。
夜色笼罩着他的脸庞,彻骨的寒意缚在他的脸上无法散去,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齐无忱没有看身后的人,径自往前迈了脚步,“走吧。”
左边配殿的房门打开,门口的守卫自觉退下。
“你拿完匕首直接让他入棺吧,衣物什么的不必帮他换了,回皇城之后自会有人安排这些。”
齐州渊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齐无殷从衣服里侧摸出了那把匕首,上面刻着个“渊”字。
又看了片刻后将人抱起走出门放在棺木里,齐无忱伸手给人嘴里含了粒药丸又伸手理了理头发便转身不再看他。
齐无殷盖上棺木发了会儿呆。
转身拍了拍齐无忱的肩又轻轻抚了两下,放柔了声音道,“走吧,去正殿,别想了。”
齐无忱转过身来,微红的双眼闭了闭,“王爷也身中剧毒,与父亲一样,我只能吊着命;另外,内阁无主,你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二人前往正殿时,则垣走上前来道:“大公子,车马已准备好,现在就可出发。”
齐无忱没有抬眼,低声怔怔地说道:“将二王爷捆了塞进马车里;另外劳烦将我父亲也安置上马车,再多备些口粮,这几日路上怕是不会停留。”
进殿时,凌宴已经恢复了神色,仿佛身重剧毒即将离世之人不是他,除了面色不再温润其他似乎什么都没变,齐无忱走上前去把了脉,“王爷七日内无恙。”说完便起身退了几步,站在江枫身侧。
众人沉默了片刻,凌宴开口道:“让顾将军与石将军还有薛将军过来一趟,若是魏将军也到了让魏将军也来一趟吧。”
不一会儿,众人齐聚殿内。
凌宴靠在床榻上没什么病气,只是说话的声音更温和了,“顾将军掌管水域总军,此次支援江州定是耗费了不少心神,但南边也不得松懈,还请顾将军与石将军快些回南边,以防局势发生变化。”
“薛将军一路从霖州大营前来,辛苦将军了,暂且留在江州吧,江州守备军损伤严重,你带着你的手下暂时收编归于江州守备军。”
魏七里还没有赶到,齐无忱听着吩咐开了口:“已经给魏将军留了话,让他返回霖州处理贪污案相关事宜,另外父亲的事宜已处理好,现在就可出发。”
凌宴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魏将军前些时日去了灾民地,那片也让他一块负责了,带来的钦差都留给他,让他处理完再回来。”
说完又看了看江枫,“你现在是江南大营将军,按理说不能随意走动,这次先随我回去一趟,半月后再回霖州吧。”
江枫寒潭封冻般的眸动了动,“江南大营诸多事宜已安排好,请父亲放心。”
“走吧,早点回去,不然兰西和云儿该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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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夜色包裹住沉重的双眼,凌云躺在房里一夜无眠,他反复闭上又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凌城已经在正式进入冬日了,屋内的炭火已经换过一次,此时炭火烧的很旺。
他起身下床坐在桌案上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
一杯冷茶下肚,方才觉得心里那种少了些什么的感觉稍微舒缓了些。
他没有再睡觉,起身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映在他枯叶色的头发上,又穿过发丝细碎的淌在侧脸,给匀称的骨相平添了一丝温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起身往屏风外的衣架上拿了外袍拢在寝衣外,又缓步到屋内小架子上拿了本《道应训》回到桌案上慢慢看起来。
一盏烛火尽数燃尽,凌云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又回到床上躺下了,不过只是躺下而已,直到渐渐泛白的天色开始照进屋内,方才浅浅地睡去。